如果他沒有注意到隔在薄薄被單下的身軀微微起伏著,他幾乎以為那只是個…
…緊抿著唇,一股熱氣突然湧上他的雙眼。
遲疑地,他走向她。自從十六歲那一年獲知他有個生父,不得不改姓為齊姓,他抱著仍然不明所以的娃娃痛器失聲後,他就再也沒有哭過了。但此景此刻,他的激動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不知該感謝老天讓他的娃娃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點,或是大罵老天讓他的娃娃受到如此令他心痛的傷害。
如果可以,他願取代加諸在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她是如此的驕弱,嬌弱到他生怕一絲微風就會把她吹跑,她是讓他放在掌心上疼愛到大的娃娃,而那個該死的偷兒竟然敢這樣對待他最寶貝的娃娃!
他絕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在傷害了娃娃之後,還能不受良心譴責而安逸度日,如果那偷兒真以為齊霈陽是個好對付而不足為慮的男人,他就等於是為自己簽下了死亡書。
齊霈陽的眼光再度停留在娃娃脆弱的臉上,輕觸這張稍稍冰涼的臉蛋,他簡直有說不出的心疼……
「霈陽!」行雲走進來,在見到娃娃時,臉色微變。「我們該走了,明天早上等娃娃移進加護病房,我們再來探望她。」
「我想留下來。」
「除非你是這家醫院的董事長。」風鵬跟著進來。「而既然已經確定娃娃沒有危險,現在我們所要做的不是守在娃娃身邊,而是配合警方抓到那個該死的偷兒還有撞到娃娃的那個肇事者。」
想到他們,齊霈陽的臉就冷了下來。
「沒錯,我們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不是嗎?」行雲想要勸他離開這裡。
依依不捨地多望了心娃兩眼,齊霈陽低聲呢喃︰「娃娃,明早我再來看你。」
他打算在心娃接受那雙暫時失明的眼睛的同時,能夠陪在她身邊,然後他就要親自揪出那該死的偷兒和肇事者。心娃是那麼善良、那麼具有同情心的女孩,她不該得到這樣的結果,至少只要有他齊霈陽在,他就會為她索回代價。
他發誓。
顧行雲和顧風鵬在一旁見了他的臉色,全不寒而粟。
因為他們相信齊霈陽說到做到。
他們不約而同地可憐起那個傷害娃娃的人!
聽著警笛聲在顧心娃住所前停下,他混在好奇的圍觀者之間注視著混亂的一切。
他表面為這個可憐的鄰居大歎惋惜,暗地裡卻嘲笑著這些愚蠢的警察。
他們絕對想不到嫌犯之一竟然當著他們的面與圍觀者談論這場「意外」。
他的眼光從人群之中看見靠在路邊的一攤鮮血,滿意的笑容浮現在他得意的臉上。
自從他發現齊霈陽的弱點後,他一直精心策劃如何才能讓齊霈陽痛不欲生。
而現在,不用他動手,齊霈陽照樣得到教訓,這點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雖然他不太明白那車的車主是誰,但他相信齊霈陽的敵人不只他一個。
那輛車就算不撞死顧心娃,也會讓她失去半條命。屆時,他將等著看齊霈陽痛苦的模樣。
他微笑著,怨毒的心情始終盤距在他心中,直到今晚才有所抒發。
但那並不代表他的報復行動完成,他憤憤想起齊霈陽的所做所為……
不!除非齊霈陽死的那一天,他心中積恨才能消失。
他幾乎等不及那一天的來臨!
第三章
齊谷清是一個集風趣、幽默、學識於一身的男人,雖然六十出頭的年紀已經讓他一頭梳理整齊的頭髮顯露斑白;不過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是謝曉玲的最愛,身為齊谷清妻子的她瞭解自己的丈夫有一副不急不緩的好脾氣,不過那只是配合他溫儒的外表,實際上齊谷清擁有一副孩子似的牛脾氣及深不可測的心機;所幸他「深沉的心機」向來只工於事業和閒來無事捉弄自己的兒子。齊朝生,齊谷清的長子完全遺傳了這項齊家優點,而次子齊霈陽則擁有一副永遠冷冷淡淡的神色,然而身為他的母樣,謝曉玲十分清楚在他冷傲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脆弱、多情的心。
一對夫婦共度半生,從來沒有見過兒子臉色慘白,像是承受了什麼重大悲痛似地,神色恍惚的走進齊家。
謝曉玲明白除非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否則齊霈陽不可能讓情緒表露在臉上。
她急忙放下編織的樂趣,迎上前去。「阿陽,出了什麼事嗎?」
齊霈陽緊抿著唇,兩眼像是痛苦,像是濃濃的恨意似地瞪著黑色的沙發,對於謝曉玲的關切恍若未聞。
齊谷清揚起眉,「該不會是為了前幾天報上渲染的過去式婚約吧?」他的話聲中滿是嘲弄。他和曉玲深夜未眠主要是想跟齊霈陽談談馬純欣的事。
如果不是親朋好友通知他,向來不看影劇版的齊谷清還不知道自己兒子又解除婚約了呢!
謝曉玲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聲,因為她深知丈夫的用意。
自從五年前大兒子齊朝生攜兒帶眷的往歐洲開拓市場,除了偶爾回國控望兩老外,全副重心移至新成立的公司;因此齊谷清退休後,閒來無聊之際最大的樂趣便是捉弄次子齊霈陽。
謝曉玲注視著兒子︰「阿陽,是不是公司有什麼不愉快的事,說出來給媽聽……」她想起今天是顧家養子女的聚會。「還是今晚的家庭聚會有什麼不開心的?行雲脾氣最好,不可能惹你生氣,八成是風鵬這個直性子說了什麼話惹你不開心,是不是?心娃怎麼也不出面替你們排解排解,大家都是好兄弟……」
「家庭聚會很好。」他沉重的吐出這句話,憤怒的眼光移到齊谷清臉上。
「爸,我想借用你的影響力。」齊霈陽泛白的拳頭用力捶向沙發。
「齊谷清眉一皺。」你想做什麼?」
「我要追查兩個人,也許是同夥,也許是完全不相干的人。」齊霈陽打定主意要他們付出代價。
「是誰想自殺,惹上你了?」齊谷清態度一派悠閒。
「他們傷害娃娃。他幾乎是用力地說出這句話。曉玲睜大眼,」心娃?她出了什麼事?」
「她被車撞了,眼睛暫時失明。」齊霈陽簡短地回答,不想回憶起那場惡夢。
「失明?那怎麼得了?她是個畫畫的,沒有眼睛……」
「曉玲,心娃只是暫時失明。」齊谷清打斷她的話,注視齊霈陽︰「這件事交由警方來處理就可以了,你再介入其中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所以我就必須任他們消遙法外?」齊霈陽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你知不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意外,在娃娃出車禍之前,她的住處遭竊,當時她就在那裡和我通電話,我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經歷了多大的恐懼,但我聽見她的求救卻無能為力,尤其當我聽見她的鄰居詳細的描述她是如何被一輛車撞倒,而那輛該死的車主竟然還倒車回來想撞死她時,你知道我的心境如何?我恨不得當時我就在現場親手殺了那個手段殘忍、傷害娃娃的兇手!」他發狂似的咆哮著。
齊谷清與謝曉玲的臉色都變了。
「你是說,這是蓄意謀殺?」齊谷清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齊霈陽強自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回答︰「爸,你願意幫我我找出那兩個人嗎?」
「然後呢?」齊谷清設想周到,「等你找到他們,你又能如何?殺了他們?還是把他們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連帶的賠了自己一生?」
「我……」齊霈陽沒有想過這問題。
「何不把他們交給警方處理,由法律為心娃討個公道?」
「要是他們找不到兇手呢?那樣的夜晚連個路燈都沒有,沒有一個人看見車牌號碼,娃娃向來與人無怨無仇,你要警方從何查起?」齊霈陽不親自抓到傷害心娃的人絕不罷休。「總之,爸如果不願意幫我,我可以自己來。」
「然後看你一步步自掘墳墓?」齊谷清無奈地搖搖頭,「這件事就交給我,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第一個通知你。」
「謝謝爸。」齊霈陽放下一半重擔。
「阿陽,既然心娃暫時失明,不如等她出院後,就讓她住在這裡,她一個人住我還真不放心。」
齊霈陽的臉色柔和了。「我知道。等娃娃一出院,我會帶她來的。」
「既然心娃的事都解決泰半了,你也應該告訴我們兩老,你解除婚約的原因了吧?」齊谷清並不是十分生氣。「我們還是見了當天早報才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解除婚約了!是不是馬純欣那丫頭惹你不快了?」齊谷清早就看出來馬純欣根本不適合自己的兒子,對於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是預料中事。
齊霈陽不願多作談論。「我們不過是發現彼此個性並不適合,及早分開對大家都好。」
「不過她似乎不那麼認為。她把你描述得像是放浪形骸、不知檢點的花心大蘿蔔,而你甚至連交女朋友都沒有超出三個以上,他這麼說你,似乎有欠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