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倏地一落千丈。
他無法忍受娃娃對他的任何鄙視,或是不信任的眼光。
他遲疑不安地把眼光移向低垂著頭、緊抓著床單一角不放的心娃,瞬間,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心娃果真不再信任他了,他懊惱地想。
相處數月,每一分信任、每一分依賴都是他細心培養、細心灌溉,而如今竟為了他一時的情感失控,換來心娃徹底的厭惡。
這樣的代價值得嗎?
他緊抿起唇,企圖換回他在她心目中原本的好印象。
他向前一步。「娃娃,你……還好吧?」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顯然嚇了她一大跳,因為她正迅速地往後退。
齊霈陽可顧不得她是否拒絕他的觸摸,不待她反抗,他立即抱住她,以免她以地板為床,地毯為薄毯,就此睡一晚。
她紅著臉,拂撥有些凌亂的髮絲。「我很好。」
「你確定?」他擔心的問。
她肯定的點頭,雖然她的臉蛋足以媲美紅透的蘋果。
「娃娃,剛才……」他想解釋剛才發生的事。
「只是一個晚安吻。」她急促的堵住他接下來的話頭。「霈陽哥,我想休息了。」
他蹙起眉。「你不怕做惡夢?」
「不怕了。」經過剛才,她怎還會再想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夢魘!
「或許你需要我陪著你?」他小心地問。
「不!她尖聲拒絕,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慌亂,勉強地笑笑。」我是說,霈陽哥處理公事一整天一定很累了,要是再整晚陪著我,明天早上一定會精神不繼。」
「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她在心底嘀咕著。
在經過剛才的事之後,她怎麼還能面不改色的面對齊霈陽?
或許過去她視齊霈陽為兄,但她現在可不。
否則,她就不會任他如此恣意地吻她,不是嗎?
但她看不見他當然也是一大原因,她抓住這個藉口。總而言之,她必須好好想想才是真的。尤其想起剛才齊霈陽細碎而輕柔的吻……她的臉蛋又紅了起來。
「娃娃?」他好擔心。
「我想獨自清靜清靜。」她的語氣擺明了是拒絕他。
齊霈陽心裡難受極了。
他以為他從此被踢出心娃的心扉之中,再無翻身之地。
「好吧!」他沮喪道︰「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在房門等你。」
她心不在焉的點頭。
「從今以後的每個晚上,我會把房門半開,有什麼事你直接叫我,我馬上就過來。」
「謝謝霈陽哥。」她感到一股暖流滑過心田。
「我……回房了?」他希望她留他下來。
她只是擺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等他離開。
他失望了,像是鬥敗的公雞般頹喪地走出她的臥室。
他懊惱自己的行徑,卻不後悔吻了心娃。
而心娃亦作如是想。
她甚至不排斥齊霈陽的吻。只是她必須好好想想……至少這份兄妹之情是否能再繼續延續下去,是目前必須考慮的範圍之一。
她不禁迫切的想追憶起過去的顧心娃。
如果是過去的她,到底會怎麼做?
她苦思不已。
翌日一早,在沈寧的協助下,心娃換上一身清雅的打扮。在房門口互遇對方的齊霈陽與顧心娃不免有幾分昨日的尷尬。
尤其當齊霈陽見了心娃含羞低垂的粉頰時,他的心倏地涼了半截。
果然不出他所料,心娃當真排斥他。
一路扶著她上車,一路開向齊氏的路途中,沉默是他們溝通的唯一橋樑。好幾次,齊霈陽幾乎按捺不住那股想解釋的衝動,但他該怎麼解釋?告訴她,昨晚只是她的夢?還是她一時失去控制?齊霈陽從來不會失去控制,這是眾所皆知的,但昨晚他破例了,為他的寶貝娃娃而破例。也許他可以告訴她,那只是兄妹之間的晚安吻?
這種理由連三歲小孩也騙不了,能騙誰呢?
他可以說,那是黑夜所帶來的浪漫,不是有句話常說什麼黑暗具有魔力,常讓人失控嗎?也許他可以用這個理由……,他搖搖頭,這簡直太可笑了!
在心娃失去記憶以前,他們相處融洽,而他一直視她為寶貝妹妹,但如今一切全變了,他不再視心娃為親妹妹,他甚至還吻了她!
也許是地球開始倒轉了,他才會有這種荒謬的行為與想法,在心情低落的時候,他幽了自己一默,否則他會難受得連開車都受到影響。
在齊氏大門前停下車。他小心的扶著紅著臉的心娃走進齊氏。
他迫切的希望她能對這裡有所印象,最好能憶起過去的一切,到那時,他們的關係就可以恢復往昔。
但他有些不捨,僅是「有些」而已,他想。
其實他對這些日子也眷戀不已。
扶著心娃上電梯,到了辦公室門前,葛天娜一見到雙眼纏著紗布的心娃,立刻紅了眼睛。
「老天,心娃,到底發生什麼事?是哪個人這麼殘忍的傷害你!」她激動的拉住心娃的手。
心娃沒想到會有這種歡迎,更何況她不認識面前這個聽起來淚水已經掉了一籮筐的女人了。
她怯怯地往齊霈陽身邊靠去,一張小臉幾乎隱藏在他胸前。
「天娜,夠了。」齊霈陽出聲阻止情緒激動的天娜。「心娃現在失去記憶了,你可別再嚇壞她。」他有一絲竊喜心娃仍把他當作避風港。
天娜怔了怔,擦掉眼淚。「我忘了……」
「而現在你該記得了。娃娃,這是我的秘書,葛天娜。在你失去記憶以前,你跟她的交情不錯。」齊霈陽輕柔的介紹著。
心娃抬起頭,朝天娜的方向望去。「我們認識?」
「是啊!每回齊先生心情不好,就靠你撫平他暴躁的情緒。」天娜急切的想讓心娃恢復記憶。
這些日子以來,齊霈陽回齊氏只有兩次,短短的兩次裡,她目睹了齊霈陽明顯的消瘦、憂慮以及對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都不止的兇手的強烈恨意。
而這些全是為了心娃。
為了心娃,齊霈陽可以做出任何事,管他是否犯罪或是足以沉淪地獄的罪孽。
在他心中,心娃的地位崇高,就像一個完美的女神,只要誰敢誤觸齊霈陽心中的女神,包他一生一世都逃不過齊霈陽的手掌心。
天娜歎口氣,憶起齊霈陽回公司處理公事,一雙深沉的眸子直盯著掛在牆上的畫許久。就彷彿如同看見心娃一般,他的心情方能得到平靜。
天娜可憐心娃,更可憐她的副總裁。
齊霈陽吩咐了天娜幾句,讓她又驚又喜的奔向職員廚房,由他扶著心娃走進辦公室。
如果不是擔心她排斥,他寧願抱著她,而不是扶著她走進齊氏。
她讓她坐在黑色的沙發上。
心娃抬起頭。「霈陽哥,剛才你叫葛小姐做什麼?」她好奇地問。
齊霈陽微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走回辦公桌後,簽閱幾份重要文件。
沉悶的空氣僵持了一會兒,心娃實在忍不住,又開口了︰「霈陽哥,我很抱歉……」
「不要說抱歉!」他阻止她。
「你還不知道我為什麼而道歉。」
「我還不瞭解你嗎?娃娃,我照顧你不是義務,而是我想這麼做。就連行雲他們堅持要求取代這份責任,我的答案仍是拒絕。因為除了我之外,我不打算把你交給其他男人。」
心娃沉默了會兒,突然問︰「是現在或是以後呢?」
他一怔,幾乎直覺回答︰是現在也是以後,因為他想永遠留她在身邊。
可惜他是哥哥,將來會有適合她的男人出現,他只不過是暫代職位保護心娃而已。
好可笑的理由呀!他嘲弄著自己。
葛天娜如旋風般的走進來,手上捧著冰淇淋,在她身後跟著的是剛考上齊氏的高級主管之一。
聽聞齊霈陽回到齊氏,他趕緊拿來幾份文件請齊霈陽批閱。
他的眼光好奇的停留在嬌俏但失明的心娃身上。
齊霈陽眼一瞇,不允許任何男人如此放肆的打量心娃。
「你是誰?」齊霈陽充滿冷漠的氣質讓李知凡立刻收回對心娃不客氣的打量。
他向來知道自己身份,明白該何時收起那份霸氣。畢竟齊霈陽才是主持齊氏的董事,而他只不過是個小主管罷了。
他微微一笑,鏡片後的銳利眼神收藏起來。「我是李知凡,前幾個星期齊氏招考人才,我是其中之一的幸運兒。」
心娃微微皺起眉頭,側耳傾聽李知凡的聲音。
「你有事?」齊霈陽仍是那副冰冷的態度,讓李知凡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仍本份地奉上幾份急欲簽閱的文件。
葛天娜上前一步。「齊先生,知凡是齊氏招考成績最優秀的人員之一。」她的臉頰有些泛紅。
齊霈陽一眼就看出葛天娜和李知凡之間正有羅曼史發生。
他輕點頭。「你把文件放在這裡,我會親自審閱的,你可以出去了。」
李知凡知趣的退開,離開前,他的眼光再度飄向坐在一角的心娃。
他曾在報上、天娜的嘴裡獲知她是齊霈陽最疼愛的女孩,可惜一雙美目暫時失明,就連記憶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