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未來之前,她的恐慌、懼怕如潮水般湧來,幾乎把她淹沒,尤其面對無邊的黑暗。幾乎快教她瘋狂了;但自從他一進門來,奇跡似的,她所有的情緒被安撫下來了。
是的,她信任他,打從心底信任他。
她怯怯的抬起頭,「在我失去記憶以前,我們的感情一定最好,否則他們不會先讓你進來。」
齊霈陽首次露出笑容,「你說得沒錯。在你失去記憶以前,你一直是最依賴我的小娃娃。」
她的唇邊也浮起一抹羞澀的笑容,「我可以摸摸你嗎?」
他怔了怔,「摸我?」
點點頭,纏著紗布的雙眼期盼而熱切的朝著他的方向看去。「我想知道在我失去記憶以前,最疼愛我的人的長相,你不介意吧?如果你介意……」
「不!當然不。」齊霈陽半是心喜的拉起她沒受傷的手放在他深輪廓的臉龐上。
她先從嘴角緩緩的往上摸,然後她皺起了眉,遲疑的問道︰「你一定不常笑吧?」
「可能吧!」他心不在焉的答道,全副注意力停留在她充滿好奇的臉蛋上。
她繼續向上摸,摸到他英挺的鼻樑、濃色大眉及修長濃密的睫毛,當輕觸到他的雙眼時,她臉紅的放下手。
「你有出色的五官。」她羞赧的下結論。
「是嗎?」他隨意答道,對於心娃對待他的態度半是熟悉半是陌生,有股古怪的情緒緩緩從他心底升起。
過去的顧心娃,他是再熟悉也不過了,無論是她的喜、她的悲、她的怒以及她的開心,他全摸得透,而她亦然。而今面對剛失憶的心娃,他的心中有股像是剛認識另一個心娃的強烈感受,彷彿是從未展出另一面的心娃在面對他,或許是他從未瞭解過的另一面……
「你怎麼不說話?」
齊霈陽回過神,硬是甩去那股多餘的感覺。
擠出笑容,他回答︰「我是在想,也許你想知道有關過去的點點滴滴?」
她臉一亮。「這樣我就可以恢復記憶?」
「這是遲早的事。」
「那我的眼睛……」
「醫保保證這只是暫時性失明,只要再過個幾星期,你漂亮的大眼肯就會一如往昔般地看得見。」他想拾回過去與心娃的感情。
「你沒有騙我?」
「我從來不騙你。」
心娃此刻有成千上百個問題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小心翼翼地問︰「霈陽哥,你知道我失明和失去記憶的原因嗎?」她沒有看見因為她一句問話所引起的強烈恨意。
「霈陽哥?」
「只是一場意外。」他冷冷答道︰「一輛車誤闖紅燈撞到了你。他不想讓她害怕。」那……我父母在外面嗎?」
「他們……很早就去世了。」齊霈陽注意到她的失望,補充道︰「但你有我、有行雲、有風鵬,這就夠了,不是嗎?」
她掩不住一臉黯淡及疲倦的神色。
歎了口氣,齊霈陽輕輕扶她躺好。「娃娃,先休息一會。如果你想知道其他的事,等你有力氣些,我再詳細的告訴你。」
她急忙拉住他,「你要走了?」
「我必須跟醫生談談,很快我就來陪你,好不好?」他哄她。
她慌張的想坐起來,卻被齊霈陽急忙按住。
「你不是說行雲他們還在外頭嗎?把那些事交給他們,你留下來陪我,我一個人會害怕,四周都靜悄悄的全是黑暗,我不一要一個人……」
「好,好!」齊霈陽急忙答應下來,不忍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那幾乎要揪疼了他的心。
「我陪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醒來。問醫生的事就交給行雲他們,你別怕,別怕,有我在,你就會沒事的。」
鬆了口氣,她怯怯的倒回床鋪。「你真的不會離開?」
「傻娃娃,你忘了我從不騙你的嗎?」
「除了我,你就會欺騙其他人?」
「在不得不的時候。」他為她蓋上薄毯,在她額頭輕啄一下。
她略略安心下來。
就在齊霈陽以為她睡著之際,她突然輕聲開口︰「有一副冷峻外表而不常笑的男人對待我有如對待一個寶貝,我真想看看你的長相。」
事實上,她想說的是,她迫切的想知道眼前男人的一切,她想恢復記憶,想知道他、瞭解他;在過去短短數十分鐘裡,他給她信心、給她安慰,他付出的不只是一分親情,更是讓她在危急中及時攀住的浮木。從言談中她聽到他對她的疼惜、對她的體貼,她真的想認識眼前的男人,無論她是否失去記憶。
她期待親眼見到他的那一天。
齊霈陽那股古怪的情緒又緩緩地浮上心頭。
他只能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著她安祥的睡容。
許久。
一份早報從沈寧手裡滑落,剛考入齊氏集團的沈樂成從早點裡抬起頭,身為沈寧二十多年的弟弟,他從來沒有見過向來慢條斯理的大姊會流露出強烈的震驚與…
…罪惡感?
拾起早報,他逐一看過新聞,然後他的眼睛移到擺在社會版裡靠在版中央的一條小消息。
「齊霈陽之妹意外車禍?」他迅速瀏覽其中概要。「老姊。你吃驚的就是這個?只不過是小小車禍,又不是撞出人命,只是暫時性失明嘛!」
「我是幫兇……幫兇……」沈寧陷入自責之中,不住的呢喃著。
「老姊,你在說些什麼?」沈樂成老早就看不慣齊霈陽那股冷漠相。「這叫報應。只不過是報在沒有血緣關係的乾妹身上,誰叫他當年毫無理由就擅自解除婚約,讓我們沈家丟盡顏面。」
「就算他不解除婚約,遲早我也會。」沈寧淡淡地說,一雙眸子紅了起來。
怔了怔,沈樂成不明白她的話,「老姊,你是說,當年你老早就打算和齊霈陽解除婚約?」
她點點頭。「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人在我身邊又有什麼用?如果那天我能夠更坦白的警告他,心娃也就不會……」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一逕地搖頭,沉浸在濃濃的罪惡感之中」。她根本沒有想到馬純欣的恨意如此深切,她一直以為馬純欣只是一時氣不過,放下狠話而已。沒想到她說到做到,把心娃害得住進醫院,還讓她的一雙眼睛失明……如果當初她早看出來她的陰謀,早些給齊霈陽具體的警告,或許今天的心娃仍然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女孩,她必須付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不是她……
「老姊?」
回過神,她擠出微笑。「我沒事。你今天不是上班第一天嗎?」
「老姊,你真的沒事嗎?」
「我很好,只是……」因為她,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瞎了眼睛。
她的心情不是簡單的「罪惡感」三個字可以形容的。
她必須付出點什麼以補償她的罪孽。
還有,她必須找馬純欣談談。她不願再看見因妒生恨的報復行為,更無法接受心娃成了無辜的中間受害人……
是的,她是幫兇。若是當初她肯多開導馬純欣、她肯多給齊霈陽一些警告,心娃絕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這全是她一手所造成的。
她必須去看看心娃,否則她會良心不安,但不是現在,現在她擔心的應是馬純欣。
她必須阻止馬純欣下一步的報復行動
輕哼著成名曲調,馬純欣愉悅的心無法形容。
一大早,她翻著各家報紙,滿意地看見版面中央的一條小新聞。一隻眼睛瞎了,顧心娃再也不是齊霈陽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孩,這點對於馬純欣而言是相當令人滿意的結果;或許她該去向齊霈陽冷嘲熱諷一翻,但她擔心她得意的表情會露出破綻。齊霈陽不是簡單人物,他能輕易看穿任何人的心思,而她可不希望處心積慮的報復到頭來反害了自己。
她原本預估就算顧心娃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但如今這結果也還算是差強人意。
電話鈴響,馬純欣抱著愉快的心情去接。
「純欣?」
馬純欣臉色一沉。「你打電話來幹什麼?」
「你……你看了早報嗎?」
「看過了。」她的聲音冷冷淡淡。
「顧心娃她……她……」他的聲音在發顫。
「瞎了眼睛。」她代他說出。「這種結果對她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你緊張什麼?」
「我不是緊張,是愧疚。我跟她無怨無仇,這樣害她……」
「現在後悔不嫌遲了?」她冷笑,「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們做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這完全是一場意外,難道你沒看見報紙上寫的嗎?」
「當初你只要我嚇嚇她,她的眼睛……」
「她瞎了,反正有齊霈陽照顧她,你又何必內疚?」
「我要向她道歉。」
馬純欣瞪大眼睛。「你瘋了不成?還是想進牢裡?這是蓄意謀殺,就算你沒有開車撞她,你也算參與了這場行動,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我並沒有嚇她。」
「那她會慌慌張張的衝出屋子?」
「屋裡有另一個男人,就在我進去的時候,我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