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事,我得去辦公室了!」隨意找了個藉口,她匆匆就要往外走。
走了幾步,她又回頭丟來一句。
「刮鬍刀在浴室裡。」瞧他那臉鬍渣—活像只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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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動一時的亞衛企業總裁情殺案,今早獲判無罪,當庭釋放——
一張大開的報紙正攤放在茶几上,報紙上正是今早最大的頭條新聞。
報紙前一抹高大的身影,冷冷望著那則新聞與斗大的照片,許久一動也不動,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看的是一則與自己無關的新聞。
淪為階下囚,成為殺人犯,這是以往志得意滿、宛若天之驕子的衛翌,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報紙裡鉅細靡遺的報導,他如何因為目睹未婚妻偷情,因而憤妒得一拳將情夫打死,就連今早獲釋後步出法庭的模樣,都被效率奇佳的記者拍了下來。
他的一拳真能打死人?衛翌嘲笑那些法官,未免也把他看得太神勇了!
或許,一拳真的不至打死人,只是,死者額上遭到桌角撞擊的碗大傷口,卻讓所有人深信不疑——他就是那個責無旁貸的兇手!
再往旁邊的照片看,他忍不住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照片裡的他,真是狼狽得可以!
穿著一身皺得不成樣的衣服,陰沉削瘦、滿臉駭人的鬍渣,任誰也無法把這個人,跟以往那個英俊迷人、體面多金的亞衛企業總裁聯想在一起。
以往最重形象的他,如今卻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以這麼狼狽不堪、毫無遮掩的姿態公諸所有人面前。
他唇邊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彷彿自己即將幻化成、為復仇而來的黑色撒旦!
從警察將手銬銬上百口莫辯的他那一刻起,他從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有出來的一天!
如今,原本一手創立出來的亞衛企業已經易了主,他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想到乘機收購他手上所有的股份,霸佔屬於他的企業與所有財產的堂哥衛升,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雖然他已經一無所有,但那些乘機落井下石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而現在,他首先得做的,就是擬定一個完美無缺的計畫。
望著暗黑的窗外,衛翌的心情無來由的煩躁起來。
這女人——怎麼該死的還不回來!
第二章
江子悠站在一棟五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前,望著「江令權律師事務所」斗大的招牌,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連帶也讓她的心情沉重起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映照在身上的陽光燦爛溫暖,她的心卻冷得沒有一絲暖意。
到底站在門外躊躇了多久,她早已沒有記憶,潛意識裡,對於「他」的畏懼還是有的,那是一種自小在心靈深處種下,早已跟血肉剝離不開的恐懼。
望著眼前這片屬於父親的江山,江子悠不禁又回想那一天——
「我要你嫁給敖國代的兒子——敖旭惟!」位於陽明山區,一棟佔地數百坪的豪華別墅裡,傳來一個平淡無感情的聲音,一如偌大客廳裡毫無人氣的冷清。
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的江子悠,臉色倏然大變。
「為什麼?我甚至不認識——」
「你不需要問那麼多,乖乖聽我安排就是了!」江令權擺擺手,不耐打斷她。
「我不要!」江子悠僵硬的吐出一句。「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甚麼理由,你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我已經答應敖家了,下個月初就讓你們訂婚!」
就算是犯人,也該有知道罪證的權利,更何況,她還是他的女兒,卻連想知道為何要嫁給一個男人的權利也沒有?
「你怎麼可以這樣擅自決定我的婚姻?」此刻,連一聲父親的稱呼,都讓她深惡痛絕。
「我是你的父親,當然有權利替你決定一切。」江令權面色陰鶩的瞪著她。
在人前,父親總是一派謙恭有禮,但在家裡,他儼然是個不可違抗的主宰者。
「你不是上帝,卻想主宰一切——」
「住嘴!」一個毫下留情的巴掌,打去她的聲音。「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敢反抗我,我絕不會饒你!」
看著父親冷酷無情的臉孔,這一刻,江子悠才終於領悟到,為何自小到大,他始終吝於給她一個微笑,一個親情的擁抱,因為,他根本不曾把她當成女兒,她對他唯一的用處,只是他用來炫耀、利用的工具!
「要是媽媽她——」
「你媽她早死了!」江令權冷酷的打斷她。「我說你們母女,簡直是同一個死樣子,給你們一點顏色,竟然就開起染房來了,以為能跟我討價還價——」
「爸,您別忘了,要不是有媽,您今天哪有這樣的輝煌成就?」
她替母親深深感到不平也不值。
「沒錯,我是靠了你媽娘家的一些資助,但要不是我江令權的本事,哪有今天這片江山?」一提起妻子,江令權臉上再度出現一種極度的怨恨與鄙夷。
「偏偏這女人放著好好日子不過,老是要尋死尋活,鬧得人盡皆知,簡直丟盡我這張臉——」
「媽畢竟是外公唯一的掌上明珠,哪容得了您三番兩次的外遇出軌?」
江子悠永遠也忘不了,每次母親接到不同的女子打來的電話時,那種絕望而心碎的表情。
「我娶她,還不是因為衝著她優渥的家世,否則憑你媽那點姿色,我根本看不上眼!」江令權極度不屑的冷哼。
「媽媽為您付出這麼多,難道,您對她連一丁點的感情也沒有?」
「感情?你要我對一個用來往上爬的工具有感情?」江令權狂妄的冷笑著。
母親確實不是那種令人一見傾心的美人,但她的個性總是那樣的溫婉,總事事替人著想,尤其是對父親的包容,天底下恐怕沒有一個女人比得上,沒想到最後卻演變成縱容他背叛了婚姻。
多年來那些忍氣吞聲的不平、遭丈夫背叛的委屈,全是母親一個人在深夜流著淚獨自承受,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卻始終當她是個用來往上爬的工具?
今天他要做的,就如同當年把母親當成工具般的利用?好替他達成野心,將他推往更大的權勢?
江子悠看著父親絕情的臉孔,一股愛恨交織的情緒開始翻騰。
「一旦跟敖家攀成了親家,依敖家在政壇的影響,將來我往政壇就多了一份助力——」江令權盯著出落得飄逸動人的女兒,得意洋洋的盤算,眼中有著野心與早已規畫好的遠景,根本沒有她!
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恨意,宛如狂濤巨浪,以一種宛如毀滅一切之勢,捲去她最後一絲對親情的眷戀。
她明白,父親心裡根本容不下誰,他在乎的只有他的前途與面子,僅此而已!
對於這個她喚了將近二十五年父親,卻始終只會要求她替他爭面子,沒有給過她一點溫情的男人,江子悠心裡有著同歸於盡的報復念頭。
如今,她只想——孤注一擲的毀滅他!
隨著悠然回轉的思緒,她遙望著遠處一抹纖麗的身影,從大門口施施步出,那是父親辦公室的專任秘書,看樣子,她待會得獨自面對他了。
吸了口氣,她堅強挺起肩膀走進大門,迎接即將而來的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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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秘書,你又忘了甚麼東——子悠?」乍然回頭的江令權,一看到門口的身影,兩道眉頭隨即蹙了起來。「來做甚麼?沒見到我正忙?」
彷彿視若無睹她的到來,他又自顧忙起手上的事。
「有件事跟您談!」她面無表情的凝望著他,眼底沒有一絲親情的溫度。
「有事不能回家再說?手上幾件大案子忙得我分身乏術,沒時間喘口氣—對了!上回陳進康那件官司你是怎麼打的,簡直是糟得一場糊塗,丟盡我的臉——」
她近乎麻木的聽著他一如往常叨叨絮絮的責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下回案子給我好好辦!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我江令權的女兒,你最好別給我丟人,聽到了嗎?」
「爸,您說完了嗎?」江子悠漠然望著他。
眼前這個表情嚴厲,眼神裡毫無一絲溫情的男人,打從她一進門,就厲聲斥責的口吻,任誰也想不到,他竟就是她的父親。
江令權愣了下,隨即悻悻然的擺擺手。「有事就快說吧,我沒有多少時間!」
她深吸口氣,以破釜沉舟的語氣吐出一句。「我要跟敖旭惟解除婚約!」
「解除婚約?為什麼?」江令權的眼神冷厲,卻又像快噴出火來。
「因為我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她平靜的語氣,宛如陳述一件例行公事。
「什麼?你再說一次!」江令權懷疑的瞇起眼。
「我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她的聲音清楚迴盪在寬敞的辦公室。
「你竟敢自作主張!」
江令權眼底才竄出怒火,下一刻,暴怒的巴掌已經朝她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