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說不上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是這麼死心眼的愛著這個男人了。
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根本不愛她!
與其要她真嫁給一個不愛的人,那她寧可誰也不嫁。
可是她看得出來,姑母有多期盼她跟南宮琰成親,她不能、也不該讓她失望!
早在踏進南宮山莊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這輩子她都欠南宮山莊一份恩情,也欠一個報答。
是啊!她還須再考慮甚麼?琰哥哥是個那麼好的人,嫁給他往後只會一輩子幸福,絕不會受半點委屈。
只是,心底那個身影,卻是那樣頑固的深駐心底,拔除不去啊!
究竟她該如何抉擇?
第二章
「小姐,該用晚膳了!」
坐在窗前凝望著遠處出神的衣水映,被穆嬤嬤的聲音驀然驚起。
「我吃不下。」她疲憊的搖搖頭。
「小姐,這怎麼成?您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穆嬤嬤擔憂得眉心都揪成了一團。
衣水映只是低著頭,半天不發一語。
「小姐,您是怎麼了?」穆嬤嬤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兩天不見您上繡房,也不出房門一步,是不是出了甚麼事?」
「奶娘,沒的事,妳別瞎猜。」衣水映搖搖頭。
雖然她佯裝一副若無其事,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孩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她也絕不會在人前掉一滴淚。
南宮山莊讓小姐有了個棲身之地,卻也讓她藏起了自己,成為一個沒有聲音的人。
想起往事,穆嬤嬤不禁感歎。
原本衣家在長安城裡,是個頗有聲望的行醫人家,誰料得到,在短短一年內,老爺、夫人卻因病相繼離世,只留下當時還不滿九歲的女兒。
老爺在臨終前將小姐托付給她,要她無論如何得帶著小姐前往南宮山莊依親!
八年來,日子或許過得衣食無缺,但小姐說得對,南宮夫人再怎麼對她們好,她們畢竟還是寄人籬下!
「水映小姐,您在裡面嗎?老夫人請您上飯廳去用晚膳哪!」
才感歎著,門外就突然傳來,南宮夫人身邊丫鬟小翠的輕喚。
南宮夫人肯定是一整天不見她吃飯,特地差丫鬟來瞧瞧。
「小翠,我這就來了!」她趕緊起身,到鏡前整理了下衣容。
這就是衣水映,總是柔順的從不拒絕任何人。
「奶娘,沒事的。」臨出門前,衣水映還朝她綻出安撫的一笑。
看著衣水映臉上漾著微笑,神情自若得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任誰也看不出她內心真正的心思。
但她可不是旁人,而是從小看她長大的奶娘,小姐心裡想些甚麼,她怎麼會不知道?
「我走了!」衣水映急忙轉身往外走,逃避奶娘臉上那抹擔憂的神情。
來到飯廳,待眾人坐定,才發現南宮珩遲遲沒有出現。
「這孩子,一整天不見他出來吃些東西,肯定又是忙得忘了時間!」南宮夫人無奈的搖搖頭,轉頭吩咐丫頭道:「小翠,到書房去請大莊主出來晚膳!」
「是的,老夫人。」
小翠恭敬的福了下身,正要往門外走,衣水映卻突然站起來。
「姑母,我去好了。」
「映兒?」南宮夫人驚訝得略一揚眉,卻沒讓表情洩露情緒。「也好,就麻煩妳走一趟了。」
避開南宮琰那雙寫滿疑惑的眸,衣水映急急步出飯廳,一路來到書房。
一進門,才發現南宮珩正提著筆、緊蹙眉峰,望著桌上厚厚的冊本入神。
站在門邊,衣水映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許久,不禁看癡了。
南宮珩溫文有禮且滿腹文學、通曉四書五經,與開朗狂放的南宮琰全然不同。
他沉穩內斂、喜怒哀樂幾乎不形於色,對她總是保持適當距離,遙遠得就像個天上的神祇,與其說敬畏,不如說她一點也不瞭解,這個不輕易表露感情的男人。
但奇妙的是,打從見面的第一眼,她就這麼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
輕喟了口氣,她放輕腳步沒有驚動他,來到他身邊一細看,唇上漾起了抹會意的笑。
她逕自取筆蘸墨,在藥庫清冊上,俐落的多添上兩筆參須跟白芍。
那潔淨雪白的柔荑,驚醒了沉思中的南宮珩,一抬頭,一張絕美無雙的側臉驀然躍入眼底,一股深沉的震悸,狠狠撼動他的心口一下。
她總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同於往昔那個甜美動人的小女孩,如今的她出落得出塵脫俗,渾身散發著股纖柔似水的氣息。
八年多來,似乎這南宮山莊倚山傍水的世外風光,把她那股清靈的氣質襯托得更加脫俗動人了。
她沉魚落雁的容貌不消說,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生性聰明慧黠、善體人意,除了有一雙令人讚歎的巧手,對於醫學藥理也格具天分,他甚至懷疑,天底下有甚麼事能難倒她的!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生命去換取這個令人心折的女人──
但,他不能!
南宮珩迅速垂下眸,掩飾眼底那抹濃烈得,幾乎將他自己淹沒的感情。
「難怪我怎麼對就少了兩味藥。」他故作輕快的一笑。
這就是南宮珩,絕不輕易洩露絲毫情感。
「莊裡每天進出的藥貨繁不勝數,忙中不免有所遺漏。」衣水映柔柔一笑。
那抹短暫一現的絕美笑容,讓南宮珩不覺又失了神。
「是啊!看來,這個重擔遲早得交給二弟了。」他遽然起身步向窗邊,勉強回了句。
說起南宮琰,兩人都有了幾分不自在。
霎時,偌大的書房陷入一陣短暫的沉寂,兩人各懷心事,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從以前就是這樣!
每次兩人獨處,總是有著份尷尬與不自在,像是怕不小心逾越了那條分界線似的!
「聽說──娘找妳去談妳跟琰的親事?」南宮珩輕描淡寫的說道,終於打破沉默。
霎時,衣水映嬌艷的粉頰立刻轉刷為白。
她轉頭望著他,他平靜的俊臉上依然看不出半點情緒。
幾天來,她始終強忍心傷,佯裝若無其事,如今卻被他的一句話給徹底擊垮了偽裝。
衣水映咬著唇瓣,泛酸的鼻頭惹出了淚。
「恭喜妳了!」南宮珩一雙置於身側的掌已緊握成拳。「妳跟琰從小就形影不離,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只是這樣?」
衣水映痛心的吐出一句,不爭氣的淚水,讓眼前挺拔的身影模糊起來。
他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只見她一雙雪白的纖手正緊扯著胸口,秋水剪瞳閃著盈盈淚光,一雙緊咬的唇瓣幾乎沁出血來,憐弱的模樣讓人心痛──
他該有任何的期盼嗎?
那纖柔似水、完美無瑕的衣水映,對他有一絲感情?
不,她自小就跟琰如此要好,成親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不該奢想,也絕不該自私的破壞弟弟的幸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妳注定要喚我一聲大哥的,這場婚事我等很久了。」
他強迫自己背過身,故作輕鬆的說道,渾身卻麻木得沒有一絲知覺。
果然──衣水映苦澀的一笑,還在盼甚麼呢?她早該死心了!
絕望的緩緩背過身,及時掩飾眼中沁出的淚光,她輕輕吐出一句。
「大哥,上飯廳用晚膳吧,大家都等著你哪!」
她竟然喚他──大哥?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南宮珩突然明白,他真的親手把她推離自己了!
☆☆☆
大清早的南宮山莊人聲鼎沸、熱鬧喧嚷聲不斷。
大半個月來,南宮山莊上上下下張燈結綵,熱熱鬧鬧的準備辦喜事。
尤其是離成親之日越近,整個山莊就益顯得熱鬧。
來來往往的糕餅鋪子、酒樓跟雜貨鋪的小廝絡繹不絕,送來的喜酒、喜糖、糕餅堆滿了一廳,宣告著明天的南宮山莊,勢必會有場盛大而隆重的婚事!
「小夥計,麻煩你把這幾甕喜酒,送進廚房去!」
「沒問題!」
「大嬸,這喜枕、喜帳交給我就成了,我待會送進新房去!」
「好的,還有甚麼需要,儘管差人來吩咐一聲哪──」
衣水映獨自在銅鏡前,聽著門外幾名丫頭忙碌吆喝的聲音,腦子裡始終紛亂得沒有一刻平靜。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非但沒有一絲即將成親的喜悅,反倒愁眉不展得像是被逼婚似的。
南宮琰待她呵護關懷、無微不至,她理當覺得高興才對,怎麼心口卻疼得直想掉淚?!
一旁看著她怔坐出神大半天,又是搖頭、又是歎息的穆嬤嬤,終於忍不住了。
「小姐,您當真想清楚了?這事關一輩子的幸福,您可不能這麼糊里糊塗就嫁了!」穆嬤嬤語重心長的勸道。
「奶娘,您在說甚麼?明天我就要跟琰哥哥成親了!」衣水映慌亂的急忙起身步向窗邊,故作輕快的說道。
「別瞞我!您是我自小奶大的,我怎會不懂您心裡想些甚麼?」穆嬤嬤一雙洞悉的眸,讓衣水映的情緒幾乎無所遁形。
她唇邊強裝的笑容頹然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重的惆悵。
「奶娘,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