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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余宛宛

  「為什麼要提前把東西交給秋姐姐?」范青青好奇問道。大伙都是出發當日才拿到的。

  「若沙紅羅在,八成又要爭執一番為什麼有靈性的錦囊不給她。我不想和她吵,乾脆先交給你。」白芙蓉簡短解釋。

  「我知道了。」秋楓兒點頭,也不多言。

  門外忽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難道是沙紅羅回來了!」范青青揚起可人的笑顏,推開大門。

  「是我們回來了!」杜雲鵬的女兒杜少君首先衝到范青青身邊,開心地把頭靠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小娃娃,你好不好啊?」

  「不是說要到京城多玩幾日嗎?」范青青笑著問道。

  「問他吧!」楚冰雪般冷艷的容顏轉向杜雲鵬輕點了下頭,性子早已非初來人間的傲絕無情。

  「才玩了三、五天,就聽聞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要找我作畫,傳聞那人住在石屋裡,有兩個丫頭服侍,脾氣惡如鬼,已經有不少畫師吃過他的排頭,還有一個被嚇病到現在還下不了榻。」杜雲鵬不以為然地搖頭,他豈是任由他人吆來喝去之人。

  「爹不想弄糟心情,所以我們三人便溜了回來。這裡有結界,一般人也找不著。」杜少君睜著圓大眼,看著白芙蓉漂亮的臉。

  「現在沒結界了。我為了蓄藏功力,收了這個地方的結界。」

  白芙蓉的話,引起杜雲鵬俊挺端正的五官一陣青一陣白。

  「算了,諒他也找不到這裡。」杜雲鵬不在意地聳了肩,把妻子拉回自己的身邊摟著。

  秋楓兒仍坐在窗邊,任由這些人的話語來來去去,也不甚關心。

  她或者不知道該如何融入他人的交談,但自小一直被教導著——答應的承諾便該做到。所以,她會拿回鼎;但其它之事,與她並無太大干係。

  及至稍晚時分,沙紅羅帶著鼎和一名面容漂亮的男子楚朝歌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回到了綠竹屋之後,秋楓兒的情緒才稍起了波動……

  沙紅羅當真和楚冰、范青青一樣,在尋鼎的過程中意外取回了一絲靈魄。

  自己當真成了唯一可能會魂飛魄散的人哪!

  但,那又如何?

  她望向窗外一顆百年大樹,靜靜無語。既然日子全是相同的,百年的壽命與數十年又有何差別?

  她,該出發了。今晨,她早已從冥想中知道鼎在京城。

  「杜雲鵬在哪?」

  簡單的問句卻因為問話之人的獰惡臉龐而顯得威脅性十足。

  「我就是。」杜雲鵬老大不願意地承認,並防備地站在女兒杜少君的前頭。

  從京城躲到這裡,怎麼還是被傳言中的惡人給找著了!

  「我要你畫一張人像。」男子魁梧的身量幾乎頂上門框。

  「我已經許久不曾為人繪……」推托意味頗明顯。

  「拿去!」一包重物被丟到桌面上。

  「爹!十錠金子耶!」

  第三章

  好多人……

  秋楓兒拉下頭上的白細薄紗,不讓她過分靜謐的面容引起他人的側目,卻渾然不覺自己的素衣白裳在人群中亦顯得突兀非常。

  各色她從前只在鳥禽身上看過的鮮艷色彩,而今大片大片地揮灑在人們的衣裙上,京城人的打扮和她沿路所見的樸素模樣,果真大不相同。

  又是坦胸又是露臂又是輕紗覆身,女子在秋日作這樣的打扮不畏寒嗎?

  來往人潮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看得她頭昏眼花——華胥國居民沒有這麼多表情。

  且華胥國觸目所及儘是鮮卉遍地、綠水處處,天際亦是空曠無垠,哪有這麼多小屋子擠到一塊兒的擁擠光景。

  這京城唯一讓她習慣的,便是朱雀大街上那成排的濃蔭綠樹了。那讓她想起華胥國內的那株千年柳樹。

  想念就是鄉愁嗎?秋楓兒輕側著頭,沉吟。

  對她而言,留在人間或者待在華胥國並沒有任何差別,所謂的鄉愁該是一種習慣,而她比較習慣華胥國的環境罷了。她付道。

  秋楓兒抬眼往較空曠的街道望去,遠遠地,有一畝菊花田正在秋陽中搖曳著。

  她輕喟了口氣,不自覺地款步輕移向菊花——

  秋天的花哪。

  幽幽的白影晃過整齊的街道,引起了一些異樣眼光的尾隨。

  ——一身縞白的服喪女子怎會拋頭露面?不過走起路來倒是像個大家閨秀。

  ——是個俏寡婦吧!聽說年輕寡婦的滋味消魂……

  藉著幾隻草蚊的吸血之舉,路旁之人的心語不斷地傳入秋楓兒的耳間。

  卻總是聽到其他人的評頭論足。或者,「人」都是這個樣子吧!

  表面笑容可掬,心底轉的念頭卻往往貪婪、飢渴,甚於餓鬼。

  雪白衣裙走了好一會兒的路,這才停駐在菊田之旁。

  纖纖柔荑撫著那鮮燦怒放的花瓣,清淡的眉卻若有所思地蹙了起來——

  又來了。

  平平靜靜的心口,不期然地抽揪起來。

  心臟像被人握住了一般,但不是疼,僅是一種不適的騷動。無法自在地呼吸也就罷了,心神甚且會開始恍惚。

  這些症狀,愈近京城,愈是頻繁。尤其在夜裡,那種騷動甚至讓她輾轉難以成眠,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呼喚她、牽引她……

  是那座鼎在呼喚她嗎?

  心頭一熱,手腕的白玉鐲也陡地冒出了熱度——

  白玉鐲遇到古鼎會有感應!

  秋楓兒輕側著頭,但見到菊田邊有著一方巨大的石屋。

  手心握著溫潤的白玉鐲,她才站到石屋門前,立刻感到一陣涼意直撲而來。

  好陰森、好混亂的氣場!

  一陣陣鬼囂的狂叫,尖銳地逼她掩住了耳,她心神一斂,用盡氣力收攏起自己的感應力,不讓那些鬼聲哀號控制住自己。

  幸虧現在是白天!那些東西還侵不近她的身。

  她後退兩步,低喘著氣,思忖夜裡千萬不能靠近這石屋,否則她的魂魄定然會被撕成殘魂片片。

  得趁著白天盡快找到那座鼎!

  秋楓兒忍住額上爆出的劇疼,掌心推著那座看來沉重無比的石門——

  粗糙的石門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只是不留情地讓石材的冰冷沁入她的肌理。

  她再使勁推了一會兒,除了徒然讓自己的額上泌出汗外,沒有任何進展。

  這種厚度的石門,怕是外頭有人叫嚷,裡頭也聽不著吧。

  等待吧。

  才跨離石屋幾步,她整個人頓時清朗了下少。

  這屋裡究竟住了什麼樣的人?或者這屋裡根本沒住人,所以容得那些妖魔進駐?

  秋楓兒默默地在石屋邊側一處頗隱密的樹蔭邊坐下,掏出懷裡的包袱,撥開白芙蓉為她準備的救命錦囊及續命丸,拿出一顆充飢的果子。

  進食前,她在心中向果子道了聲謝——即使她只吃靈性低等到無法溝通的果子,卻早已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秋風在熱度溫煦的陽光之中吹送著大地的氣息,雖是爽颯無比卻也帶些淡淡的憂傷。秋天的她能感受到草木即將凋零的落寞,卻不知道它們的落寞為何。

  生命本就是一場輪迴……

  她俯身將果核埋入上中,正欲倚著樹幹小憩一番之際,一陳臭濃的酒氣隨著秋風直鑽入她的面紗之間。

  「瞧你一副窩囊像,難怪十賭十次輸!」

  黑臉漢子搖著手中的酒瓶,往地下啐了一口濃痰,要不是被這個霉鬼沾了一身倒楣氣,他今天怎麼會輸得精光!

  「熊奶奶的!我就不信手氣會背到這種地步,再給我幾兩銀子,我保證連他老婆的褲子都贏回來!」紅臉男子整張臉被酒氣逼成豬肝血紅,脖子上的青筋暴突。

  「幾兩銀子?你打哪挖銀子!」

  黑臉漢子不屑地譏笑著他的身無分文,兩人邊說邊踢了幾株太迎風搖曳的菊花幾腳。

  「誰說我發下了大財!要是讓我找到畫裡的姑娘,保證我富貴又翻身——十錠金子呢!」紅臉漢子眼睛發亮地大叫。

  這二人的醉氣沖天可要熏壞了菊花——秋楓兒輕掃了他們一眼,把身子往後一縮,不想與這二人正眼接觸。

  「是唷!如果讓你找到畫裡頭那個冷冰冰的女人,金銀財寶就如同這堆菊花瓣一樣地滿天飛舞!」矮胖的黑臉漢子扯起一株巴掌大的菊花,隨手便將滿手鵝黃花辦灑向天空……

  片片黃花是菊瓣離枝的凋零淚。

  秋楓兒蹙眉——因為一株菊花的死亡,更因為醉漢腦中浮現的人影——

  這人如何知道她的長相?

  隨著菊花辦從黑臉漢子的手中飛舞紛散,她已無法得知他的想法。

  這人腦子想的也許只是個和她神似的人間女子吧!秋楓兒猜想。

  黑臉漢子一個轉身,乍見躲在樹蔭之間的白衣女子,見獵心喜地大吼一聲:

  「這裡有個白衣姑娘!」

  隨著酒氣的漸漸逼近,秋楓兒即刻起身退了幾步——

  她不喜離人太近。

  「美人兒,把面紗掀起來讓咱兄弟瞧瞧!」黑臉漢子涎著臉又湊近一步,賊溜溜的眼直盯著她的臉。

  「準是老天爺要讓咱倆翻身了!」紅臉漢子摩拳擦掌地大叫,酒瓶自他手中一滑,摔了個碎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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