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把我抱上樓的男人,穿衣服也挺有格的,英國紳士型。」
「你喜歡那一型的男人,可是你從沒寫過這種類型的男主角。英國紳士?聽起來有點溫吞,不過感覺挺好的。」
巫靜媛把一頭齊耳的短髮撥到耳後。
「我這次的男主角就是這一型的,所以那天一看到他,我簡直像被地雷炸到了一樣,他活像從我書中走出來似的!」巫靖雅誇張地揚高了音調:
「我不記得我那天說了什麼話,但是我記得我很失態地黏著他。當然啦!那跟我吃了感冒藥又喝了酒,有些神智不清可能也有幾分關係。搞不好他長得像席維斯史特龍也說不定。」
她做了個起雞皮疙瘩的動作。
巫靜媛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編貝白牙。
「你早上醒來時,他躺在你身邊嗎?」
「沒——有——他——留了紙條……。
巫靖雅突然心神恍惚地看看吧檯的另一方。
「怎麼了?」巫靜媛跟著回頭去看,看到的是一名剛入座的男子。米色敞領休閒西服,看來輕鬆而愜意。
「我跟他很有緣,嘿!」巫靖雅興奮地對巫靜媛說:
「上一次見到他,我剛好寫不出男主角的確實性格。這一次碰到他,又是我卡在瓶頸的時候,我快要相信他是上天派來救我的天使了!」
「你要幹麼?」巫靜媛拉住了她。
「去找他聊聊啊!」巫靖雅整了整長髮,朝巫靜媛擠了擠眼。「順便謝謝他救了我一命啊!我想瞧瞧他的反應。英國紳士遇到個性迥然不同的同一個女主角時。會有什麼表情呢?」
「喂——」
阻止的話還卡在喉嚨,那個火紅的身影早已拎著酒杯往目的地移動。
她這個姊姊呀,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衝動性格。
而她很羨慕姊姊,那樣刺激的人生想必很精采吧?巫靜媛支著肘,用吸管攬動著果汁,看著巫靖雅款款地擺動身軀靠近了那位英國紳士。
「嗨,可以坐下嗎?」
巫靖雅將酒杯放到他對面的桌子。
「請便。」正在看MENU的米達夫驚訝地抬起頭。這年頭的台灣女人都這麼開放嗎?前天才撿到一個女病人,今天又送上一個酒吧美女。
「可以問問你的名字嗎?」巫靖雅忍著笑,偏著頭斜看著他。他沒認出她哩!
這種反應挺正常的。那天她素著一張臉,穿著很保守。今天則化了全套的妝,半盤起了發,還穿了件細肩帶的短洋裝。
「米達夫。」他客氣地說。對於那些無端送上門的女人,他一向無甚好感。
有教養的女人,是不會在酒吧裡勾引男人的。
「不問我的名字?」她塗了丹蔻的指甲劃過他手上的MENU。
「我不問,難道你就不會說嗎?」
米達夫放開MENU,向後靠向椅背,摸著他略方正的下巴,打量著眼前的她。
「你真壞。」故意裝出癡癡傻笑,雖然不喜歡。「好吧,我叫巫靖雅。」
「你很眼熟。」米達夫皺起了眉,在她伸手撥開臉上的頭髮時,注意到她有著兩片豐潤的唇瓣——
「你是那天在『水之窗』的女人!」他恍然大悟地說。
「答對了!」巫靖雅啪地彈了下手指頭,不小心看到米達夫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原來英國紳士討厭太輕浮、活潑的女人!偏她書中的女主角喜歡故作輕浮樣,那她也來裝一下吧。
她把身體趴在桌面上,豐滿的胸部呼之欲出,大眼睛水汪汪地眨啊眨地,標準的胸大無腦狀。
「你的身體沒事了吧?」米達夫禮貌地微笑,目光避開了她的身材。
「謝謝你的關心與照顧,我已經沒事了。這年頭很少見到像你這種紳士風範的男人了。我醒來看到自己身上穿著衣服時,真是嚇了好大一跳呢。」
微昂起頭,故意以一種圓張著唇瓣的嘴型說話,想妝點出一些瑪麗蓮夢露的嬌憨誘惑。
米達夫直起身,朝她的臉龐靠近。這個女人想玩火,他就陪她小玩一場吧!
「難道你希望自己醒來時是未著寸縷嗎?」
他說話的呼息拂動了她臉上的髮絲,使巫靖雅的心跳亂了幾拍。他斯文歸斯文,緊迫盯人的視線可一點也不含糊。
她很久不曾心動了,挺想念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那起碼比較符合小說的情節吧。」風情萬種地朝他一笑,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包煙。「可以抽根煙嗎?」
「可以,不過女孩子最好不要抽煙。」
他不以為然地微瞇著眼,看著她將白色的煙含入唇中。
「喔。」打火機一閃,細長的涼煙飄起一縷白霧。「為什麼女人不能抽煙?」
質疑的口氣裡有些不滿。為什麼要由男人來界定哪些事是男人可以做、哪些事是女人不能做的呢?
「女人抽煙有風塵味,你不覺得嗎?」米達夫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她吞雲吐霧的姿勢。他抬頭向侍者點了飲料,隨口問了句:「還要杯酒嗎?」
「風塵女有了煙,當然還需要杯酒。」
她故意把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煙視媚行地拋了個媚眼給他。
「你今天的裝扮和那天截然不同。」他說。
「這才是真正的我,你喜歡嗎?」
「你對男人一向有這麼高度的興趣嗎?介意我問你的職業嗎?」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早習慣這種不清而來的艷遇,因此他不頂熱絡。
只是,她眼裡的聰黠與她所表現出來的傻大姐模樣並不相同。米達夫打量著她在白煙之間的精緻五官。
「我只對我有興趣的男人表示高度的興趣,而我的職業是吧?」她故意賣了個關子,朝他眨了眨眼——
「我的職業是讓別人快樂。」
這種說法不算說謊吧?言情小說提供讀者幻想空間,廣義來說當然可以說是讓別人快樂。
「這麼說來,我那天算是不解風情了。」
趁機佔人便宜不是他的作風。前晚是看她發燒燒得厲害,而他又趕著出門,才會任由服務生將她帶進他的房間,讓醫生為她看診。
「你還有機會彌補。」她捻熄了煙,調皮的指尖爬上他的手背,輕輕劃著圈。
「這樣彌補嗎?」米達夫從皮夾裡掏出了幾張鈔票,在她的驚愕中將紙鈔塞入她低露的胸口,指節甚至故意拂過她胸前的蓓蕾。
米達夫站起身,在她還來不及回神之前,摟住她的腰,附在她耳畔低語:
「你夠媚,可惜我對妓女沒興趣。」
大掌蓄意侮辱地捏住她的俏臀。
「你!」巫靖雅忿怒地舉起右手,然而這一掌卻始終沒有揮到他臉上。
反正是在演戲,乾脆演個徹底,順便好生觀察一下他的模樣。
她硬生生地拉回了手,勉強自己擠出微笑。
「笑得這麼難看?惱羞成怒了?原諒我用語失當,或者你比較習慣被人稱為高級交際花?」
米達夫的指尖按著她的下唇,撫摸那柔嫩的內側。
「隨便閣下稱呼。別離開我,嗯——」她的手臂勾上他的頸,身子向後一仰,把她腴潤的胸口偎上他結實的胸口。
她突然開始玩出興味了。他是沒有明顯表態他討厭她這種女人,不過他的言行舉止完全沒有什麼尊重的意味在,而且——
他滿會調情的。
「這裡有很多男人。」他拉開她的手,打算一走了之。一個可以好好獨酌的夜晚卻被這女人給騷擾了。
「你打算當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不會捨不得我嗎?」
她又黏上他的手臂。
「丟棄一包垃圾,你會心疼嗎?」
米達夫推開她,逕自往前走。
巫靖雅變了臉色!這男人擺明了不把她當人看。這種侮辱未免太過分!
她冷笑了兩聲,走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路,看到他微瞇了下眼。修為夠高,滿眼的不耐煩,臉上卻依然掛著微笑。
「還有什麼事?錢不夠嗎?」
「買我,那一點當然不夠。」巫靖雅拿出胸口的鈔票,扇子一樣地在臉畔扇啊扇的。
「我並不想買你。」米達夫的口氣開始低沉。
「我當然知道你只是想打發我,不過嘛……。」她朝他靠近一步,左手拉住他的領口,將他的臉扯近。
「不過什麼?有話快說。」瘋女人!他在心裡咒罵著。
「不過啊,我來找你,是因為我對妓男有興趣,所以這幾千塊就當我賞給你的。」
巫靖雅快速地將鈔票塞進他前方的褲腰,手指也故意在他結實的小腹上紮實地摸了一把——
「如果不夠的話,改天再來找我領賞。」
旋風一般,她轉身拉著巫靜媛離開了酒吧。
可惡的豬玀米達夫!
* * *
「現在的企業家很少像你一樣這麼勤跑基層了,你留在台灣的這些天一定要讓我好好盡盡地主之誼。」
討好的笑聲從一扇關緊的門內傳出。
「誰在老闆辦公室裡?笑得這麼高興。」
巫靖雅拿了杯果汁給巫靜媛,自己則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大啃她的水果拼盤。
前天才把完成的稿子送來,今兒個則坐在這裡等巫靜媛下班一塊去剪髮、逛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