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喉嚨發出嘶啞的氣息聲,緊握成拳的雙手張開又闔起、張開又闔起,終至無力滑落到身體兩側。
「喘不過氣了嗎?」海盜微挪開臉龐,看著她危顫顫地開始呼吸。
華寧寧努力地喘氣著,餘悸未平的心口撲通撲通地飛快跳著。
此時,她明白了一件事──週遭的人原來是如此地保護著她。
她不曾遇過如此惡劣的男人,也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如此為所欲為。她更不該貿然地和這種男人有所牽扯!
海盜不受任何教條、人事的管束,他們只會為自己的利益而不擇手段。
男人的手伸到她的身後,輕拍她的背脊,手勁即便溫柔,卻是一種含著威脅的恐怖溫柔。
華寧寧咬住唇,不讓自己畏懼的喘息溢出口。
「我們倆的關係是密不可分了,我不會讓你單方面脫離的。」
「你究意想怎麼樣?」她握住自己的雙臂,讓自己的身子向後遠離他。
遠離一公分也好。
「我做事向來直來直往,也不想這麼迂迴曲折,是你先不合作的。」海盜沒有阻止她的遠離,只是伸手拔出她髮髻上的夾子,一根、一根、又一根──
他低笑著看著她烏絲般的長髮披瀉了整個肩頭。「我喜歡你的長髮。」
華寧寧做了個深呼吸,決定明天就去剪斷這頭被他碰觸過的長髮。
「不許你剪了它。」男人以手指捲住她的長髮,再度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倒抽了一口氣!明白他口氣中的認真。她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但卻可以從他身上的氣息感受到他的霸道。
怎麼會沾惹上一個心理變態者?
「我智力有問題,才會將你與龔允中混成一個人。」她丟了句話。
「謝謝你的讚美。」撩起它的長髮到唇邊親吻,他的心情乍然好了起來。
他討厭那個溫吞虛偽的龔允中。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決定明天就回巴黎!即使沒法消除自己對羅莎的內疚,但最少不會讓這個男人混亂了她的世界。
就讓他自己去誘惑嚴少強好了!
「對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談談。關於你的大恩人龍院長,」他故意慢下了語調,等著她出現他預期中的慌亂。
「關院長什麼事?!」她睜大了眼。
這人根本是以擾亂她的心情為樂事!她不會讓他得逞。
「龍院長跟你提過她的舞團之內發生了團員吸毒的事情吧?」
「院長提過。」不好的預感竄上她的心頭。
「一個舞團如果被傳媒報導成不堪入耳,那麼你想會有人贊助他們的活動、會有人欣賞他們的演出嗎?藝術是種美麗,如果染上了污點,哪可就不太妙了。你說是不是?」
「你是說,如果我不和你合作找出是否真有毒販的存在,你打算把那件事告訴傳播媒體?」晚風吹動她的長髮,及腰的烏絲於是有些糾亂成一團。
「有些事情定可大可小,全看個人手段了。」他的五指徐徐地梳開她的長髮後,將它們全數攏在手掌之中,
「不要碰我。」她覺得噁心。
「辦不到。」簡單三個字。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恫嚇我?也許我答應了你,你卻依然把消息告訴傳媒:又或者你根本沒有阻止這個消息的外洩。我只是個被你玩弄在掌心之中的傀儡!」
「親愛的,你也只能相信我有這個本事嘍。相信我的話,或者還有一絲希望;不相信的話,我會議所有報紙明天的頭條全部是你的龍院長。」海盜戲謔地拍拍它的臉頰,像是馴服一個不乖的孩子一般。
下一刻間,他邪惡她笑出聲來:「當然,你也可以有第三個選擇。人性本惡嘛。」
「我不會放下院長的事不管。」她冷硬地回話,每個字都鏗鏘得足夠凍死人。
「公主果然冰雪聰明。」
他的話讓她起了一手臂的冷疙瘩。
在他來不及防備前,華寧寧即刻伸手推開他,厲著臉色說:
「我可以協助你,但是,我不希望我們除了這層關係之外,還有其它的牽扯。」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海盜一甩頭,揚起前額上過長的發,單手支肘靠在欄杆上,優閒自得的模樣像是嘲諷她的警戒一樣。
「辦不到,我想要的人事物,我會下擇手段地去完成它。別皺著眉頭,我是不會心軟的。你那張冰冷的面孔下,想來還有一顆報恩的心,否則我不會有機可乘,對不對?」
華寧寧的腳尖使勁地壓踩著地板。第一次知道何謂打人的衝動!
從小至大,她不曾有過太強烈的情感。但是,她現在卻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恨之入骨」這四個字該用在何時何地!
她恨他!
「我想你一定沒瞧過這一面的自己。明亮的雙眼、憤怒的紅唇、火焰般的灼人風采。現在的你肯定可以演一些漂亮公主之外的角色,就像卡門那種強烈的角色。你就從不曾跳出那種火熱韻味,因為平日的你根本把自己的血液降到常溫之下。但是,現在的你才讓人有真實感。」
高大的身影更加靠近她,黑色襯衫被晚風吹鼓而起,像是海盜船上蓄勢待發的嗜血旗幟。
華寧寧僵佇在原地動彈不得!因為他所說的話。
她一直苦惱於自己的表演無法突破。
它是專業舞者,擁有比常人更敏銳的舞蹈細胞,然而她卻無法將自己的形象從一個精緻的芭蕾娃娃轉換成另一個角色,
為此,她每天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時間來做練習,每一次抬腿、每一次旋轉,都是一次次賣力的嘔心瀝血。殘酷的是,她進步不了!她就像音樂盒裡的跳舞娃娃,旋轉再怎麼迷人,終究也只能在一定的範圍裡打轉。
她加長了自己的練習時間,付出更多的心力,只是萬萬沒想到,她所欠缺的竟然會是正常的情感!
「發現自己像正常人一樣會發脾氣,竟然會讓你花容失色?」海盜的話飄在她的頭頂上方。
「對事情的反應並不劇烈,難道也是錯誤?」她仰起頸,望著星空,不許自己此時的脆弱在他眼前展現。
偏他總不讓人如願,
「一個舞者對生活沒有感觸,跳出來的舞步是沒有靈魂的。」他彎下身,黑色面罩下的兩丸黑瞳緊盯住她的眼。
「唯有感覺自己真正的活著,才能跳出你想要的自我,才不至於在這世上白走一遭。」
「像你這樣的恣意妄為,就算活出自己,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妨礙。我若該解放自己,你就該循規蹈矩。」華寧寧冷冷回話。
是她眼花嗎?為什麼覺得近在咫尺內的海盜似乎瑟縮了下身子?
晚風吹過帶來的錯覺吧?一個暴君是不可能聽入勸言的。
「親愛的公主,有時間教訓我,就想想自己的處境吧。我給你最後一天做心理準備。明天舞會結束後,我要你引誘嚴少強到你住的飯店裡至少半個鐘頭。我會交代你應該注意哪些事。」海盜以指尖劃過她緊抿性的唇。
「我不是應召女。」她的肩膀僵硬得一如石雕像。
「你當然不是……。」他低下頭吐出一陣笑聲,懸著一句未完的話。
他的笑聲總讓人發寒。華寧寧故意偏過頭,看著立於欄杆上的愛神。
愛之弓正對著他們的方向。
她的唇瓣漾起了嘲諷,她腦子有問題才會和這種人談戀愛!
「有些事不是你的小手所能掌握的,例如──」海盜的目光隨著她轉了一圈,又回到她臉上,勾起她冰涼的下顎,說道:
「你不會是任何人的應召女,但卻一定會成為我的女人。」
華寧寧的臉龐面無表情,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牽動她的情緒。
「明天我若找到任何的證據,我希望你履行你的承諾,解決舞團有人吸毒的事,而我們的關係就至此結束。」
「成交。如果你真幫了我,我為你解決問題也算是回禮。因此,你剛才說的話除了最後一句之外,我完全同意。」
海盜有所企圖的右手在她溢出一聲輕呼後,蒙住她的雙眼。左手則扯鬆了自己的全罩面具,在月光中露出他俊邪的笑容,
溫熱的唇貼上她的唇。「抱歉讓你失望了,我親愛的公主。我們之間一定會發生關係,遲早……。」
華寧寧還來不及拉開他的手一窺他面具下的容顏,他的舌尖已大膽地吻開她的唇,用她無法抵抗的堅持與出乎她意外的柔情;海盜的吻領她進入了另一個她未曾經歷過的男女情愛。
「晚安,公主。」
鬆開覆在她眼瞼上的手掌,海盜轉身離去,黑色面罩又罩回了他的臉。
站在愛神旁邊的華寧寧,盯凝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後,她舉起手摀住自己的臉。
他,是上天派來折磨、還是幫助她的使者呢?
「能被華小姐邀請,真是個意外的驚喜。」嚴少強走在華寧寧身旁,貪看她細緻的骨架。
嚴格說來,華寧寧不是什麼絕色。她的臉龐太單薄,她的唇亦不夠豐潤,一雙杏眼總是冰冷地拒人於千里之外。但,華寧寧有她獨特的韻味,一種遺世獨立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