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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余宛宛

  「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需要一點巧合的。中國人常提到『緣』這個字。我一向沒有什麼朋友,這次在回國而可以認識一個能夠和我談天的朋友,該是種福報吧。」

  「這也是我的榮幸。」明白了她話中的含意,龔允中伸出手玩笑式地自我介紹:「我是龔允中,請多指教。」

  華寧寧卻突然僵住身子,直勾勾地看向龔允中的身後。「是誰?」

  一道黑色身影閃過白色的墓園。

  龔允中迅速回頭,只見一抹黑色消失在矮樹叢之後。他站起身,把華寧寧拉到他身後。

  「誰在那邊?!」他出聲喝問。

  葉片被風吹過的窸萃聲,是墓園內唯一的聲響。

  華寧寧捏住自己的衣衫,害怕那個身影是海盜──一個她以為已經擺脫掉的男人。「我們離開,好嗎?」

  龔允中察覺出她聲音中的顫抖,安撫地握住她的手。

  他警戒地看著周圍,腳步快速地向前移動,原本握住她的手掌,改為保護性地環住她的肩頭。

  心慌之下,她絆到一塊石子,整個人重心不穩地踉蹌了幾步。

  「小心!」他連忙彎下身擁住她。

  「對不──」華寧寧靠在他的身邊,一口氣還未平息下來,一道刺眼的白光就朝他們閃了過來!

  一柄銀色的小刀筆直地插在他們身前五公分的泥土上。

  「該死!」龔允中迅雷一樣扶起華寧寧,壓低了她的頭。一個打滾後,讓兩人又往出口處走近了幾步。

  有人要殺他們!

  如果不是華寧寧剛才跌了下一跤,那把刀現在不知道插在誰身上了!

  因為他幫盧凱立追查案子,才引來這場殺機嗎?

  龔允中的目光銳利地踆巡著周圍,距離出口還有兩公尺左右,而前方沒有太多樹木可作為屏障。

  「你可以先走,他的目標是我。」華寧寧蒼白著頰輕聲說道。

  「什麼?」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她一臉的瞭然。

  「我應該馬上離開的。」她喃喃自語著。

  想來,海盜終是從嚴少強家裡得到了些證據吧?因此才會有人想警告她別插手管這件事。

  「我從右方引開他的注意,你就趁機去向管理員求救,聽到了嗎?」龔允中把住她的雙肩,喚回她的注意力。

  「你沒必要救我。」華寧寧直截了當地說。她不要背負任何人情債,雖然對龔允中的確有份好感。

  「閉嘴。」法庭上才會出現的銳利目光此時堅定地瞪著她。

  「我想他們只是想嚇嚇我,否則早就一槍解決我了。這不干你的事,我會沒事的。」她訴說著她的看法。

  龔允中對她的說詞根本不予置評。在聽到一陣草叢被踩平的聲音的同時,他抱著她又是一陣閃躲,滾過了幾塊墓碑,躲在一區拱型的家族墓園低牆後。總算是又離門口近了幾寸。

  柔軟的泥土和草皮讓人受不了大傷,尖銳的小石子卻足夠刺得人流血。

  他盯著她手臂上泌出的血滴,眼眸極度暗沈。

  「有些人喜歡一刀一刀地把人折磨死,又或者只要挑斷你一根腿筋,你會生不如死。」

  「我──」突如其來的冷顫,不是因為現在的危機,而是由於龔允中突如其來的轉變。陰狠的眼睛、緊蹙的濃眉、繃緊的肌肉、沈鬱的氣勢,他看起來像來自黑暗中的撒旦之子──

  「走!」他將她向左前方一堆,自己則半彎起身拚命朝右方跑去。

  華寧寧一回頭,正巧瞥見樹影裡的黑色身影。「不!」

  她倏地站起身,想將殺手的注意力移轉到自己的身上。

  她成功了。

  一柄銀刀刺入她的肩頭。

  第六章

  「你輸了。」

  「上一次是你輸。」

  兩個大人盤腿坐在地上,手上各拿著一本本子坐在電視前面。

  地上擺著一碗爆米花、兩杯大可樂,一副完全居家的情景。

  「長期住飯店,不會覺得不自在?會不會想家?」龔允中拿了兩顆爆米花放入口中。他何時成了垃圾食物的擁護者?他和她又是打何時起培養出一段新感情?

  「能安心就是家。」華寧寧關掉電視,捧著一杯可樂。「我不知道台灣的電視裡也有這種益智節目。可以看影片,又可以測驗自己的反應,挺有趣的。」

  「肩膀好一點了沒?」一個星期下來,他肯定練芭蕾的人一定都具備了超強的忍痛毅力──她從沒喊過一聲痛。

  「手可以抬高了。」她瞄了眼肩上的白色繃帶。「還好最近沒有任何表演,不然就得毀約了。」

  「我以為女孩子都怕疼。」起碼伊稜受個小傷就會直淌眼淚。

  華寧寧搖搖頭,喝了一口飲料。

  「我是個舞者,不能歸類到一般女孩子。在沒有走入芭蕾的世界前,我實在很難想像這麼優美、飄逸的舞姿竟然要練到腳尖出血、足跟長繭。芭蕾其實是種虐待人體的表演。」

  「觀眾看不到這些,他們只看到你們所呈現出來的美感。很少人去細想這些旋轉背後所付出的代價。」他往後靠向沙發,靜靜地看著她。

  像妖精一樣,寬鬆的白色長袍加上一頭烏溜溜的及腰長髮。

  「如同大家印象中的律師,一定是以擅言詭辯行遍天下一樣,也很少人去想像你們需要具備多少法律常識、經歷多少案件才能磨練出足夠的閱歷。原來舞者和律師竟然是同一族群的人。」她接口道。

  她從沒有和異性交過朋友,或許該說──她的朋友並不多。所以,她很珍惜她和龔允中的友情。

  該是友情吧?

  她受傷後,他天天來探病,不曾間斷過,她也不曾拒絕過他的舉動。這又代表了什麼?

  不過是曾經貪看他開心的笑容而分散了心神,不過如此罷了。

  「開始入定打坐了嗎?我的同類。」兩人都不是太愛說話的人,卻很少因為彼此的沉靜而使氣氛變得不自在。

  華寧寧抬眼望向他溫柔的眼,腦中轉的還是自己對龔允中的感覺。一般人談戀愛是怎麼開始的呢?

  「龔允中,」她向來叫他的全名。「你有一點喜歡我嗎?」

  他挑起她一絲長髮,炯亮的眼凝睇著她。「我喜歡你不只一點。」

  「哪一種喜歡?朋友還是愛人?」她想知道。

  龔允中的手掌極其溫柔地扶住她的臉龐,輕聲問道:

  「你希望我對你是哪一種喜歡?朋友還是愛人?」

  「我不知道。我沒交過男的朋友,也沒談過戀愛。」她的話引起他眼中的驚詫與──火花。

  「看得出來你沒交過男的朋友,也沒談過戀愛。」

  「為什麼?」

  「因為你剛才的話,對男人來說是種誘惑。」

  龔允中的手掌挪至她的頸後,將她的臉龐朝他拉近了幾分。

  華寧寧紅了頰,因為兩人的呼吸過分地接近。她吞嚥了口氣,靈秀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你──要吻我嗎?」

  「你希望我吻你嗎?」

  他的鼻尖輕輕地摩挲過她的臉頰,終至與她的鼻尖相依偎。

  華寧寧咬了咬唇,閉上雙眼,微微地昂起下顎送上自己的唇。是的,她想感受何謂「正常」的親吻。

  出乎她的意料,他的唇並沒有烙上她的唇,反而愛憐地吻過她下巴,流連過她的耳垂,徘徊在她的眉底眼瞼。

  她的手軟軟地擁住他的腰,享受這種被呵護的感覺。他的溫暖把她緊緊地包圍住,讓人覺得好放心、好放心……

  「你好像睡著了一樣。」龔允中看著她潔白面容上那抹淺淺的笑,忍不住低頭在她的唇上低喃著。

  她張開了眼,水盈盈的瞳孔中帶著笑。才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在他逐漸加溫的注視中亂了心神。她於是閉上了眼睜,發熱的頰,讓她知道自己仍舊是帶著羞澀的。

  龔允中印上了他的唇,用他的唇舌親密地撫觸她的每一吋細膩。

  華寧寧再度張開眼時,雙唇是濡紅的,而兩人的呼吸是凌亂的。

  她躺在地毯上,他撐著手肘不讓自己的身體壓迫到她。華寧寧伸手撫住他的臉,靜靜地看著他。

  「我似乎該感謝那個攻擊你的殺手,如果沒有他那一刀,你今天已經回到你巴黎的家中了。」他說。

  「這樣算是有緣吧。」她拉下他的身體,讓兩人同時半趴在地毯之上。

  他身上有種乾淨自然的味道,她輕輕地呼吸著他的氣息。

  「你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

  「最多也只一個月吧。有些演出是耽擱不得的。而且留在台灣對我來說是不大安全的。這回用刀子威脅我,也許就是希望我早些回去法國,以免壞了別人的事。」順著他的手勢,靠上他的胸膛,她長喟了口氣。

  「你究竟參與了什麼事?」龔允中開口問道。

  盧凱立這兩個星期不在台灣,因此他較難找出傷害她的兇手。

  「我不想說。」說了似乎又要牽扯過多。她現在的心情頗佳,並不想談到羅莎之死或者是──海盜男人。

  一陣音樂聲響起,他長手一伸,拿起了行動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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