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為何在葉智豪面前推開她?真的是因為不適合?若真的那麼認為,又何必和她牽扯如此一段時間?他的個性是明斷而果決的,她發現自己愈來愈糊塗了他是真的另有苦衷?還是她因為過分樂觀的心,縮怯地無法接受現實,所以才拚命地為他的行徑找理由、藉口?
「你上報了。」
一本雜誌被放到她面前,兀自發楞的她諤然抬起頭,才望見了商濤帆與亞芙。
「第七十八頁。」商濤帆繼續說道,看著龍蘭祺驚訝的表情,只是動了動嘴角。「體會到被嚇到的感覺了?所以,以後如果我在裡頭,麻煩敲門後詢問一下是否可以進入。」
杜亞芙尷尬地瞪了他一眼,他是怕人不去聯想嗎?
商濤帆伸手環住杜亞芙的腰,才又轉頭看向龍蘭祺。
「我說話向來這樣,不必覺得我在特意找麻煩。」
他平日少與員工有什麼交談,公私分明、階屆分明一向是他的原則及公司的理念之一。會特意留意龍蘭祺,因為她是亞芙的朋友,也因為她幫過自己。
龍蘭祺匆促地給了他一個微笑,眼眸仍盯住桌上那本專門報導名流動向的雜誌,有些茫然。她?雜誌?不會吧?
「我先走了,待會過來接你吃晚餐。」他低頭吻了下亞芙。
杜亞芙輕笑點頭,看著他離去後,將目光挪往龍蘭祺身上上,「打開吧,是那天晚會的照片。」
她緩緩地翻著頁,靜靜地尋找至七十八頁,心痛卻又開始如影隨行地攀升,因為——憶起拍攝那張照片前後他所說的話、所給的傷害。真是悲慘!
龍蘭祺注視著被置於右下角一隅的照片,苦笑著彎起嘴角。
她看起來就是一臉備受打擊的憔悴,尤其是在沈韻竹自信光采的對應下,她的蒼白更是明顯。揪著心,她仍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了照片中站在她右前方的人影。他望著她。
即使眉頭仍是緊蹙的,但他黑闋的眼確實關心地望著她。即使臉色有些凝重的不悅,但他眼中的在乎卻是不可否認的情緒。
「你們發生什麼事了?」杜亞芙微傾身與她並看照片。「園遊會那天過後,你再沒去接過依依,而晚會那天你和葉智豪早早退席,龔大哥喝了一個晚上的酒,卻仍然清醒地買下了你所有的畫。」
「他買了我的畫?」她雀躍地從椅子上直起身,雙眼發亮,但隨即又頹下了肩,倒回椅子背上。「有什麼好高興呢?畫的都是他,想來他也不會讓自己的畫像掛在別人家的牆上。」
「龔大哥一向滿固執的。」
「何止固執,他是冥頑不靈。」龍蘭祺盯著照片中他那兩道仿若個性象徵的濃眉。
「固執也好,冥頑不靈也罷。龔允中說過龔大哥一旦決定的事,甚少更改。」杜亞芙別有所指地說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
「是嗎?那麼我是該徹底死心了——他說我們不適合。」她闖上雜誌,在亞芙關心的注視下,不安地拂了拂頭髮。
「是嗎?」杜亞芙坐入她對面的椅子中,精緻的眉眼中微漾著不相信「如果他對你不是認真的,他不會在大庭廣眾前和你有太親近的舉動。他甚至不是那種會牽孩子手的男人啊。」
「只是新鮮吧。」不敢讓亞芙的話燃起任何希望,她洩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怎麼不乾脆愛上龔允中還是龔廷山,起碼不會有這麼多心煩。」
「如果你能選擇戀愛的對象,如果你能冷靜分析自己的感情,那麼這或許就不該稱之為愛情了。龔家三個人,三種個性,你沒有被廷山的風流凋儻迷惑、沒有陷入允中斯文溫柔的個性之中,卻被保護欲、防備心都很強的龔大哥吸引,而他顯然也十分地在乎你。這也是你們之間的緣。」杜亞芙帶著鼓勵的笑望著睜著圓潤大眼、若有所思的她。
「咖啡、茶、酒。」龍蘭祺突然吐出三個名詞。
「什麼?」杜亞芙有些不解。
「龔廷山像水果酒,芬芳而容易醉人,但後勁十足——宿醉後是很痛苦的,龔允中像茶,溫潤入口,令人在沒有防禦心的狀況下就上了癮。而他......」她不覺地又歎了口氣。「他像咖啡,入口時顯得苦澀,被接受度也沒有茶來得普及,但是......」
「但是還是會吸引一些人,愛上那種苦澀中的獨特香醇。」杜亞芙接下了她的話。「既然能體會箇中滋味,為什麼不繼續呢?」
「長期飲用——會導致咖啡因過量,造成心血管方面的毛病,故必須熟思之、慎重考虛之。」她文芻芻地蹦了兩句古語用法,然而小巧臉蛋上的不快樂,卻不似說話口氣中的故作瀟灑。
「為什麼不試著找出原因?我該是你最好的前車之鑒。許多事攤開來說都只是小問題,但擱在心頭卻會發酵成另一種物質。」
「亞芙,你真的改變了好多。以前的你,幾乎從不表現出自己真實的情感。」龍蘭祺笑了,笑得感動。「商先生以前是烈酒,讓你拒而遠之。現在著來,他好似成了補酒,調理了你的心靈。」
「你確定你不是在飲料公司上班嗎?今天說起話來怎麼都跟流質的東西有關。」杜亞芙與她相視而笑。「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我希望你仍是原來那個快樂的人。」
她拍拍亞芙有些擔心的手說道:「我會的。我會努力在各種環境之中找出讓自己快樂的方法。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一直有個疑惑,你不覺得龔允中是三兄弟之中最不容易讓人感受到真實情緒的人嗎?他容易接近,卻不輕易向人坦白他的情緒,不像那個人一生氣,臉色就像閻王判案一樣......」
鈴鈴。
龍蘭祺伸手接起了電話。「喂。」
「蘭祺,我是王伯伯啦,樓下有你的包裹。需要幫你簽收嗎?」傳達室的警衛音量宏亮地說著。
「好啊,謝謝王伯伯。」她的心跳因為這意外的消息而亂了好幾拍。「是誰送來的?」她提著心問道。
「一個小伙子。好啦,我馬上請人送上去。」
在警衛呵呵的笑聲中,龍蘭祺掛斷了電話,心神卻開始不寧起來。
是他嗎?她從猜不透他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她是有著期待的——其是在聽到他買了她的畫作之後。他那麼敏銳,他該從畫中察覺到她的每一道筆觸都是對他的愛。他會因此而有一丁點的感動嗎?
「龔希一送東西來?」
「我也希望是他。」對著亞芙,她按著胸口,心情是期盼又怕受傷害的。
「不論是不是他,待會都去找他吧,所謂的′不適合′,可能只是他退怯的想法,畢竟他曾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
「蘭祺姊,你的東西。」一個傳遞公文、包裹的小妹衝進了辦公室,而後倏地站在原地。「呃,總經理,對不起。」
「下回記得敲門。」杜亞芙僅是淡淡說著,知道蘭祺平日和員工們的相處極佳。
「我知道了,對不起。」小妹把包裹放在桌上後,倏地又衝了出去。
「啊,頗有其夫之風。」龍蘭祺挪揄她。
「你還笑我。快打開它吧。」杜亞芙指指桌上的包裹,和她一樣有著興奮的期待。
龍蘭祺深吸了口氣,將包裹實於手掌中稱著重量——挺重的,而後才輕輕地撕開包裹的牛皮紙。
打開了一層,進入眼中的是另一層報紙。用報紙包東西?
「不會是吃的吧?」龍蘭祺自言自語地繼續打開了另一層報紙。報紙底下的觸覺,是有些彈性的柔軟。
「怎麼包了這麼多層報紙啊?而且還是今天的報紙。」亞芙指指報上今天凌晨發生的重大車禍。
「不會是惡作劇吧?」剝開一層又一層的報紙,龍蘭祺不免嘀咕了。她皺了皺鼻子,不敢確定包裹中隱約傳來的味道是否為生腥的氣味。刷地,她撕開了最後一層報紙。
「啊!」兩個女人同時驚叫出聲。
一隻兔子,一隻被割斷了脖子的死免子!
龍蘭祺踉蹌地推開椅子,移動時雖被椅子絆了一跤,卻沒有止住她快迅移動的速度。
拉著亞芙往後退,直到離桌面上的那具屍體好幾步外,她才停止了後退。
「惡。」亞芙偏過頭去搗住口,壓抑住自己欲嘔的衝動。
「變態。」龍蘭祺的眼沒有離開過那包東西。誰又跟她有著這樣的深仇大恨,需要用到這麼極端的手法來表達?
如此殘忍、如此血腥!
「打電話報警。」杜亞芙拉著僵硬的她,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我先打電話給王伯伯。」龍蘭祺拿起電話,拔向警衛室。
是誰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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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對著載送自己回家的警衛揮了揮手,龍蘭祺若有所思的走進「新光」育幼院——她長大的地方。
如同動物受傷後,會跑回自己的巢穴療傷一樣;當心裡感到難受委屈時,她總是會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