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閉關之前,他也只能盡盡人事,叮囑無慾再三小心,也莫要在衝動的情形下,鑄了大錯,他寓意深長地添了這句。
無慾是知道師父心思的,這幾天,她什麼也沒做,只會在天氣清朗的情形下,要斷情陪她在林子裡走走。
『雲門山』上多的是奇花異草,長青的不只是松柏,薄冰凝於其上,晶燦生輝,煞是好看。兩人常是靜靜地走著,身子不自覺地貼近在一起,兩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牽在一起。清冷乾淨的風,吹拂過兩人的髮絲,青絲糾結,紅艷艷的唇畔笑容如花。
多霧多情的山,煙嵐飄繞而過,薄紗似的迷濛,輕柔纏綿,隱隱約約掩映著兩道並肩的身影,徐徐消失於白雲深處。
這天,斷情為無慾上山採藥,無慾在房裡待得悶,信步來到林子,耳畔突然呼嘯過一聲暴喝:「無慾!」夾雜而至,是一陣凌厲的掌風。
無慾側身閃躲,不敢有所輕忽,朗聲道:「尊駕有何見教?」
火紅色的身影倏然而至。「總算讓我找到你了!」聲音清脆,相貌艷麗,卻不正是火狐,她兩手插腰,美目斜睨,來意甚是不善。
「火狐?」』無慾勾起一抹笑。「我以為你性烈如火,雖是浮動暴躁,也該是光明正大的人物,怎地會以偷襲來打招呼?」
火狐悶哼一聲道:「哼!我若真要偷襲,你哪能這麼輕易躲過?我這是警告,不是偷襲。」
「冷狐呢?」火狐語帶威脅,瞇起了眼。
無慾倒是一派安適。「你既有這通天的本事,能找到我,又怎麼會找不到斷情呢?」
「閉嘴!」火狐暴怒。「別叫他斷情,我聽了就火大。」
火狐的眼中,閃著危險的火焰。「你把冷狐藏到哪去?快交出來!我在靈珠裡,明明看到他和你在一起的。」
她整整花了半年的時間,透過妖界不少同類的幫助,才探聽到兩人出現於』雲門山』,上次她運用靈珠搜尋兩人的身影,怎知靈珠浮現的卻是兩道親密的人影,心頭竄起一把無名火,她千里騰雲,就是來找回冷狐的。
無慾笑笑。「他這麼大的一個人了,能藏到哪去?他是去為我……」
火狐不悅地打斷無慾的話。「女人,你給我弄清楚,他是只狐,不是一個人!我沒舉知道他為你做什麼,反正他不在也好,我和你可以來場公平的決鬥。」
「決鬥?」無慾的眉頭略縮。
「對!」火狐點頭。「有道是弱肉強食,誰強,誰擁有的東西不就多些?丈夫也是這樣,誰強誰就搶得到。」
無慾眉頭縮得緊。「荒謬。」
火狐辯道:「怎麼會?你們人不也這樣,我常聽說兩個男人為了奪一個女人,爭風吃醋,打起架來。怎麼人就可以,我們就不可以?」』
「是有些癡愚無聊的人,可不表示他們做的就是對的。」無慾唇角略揚。「你們何必跟著這些人學樣。」
「好--」火狐提高聲調。「你們是人,我和冷狐是狐,咱們是各不相關,你把冷狐給我還來。」
想到火狐和斷情才是同類,無慾心頭一揪。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火狐的聲音,有說不出的得意;「你們本來就是異類,異類是不能在一起的。這點不用我提醒你吧!」
無慾抿唇,逕自轉身。
「想逃,沒那麼容易!」火狐擊出一掌。
無慾騰身,掌風像是一道火焰,從她身旁竄燒而過。
「火狐,別逼人大甚!」語氣之中,有幾分薄怒。
火狐不發一語,只是攻擊。
無慾移形換位,處處閃躲,似火般的掌風,好幾次貼身而過。
儘管火狐攻勢猛烈,無慾的步伐,倒不曾亂了半分。一黑一紅的身影在雪地之中,數度錯身交接,幻成兩道光影。
「拿出你的本事,讓我瞧瞧啊!」見無慾只是閃躲,並無正面響應之意,火狐心中更為惱怒。
她頻頻催發掌力,掌風所到之處,皆烙下一片焦黑,火焰般的真氣,和薄冰相觸,嘶嘶之聲不絕於耳,冒起一道道的煙霧。
表面上,無慾似能安然應敵,實際上細密的汗珠已涔涔滲出。她的傷勢未癒,胸口痛得厲害。
幸好她的冷靜沉穩,異於常人,還能忍著痛,將靈力聚於掌上,全力一撤,將地上的雪花,激成一片散開的兩簾,陽光照射下,雪花反射著刺人的光亮,雖只有一下下,倒使得火狐一時之間,睜不開眼。
可惜,她的靈力畢竟弱了,能爭取的時間不夠多,火狐睜眼,見無慾身形遁遠,情急之下,從口中吐出熾烈火亮的靈珠,狠狠地擊向無慾。
烈火燒烤著無慾,無慾只覺得背上一片灼熱,痛徹心肺,耐不住火焰的煎燙,咻的一道影,飛彈了出去。
「徒弟!」另一道白色的身影破空而出,接住無慾軟跌的身。
無慾的身子落在求真客懷裡,臉上全無半分血色,求真客趕緊將一粒赤紅的藥丸塞入無慾口中。
「老頭!你是她師父?」火狐打量著求真客。
求真客臉色凝重,不發一語,全然沒有理會火狐,迅速封住無慾的幾個穴道。
「臭老頭,你別插手!」火狐朝著求真客擊出一掌,力道放了五成,只打算警告他,不是真的有意傷人。
求真客只一拂手,便將她的掌力消弭於無形中。
「老頭,你倒有幾分本領。」火狐再擊一掌,加了些力道。
求真客抱起無慾,躲過攻擊,將無慾的身子安在雪地上放正,全心灌注真力給無慾,絲毫沒有半分理睬火狐的意思。
「無慾……」一聲聲不安的喊叫聲,越來越貼近。
火狐原還要再攻擊,卻因為聽清楚這聲音,而收了手,她大喊:「冷狐!」
一道白光,竄入林中,銀白色長髮翻飛。「無慾!」抓在手心的一株藥草,掉落在地上,藥草的形狀無從辨識,早已被捏揉得變形。
「該死!」他揚起一道猛烈的氣流,向著火狐擊去。
火狐的頭髮隨之飛揚。「你聽我說啊!」被掌力擊退,向後躍了好幾步。
「沒什麼好說!」斷情不斷逼近,眼光中閃著火。
火狐不願傷了斷情,只得不斷走避,可斷情緊迫不捨,每一道靈氣,都是刺骨的寒冰,不斷地削過火狐,火狐轉身,來不及閃開,艷麗的臉上,被割出一道血痕。
「夠了!」火狐動怒,凝氣發掌,給予還擊。
趁著斷情躲進攻擊的片刻,她才能開口:「我不過是和她比試高下,你心疼什麼!」憤恨的語氣,難掩失落之情。
「比試?」斷情臉色沉得難看。「她受了傷,怎麼同你比試!」點點寒光激出,飽含怒意。
「受傷?怎麼可能?」火狐一面閃躲,嘴上一面喃喃自語。「她要受傷的話,那我擊出的靈珠……」她只是要和無慾比比高下,倒無心真的奪去她的性命。
雖然火狐的聲音不大,可斷情卻聽得真切。「靈珠?」他的身子一顛,目光寒冽,一顆心沉到冰河去。
「無慾!」他頭回也不回,直奔樹林,全然不顧身後傳來吶吶的喊叫聲。
在路上他不斷安慰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方纔他清楚地看到求真客為無慾灌注真氣的,求真容法力高強,一定能救回無慾的。
「無慾!」他喊得大聲,可在冰寒的空氣中,每一聲的呼喊,每一次的迴盪,都像是冷壞了,不住顫抖。
映入眼中的無慾,眼簾輕閉,臉色死灰慘白,軟軟地躺在求真客的懷中。雪不知何時開始下起,細細密密地落在她的臉上,凝成水氣,像是珍珠一樣,沿著臉頰緩緩滴下。
許是珍珠太沉了,凝在唇畔的水滴,凍住平時清淺淡揚的笑,一張幽艷的臉像是哭了,梨花帶雨。
「無慾!」不知道為什麼,斷情覺得眼前的東西,開始彌著水氣,模糊難辨。他抱著無慾,怕她冷著。
求真客並沒有阻止他,只是冷著聲音。「你們兩人真是孽緣,我說過你們倆不該再在一起的,你逆天而行,她遇到你不是死就是傷。」求真客加了這一句,像是利刃。
風雪逐漸變大,落得人一身濕淋。
「你是她師父,你要救她啊,你一定有辦法救她的--」斷情緊緊扯著求真客的衣衫。
「不會的,這次不會和上次一樣的。」
「這次我有千年道行,我可以用我的道行救她的,對不對?」他喊著,臉上分不清楚是雪水是淚水。
求真客看著他,清朗的目光,清澈得有些冷然。
他推開了求真客,緊緊地抱住懷中人。「就算再一次逆天,我也要下地獄把她救回。」
他宣誓,永不移志。
求真客問道:「你真要下地獄?」直直地盯住他的眼。
「對!」斷情直覺燃起一線希望。
「無慾陽壽未盡,她並不是真的死了。」求真客語出驚人。「她只是在重擊之下,使得原本就不穩定的靈體飛離了肉身,只要找回她的靈體,她就可以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