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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元雅

  她會給他最好的,即使再累也值得。

  這時,門外馬車停下的聲音,吸引母子倆的注意。

  「曲姐。」前院傳來女子的叫喚聲。

  「紅袖姨來了。」翼兒開心地跑去開門,向來者熱情地投懷送抱。「紅袖姨,人家好想你喔!」

  紅袖蹲下身,溫柔拍拍他地小臉。「傻孩子,才三天不見就想我。來,糖葫蘆給你。」她向來很疼這孩子,只要他開心,她就高興。

  蘇杭花魁紅袖洗盡鉛華,如今是位南北奔走地女商人。

  「外頭冷,快進來喝杯茶。」少婦喚他們進屋。

  紅袖牽著翼兒走進屋內,拿出籃內地藥材及蔬果米糧。「曲姐,我幫你買些東西來了。還有這是今年織坊地帳冊,麻煩你過目一下。」

  她將帳冊交至消失北京多年,卻隱居在此地傳奇女子——曲夕蓉。

  曲夕蓉一夜之間失去蹤跡,震驚滿城。

  北京城裡曾謠傳:展凌霄為了舊愛,捨棄嬌妻不理,甚至還有人傳出,曲夕蓉身染惡疾一夜香消玉殞的消息。以訛傳訛,大街小巷皆是荒腔走板的謬言。

  展凌霄不曾加以解釋,他在各大城鎮張貼告示重金尋賞,發狂似的尋妻。

  當年,紅袖因有要事須到塞外一趟,經過北京城郊野時,意外發現滾落山下身受重傷的曲夕蓉。

  曲夕蓉昏迷數日後才醒來,頭一句話便要求紅袖送她到雲袖織坊附近居住,後來才發現她懷了身孕。

  此後她從不過問故鄉的一切,似乎刻意斷絕從前,帶著孩子在這片湖光山色裡,安適地度過每過季節。

  曲夕蓉翻開賬冊,細看了好一會。

  「你把賬目整理得井然有序。」她讚許地說。誰能料到短短幾年間,原是青樓花魁的紅袖,竟然搖身一變成為經商高手。

  「還不是曲姐肯給我這個機會。」若不是曲夕蓉將江南數塊桑田交給她管理,另外再教她經商之道,她哪有今日的成就!

  「你客氣了。」

  「我說的是事實。」紅袖打開茶罐,放匙茶葉烹者一會後,倒去杯裡已冷的茶,再注入芳香逼人的新茶。

  「這次出這門我又找到上好的鐵觀音,半斤要二十兩耶!曲姐是品茗高人,喝看看我有沒有被騙。」

  曲夕蓉含了小口在嘴裡,閉眼感受溫醇香氣緩升腦門、流暢四肢的感覺。

  「好茶!」

  紅袖欣喜地倒了一小杯,招來吃糖葫蘆吃得正起勁的冀兒。「來,這杯給你。」

  「謝謝紅袖姨。」他有禮地道謝。

  曲夕蓉取過昨日剛繡好的繡畫,折好再以紙包裡交給她。「這是剛繡好的雙面繡,麻煩你了。」她繡好的東西向來請紅袖代售。

  「曲姐,半年才繡好這一幅啊!」紅袖秀眉皺起。

  一幅哪夠!半年來,光是詢問是否有雙面繡品的至少百人,價錢出得一個比一個還高。

  「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繡好這幅『詠春圖』,別再趕我了。」她又不是千手觀音。

  「這不是趕不趕的問題,織坊的信譽總得顧及。物以稀為貴,客人都快為雙面繡搶破頭。」甚至還有人利用官府的力量,插隊購買。

  「我不是有救坊內的繡娘們繡法嗎?」人手理當足夠才是。

  「做好的成品與你的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連她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成品的差別,更別說是內行人。

  「熟能生巧,你請繡娘們多加練習啊。」

  曲夕蓉生產完後,閒來無事研究起繡法來,無心插柳下,她無意間繡出一幅龍鳳雙面繡。紅袖看了覺得新奇,便將它放在店裡當擺飾;哪知被眼尖的商人瞧見了,以高價買回京。不到三個月,全國都曉得雲袖織坊有這麼一位會雙面繡的繡匠,令不少繡匠或姑娘家遠道而來拜師學藝,曲夕蓉卻以身子虛弱為由不曾出面,而她這位苦命的代理人好說歹說才勸退眾人回去。

  不愧是京華繡女,這個名號曲夕蓉當之無愧。

  「紅袖姨,過幾日天氣暖和點,我們一同到西湖逛逛好不好?」冀兒一臉渴望地問。多人同去,一定更好玩。

  「你若寫出紅袖姨的名字,我就帶你到處玩。」

  「好,我馬上寫。」他立即提筆緩緩寫字。

  一會兒,他獻寶似的將紙張呈在紅袖面前。「寫好了,我還寫了娘的名字喔!」

  她看了,揚起笑臉拍拍他的臉頰, 「寫得真好。」這孩子真聰明,盡得父母的遺傳。

  冀兒從不像別的孩子追問母親自個的爹在哪裡?

  她曾好奇地偷偷問他,想不想要個爹,他卻回答,「有娘疼就行了。」

  他是個貼心的好孩子,讓她不得不多疼他一點。

  曲夕蓉邊擺著棋子邊說:「初春時麻煩你駕車接我們母子倆到織坊一趟。」

  「曲姐,有什麼事交代我就行了,天氣時好時壞,你不必出門的。」紅袖急急說著。並非怕曲夕蓉到織坊,而是怕她出個門又受寒,那就糟了!

  曲夕蓉慈愛地拭淨兒子嘴角的糖液,輕道:「天氣回暖後,我答應與冀兒一同到郊外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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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雲袖織坊就在西湖畔,可直到現在,我只見翠山及桑田。」

  「可是城裡的布商說,它就在這片大桑田間。」董承太拭去額上的汗水,「我想再走幾步就到了吧!」

  展凌霄挑挑眉。「是嗎?也就是說有可能找不到嘍。」

  「展爺,咱們風塵僕僕來到江南,你就耐著性子找一找嘛!」他哪知道這布坊幹麼不開在繁華的城鎮裡,偏偏開在田野間。

  展凌霄悠閒地走在小路間,看著採桑人分類桑葉,瞧見小河上的水車轉動不停,引水入渠,還聽見織布的聲音。

  看來,他們應離織坊不遠。

  自妻子失蹤後,他替她扛起曲府的事業,全心全意投入他不曾接觸過的領域中。

  蘇家敗落後,江南各大絲織廠勢力重新瓜分,然所提供布料的品質仍如從前,一點進步都沒有。

  紛亂的爭奪戰中,崛起一戶專織綢緞的新秀——雲袖織坊。

  它所紡織出的布料色澤豐潤、品質絕佳,而這家織坊擁有數塊桑田及苧麻田,原料從不受上游的限制,染出的繡線及布匹,行家們爭先恐後搶購,市場上更是供不應求。

  而這裡又出了位手藝精巧的雙面繡繡匠,聲名遠播到南北兩京,這也是他特地南下拜訪這家織坊的主事者,洽談能不能與之長期合作的主因之一。

  展凌霄走過桑田,見到一片排列得井然有序的花草,及一名正在澆水的老花農。

  「老人家,您種花做什麼?」他問。

  老花農放下水桶走近他們,指指耳朵,「啥?說大聲點啦!」人老了,耳朵也不太靈光。

  展凌霄放大聲量再問:「我是問,您種這麼多花做什麼?」

  「花啊,做染餅染色用的。」

  「老人家,還有多遠的路才能到雲袖織坊?」

  「從你踏入桑田後,這片土地便在織坊的範圍內。」老花農揚起和藹親切的笑容,一手以斗笠揭著風,一手指向不遠處的大宅院。房子就在那裡。」

  道了謝後,主僕倆便朝那大宅院走過去。

  踏進宅門前,唧唧紡織聲不絕於耳;踏進後,他們皆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撥算盤的賬房、晾布的織工、風韻猶存的織布娘……每人忙得昏頭轉向,根本不知有客來訪。

  「原來一家小小的織坊,養活了這麼多人口。」董承太有感而發。若由踏入桑田那刻算起,這織坊最少有六、七十名工人。

  展凌霄攔住了一人,有禮問道:「請問主事者在嗎?」

  「紅主事出遠門去了,最快也要明日午後才會回來。」話完,不加逗留又去忙了。

  「承太,我們明白再來。」

  待展凌霄踏出宅門後,一名小男孩匆忙轉進屋角與他們撞個正著。

  他適時扶住他,蹲下身關心問:「小弟弟,有沒有怎麼樣?

  冀兒拭去淚水。「我沒事,但……娘有……事,大家都在……忙,紅袖姨又……不在。」他紅著眼嗚聲說著。

  娘肯定是前日逛湖觀景受了涼病倒了。他不會駕車,又不知去哪請大夫,這該怎麼辦了

  董承太盯著他的臉好一會,摸著下巴尋找腦海中的記憶。他老覺得這小孩愈看愈面善,似乎在哪見過。

  展凌霄拍拍冀兒的小肩膀,低聲輕斥,「男孩子不可以哭。」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他接續著說:「叔叔有馬車,告訴叔叔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娘到城裡看大夫。」

  「真的?」他的小臉亮起希望。

  「小弟弟,叔叔們是好人,不會騙人的。」董承太最欣賞孝順的孩子,況且這孩子又可愛,若不幫忙會遭雷劈。

  待馬車牽來後,他們依著冀兒的指引緩緩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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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有種柳樹的院子就是我家。」

  董承太朝冀兒所指的方向前去,一會兒來到一戶飄有蘭花香的小宅院前。

  「是這裡嗎?」

  冀兒點點頭,待展凌霄抱他下車後,便迫不及待地奔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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