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反應,黑子駿立刻愣住。他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像三歲小孩子一樣,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你——」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唐小姐,你怎麼了?」
「安娜,我、我好可憐哦……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爸爸、媽媽、哥哥、阿姨……還有、還有……」唐蕥鄤淚眼婆娑,聲音嗚咽。
「別哭了哦。」
聞聲前來的女僕安娜,一看見哭得傷心欲絕的模樣,立刻發揮女人天生的母性,無視於主人在場,衝過去把她抱進懷中拍撫著。
唐蕥鄤抱著安娜,哭聲越來越大。那哭聲令黑子駿頭痛不已,一顆心擰得緊緊的。
「別哭了。」他咬牙道,瞪視著抱成一團的兩人,俊顏佈滿寒霜。
「哇啊……」她像是擺明跟他作對似的,哭聲更大。
「該死的,我叫你別哭了,你聽見沒有?!」他吼著,像匹馬一樣噴著氣、跳著腳。
「哇啊、哇啊……」
「黑先生,你小聲點,你嚇壞她了。」安娜斗膽地說。
黑子駿眸一沉,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瞪視被安娜肥軟的身軀包裹著的嬌小單薄身影。
「叫她別哭了,否則我真的會把她給扔下去。」黑子駿臉色鐵青地撂下狠話,氣呼呼地轉身走人。
「哇……我……不要……」身後又傳來唐蕥鄤拔尖的哭聲。
黑子駿頭皮發麻,一個頭簡直快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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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一團迷霧,他努力想甩掉那黑霧,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最後只惹來一陣難受的頭疼。
「該死的!」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黑子駿惱火地翻身下床,從煙盒取了根煙點上。煙霧瞬間在房間瀰漫開來,他抽了兩口,就捻熄了煙蒂。
信步走到窗前,他用力拉開窗簾,看了外面天色一眼,「唰」地又將窗簾拉回。走出房外,來到起居間,正巧和威爾遇上。
「晚餐準備好了。」威爾恭敬地說。
「鄤鄤人呢?」他現在一點食慾都沒有,心裡記掛的全是那個哭得像淚人兒的蠢蛋。
「唐小姐受了點『驚嚇』,整個下午都待在房裡沒有出來走動。」威爾嘴角隱隱出現一抹瞭然的淺笑。他發現——黑子駿對唐蕥鄤的關心全鎖在那雙擔心的黑眸裡。「唐小姐午餐沒吃,方才安娜去請她用晚餐,她也推說吃不下。」威爾向他報告著,語氣一如往常拘謹,但眼底卻帶著明顯的笑意。
她想餓死不成?!黑子駿完全不假思索地邁開腳步,越過威爾轉到二樓去。
威爾勾起嘴角,帶著笑意退下。他不急著催促主人用餐,看他一臉掛心的模樣,想也知道他要去找誰。
黑子駿筆直地朝唐蕥鄤的房間走去,他不打算知會她,轉動門把後就推門而人。
他以為她既受了「驚嚇」,現在應該躺在床上休息安神才對,誰料他卻看見讓人生氣的一幕。
「你在幹什麼?」他大吼一聲。
「啊——」正忙著收拾行李、打算連夜潛逃出境的唐蕥鄤,放開了手上的衣物,她立刻轉身,小臉倉皇地對上黑子駿那張陰沉到了極點的包公臉。「你、你沒敲門……」
她竟還有膽量指控他?!「這是我的房子,我有絕對進出的自由,不需向任何人通報。」黑子駿踏進房間,用力將門甩上。
接著,他像旋風一樣飆到她的面前,大手一揮,掃落她放置在床上的行李袋。
「你想……做什麼?你不能放過我嗎?好歹我也照顧了你好一陣子,你陷入昏迷的時候,我可是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地陪著,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吧?!」難道她真的難逃一死嗎?
唐蕥鄤小嘴兒扁扁,慌張地看著散亂一地的衣物,心裡又開始為自己淒慘的命運悲傷起來。
她真的當他是個殘暴不仁的殺人魔嗎?!黑子駿不只眸子冒火,連頭頂也冒起煙來——
「馬上給我滾下樓去吃飯,這頓晚餐,你如果再失約的話,後果自負!你應該很清楚,將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咬牙說著,而後又像一陣風似的飆出房外。
唐蕥鄤傻眼,愣在當場。她……聽錯了嗎?!
「唐小姐,快下樓吧,不然那匹『瘋馬』一會兒又要飆上來了。」威爾好心探頭進來提醒還在發愣的唐蕥鄤,向來嚴謹的臉龐竟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
「喔,好。」她火速往樓下衝去,速度快得幾乎摔斷胳臂。
第八章
風和日麗,雲淡風清,世界……還挺和平的。
唐蕥鄤無聊地在林蔭下的小石步道散步,園丁正在整理小木屋前的樹木,她在小屋四周繞了繞。
一陣頓挫分明、醇厚低沉的男聲突然闖進她的腦海,她循聲抬頭,瞧見黑子駿頎長的軀幹就斜倚在三樓陽台的白色矮牆上,他戴著藍芽耳機,正在講電話。
原來這裡正好面對三樓起居間的陽台啊!唐蕥鄤張著小嘴難掩訝異,著迷地看著陽台上挺拔帥氣的白色身影,有點兒失了魂,渾然不覺自己早被一雙黑色眼瞳給捕捉了。
正和「全球國際製片公司」副總裁肯特通著電話的黑子駿,聲音頓了一下,他低頭俯視著林蔭下那像精靈般俏皮的嬌小身影。
他揚起一道眉,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淺笑。
「我會盡快回台灣去澄清並瞭解一切狀況,好讓片子能順利拍攝下去,也請你幫我聯絡台灣方面的工作人員,我想,有些事情,我得弄清楚才能進入狀況。」
今天製片終於找上門來,顯然他摔落馬昏迷的消息已經洩漏出去,這消息在台灣已捲起了一場新聞追逐戰,讓原本就進度遲緩的拍攝工作更難進行了。因此回台灣是勢在必行的了,有些事情,他得親自回去弄清楚。
「好的,這事我會盡快處理,你能恢復過來,我可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我的記憶還沒恢復。」黑子駿言下之意是,肯特這口氣是松得太早了。
「那又如何?失去記憶並不代表失去才華,你還是最棒的。」
「謝謝你的讚美,我要收線了。」黑子駿撇了撇唇,他並不贊同肯特的話。
收了線,他陷入短暫的沉思——他連自己的過去都一片茫然了,可沒那麼有把握能找得回他的才華。
黑子駿說話的聲音中止了,唐蕥鄤被勾走的魂魄緩緩回神,著迷的目光被一道燒灼的視線給燙了一下,當她找回視覺焦點,赫然發現黑子駿那雙深邃的黑眸,正恣意地注視著她。
轟地,唐蕥鄤臉頰燒得火紅,她尷尬地對他笑笑。
黑子駿的心被她那單純的笑容給惹得撲通、撲通跳。他對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上樓來。
唐蕥鄤漾紅的小臉倏地刷成慘白,頭搖得像博浪鼓一樣。心想,昨天顯些被他從陽台給丟下來,她現在上去,豈不自投羅網?說什麼她都不會笨得再上樓去自找死路。
黑子駿看出她那點心思,心裡咒罵她真是愚蠢得可以,到現在還以為他企圖扼殺她那條不值錢的小命。
「上來。」黑子駿上身微傾向白色欄杆外,對杵在下面的她喊了一聲。
「不要。」她斷然拒絕,轉身就往林蔭深處跑去。
「你給我——」他抓下藍芽耳機,轉身下樓。
唐蕥鄤不停地跑,直到跑不動了,背靠在大橡樹幹上。
她微傾著身,兩手貼在腿上,細細喘著氣。長髮因為傾身的動作而垂落在胸前,遮住了她泛著粉暈的嫩煩。
突然,一雙穿著夾指麂皮拖鞋的大腳丫映入她的眼簾。唐蕥鄤頓時洩氣地垮下肩,歎了聲氣。她還以為她逃過了一劫。
「為什麼跑開?」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從頭頂上撒下來。
她認命地挺直腰桿,抬起小臉面對他的質問。
「不逃開,難道要上去送死嗎?」從陽台上面摔下來死狀一定很慘。
「你逃跑一樣沒好下場。」他哼了哼,雙手環在壯闊的胸前,口氣不大好。
「我沒逃,只是……」
「只是怎樣?」黑子駿眼神一凜,筆直射進她心虛的美瞳。
「只是隨便晃晃而已。」她嘟囔了一聲。
「晃晃?你倒是挺悠哉的嘛!我以為你會怕得連夜逃命,恨不得逃離我的視線範圍。」
她是很想呀,甚至連行李都收拾好了,可是就是逃不掉啊!昨天夜裡她想逃跑時,才發現大門上多落了一道鎖,分明就是防著她嘛。
「我沒有——」她眨了眨藏不住謊的眼眸。
「那麼,我昨兒個深夜怎麼看見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大門口亂晃?」黑子駿嘴角噙著笑,她以為他會笨得連她那點心思都不知道嗎?
「有、有嗎?」唐蕥鄤尷尬心虛的笑意僵在臉上,原來全被他給瞧見了。
「我再警告你一次,從現在起,不准你亂打壞念頭,沒有我的允許,絕不准你離開這裡半步,知道嗎?」他雙臂一展,像一雙翅膀一樣扣住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