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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眼鏡一取下,幽魅如黑玉的美目漾著魔性光彩,似乎喚著雛鳥的母鳥,一寸一寸深入人的靈魂深處,勾勒出一縷輕緲的魂魄。

  就像中了邪似,男子的眼中漸失亮光,失焦的瞳孔慢慢渙散,神智退化了三十歲,憨傻地只會應好,一言不發的跟著瘦高男護士往外走。

  這不是第一個,也絕非最後一個,十個求診的病人之中有七個是男人,而且絕大部份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都衝著清艷絕美的主治醫生而來。

  年僅二十一的西門艷色已是心理學方面的佼佼者,她用比別人少一倍的時間取得學位,並又打破歷年來醫界最低年限的醫生資格,一拿到畢業證書便榮升正式醫生,不用指導醫生的評鑒,省去實習醫生的資源浪費。

  其實她的心理治療過程以玩票性質居多,她以醫生的身份拿病人做臨床實驗,研究其大腦結構和思想,從中控制和分析人們究竟在想什麼,以及用何種方式能將兇猛的老虎改造成馴良的綿羊。

  她是龍門的土使者,擅長透視別人的心,生性沉穩,美貌是她用來迷惑人心的武器,無往不利的搭起方便大橋,讓她得以自在的進出別人的腦部。

  「又一個了,你能不能少些殘酷多分仁慈,醫院可利用的病房有限,請留給真正需要的病人,醫院是良心事業,而非牟取暴利的財團。」生財有道,不訛詐健保局和病患。

  「嘿!龍大,痔瘡又犯了嗎?坐不住院長辦公室大位。」良心一斤多少錢,麻煩先算一算。

  「嘖,明明長得花一般容貌,偏偏那張菱形小嘴利如刀劍,就不能說句好聽話來哄我開心嗎?」至少口吐蘭芷香氣,別一張嘴就臭得很。

  龍大是龍家新生代中最大的孩子,叫做龍天浪。因為龍家的直系旁支親實在太多,年歲又相近,因此以排行來稱之。

  龍家男丁主掌龍氏企業,其名下事業分佈甚廣,什麼龍氏船運、龍氏航空、龍氏運輸、龍氏石化、龍氏鋼鐵、龍氏飯店等等,只要能賺錢的行業都有龍家人涉足,包括號稱五星級醫院的龍氏醫院。

  想當然耳,一院之長鐵定姓龍,否則誰來居其位都幹不長久,沒有一點本事是壓不住如西門艷色這般不按牌理出牌的大牌醫生。

  「要開心去心臟科,我這裡雖然有個心,可是不看人體器官,還有,最近醫院的素質是不是越來越差了,怎麼魑魅魍魎全給放進來。」她不收留孤魂野鬼。

  「呵……呵……七月鬼門開嘛!好兄弟專程慕名而來……」一道冷風畫過耳際,表情微僵的龍天浪瞪著釘入牆壁的原子筆筆芯。「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你的暴力傾向加重中。」

  「我就是心理醫生,你想和剛剛那位病人住同一間病房嗎?」下一回,她會記得拿他引以為傲的「花容月貌」練鏢。

  龍門出俊男美女,龍家亦不遑多讓,三十歲「高齡」的龍天浪看來不到二十五,天生膚白曬不黑,臉型偏向中性,五官陰柔像個女人,再加上愛留長髮,只要他不開口,沒幾人相信他是男人。

  試問,有哪個男人會勾起蓮花指,東家長、西家短的散播八卦,院內流言十之八九由他口中傳出,樂此不疲的希望為煩躁的工作增添娛樂。

  所以背地裡有人戲稱他龍嬤嬤,四處串門子「騷擾」醫生,怕他們壓力過重過勞死。

  「呿!我犧牲形象說冷笑話是不想你太悶,我們家小玉說要是把你悶出病來,她就要捉我的親親女友去頂替,讓我最驕傲的『弟弟』無用武之地。」停機一整年,不得動工。

  身為院長還得看人臉色行事,他也很委屈。人家是醫生、護士送禮來巴給他,生怕他一個不快一人送一雙鞋走人,唯獨她還得他小心伺候著。

  「你還有形象可言?」實在看不出來。

  看完最後一個病人,西門艷色將病歷表收拾好擺在一旁,脫下白袍往椅背一放,修長柔美的身軀一伸展,準備下班。

  她一個星期只看兩次門診,時間不一,由她自訂,一次十個病人,不多也不少,硬要插隊就得背景夠硬,譬如和姓龍的有某些交情,或是龍門上位者出面求情。

  雖然怪癖一大堆,而且要看她心情好壞來決定要不要看診,可是預約掛號的病人卻多得叫同行吃味,他們寧可等她「有空」,也不願隨便找個二流的胡亂捉藥控制病情。

  她醫治病人的方式和旁人不一樣,不用耗時的拖上好幾年,通常真正患有精神疾病者,少則三次,多則七次必能完全痊癒,復發的機率不高,因此聞名而來的求診者多到令人吃驚的地步。

  即使收費昂貴,不納入健保,醫生診療費更高達一般人一個月薪水,趨之若騖的人潮仍大批湧來,造成醫界奇景。

  「唉!算了,你們龍門出身的女人全是怪胎,我這張嘴肯定說不贏,一會兒我請你吃飯,小螃蟹的家教得了什麼躁鬱症,整天想著要從十五樓往下跳。」龍天浪紳士地幫她拿外套,順手開門。

  小螃蟹是白虎堂主白少虎和向水心的女兒,鬼靈精怪的小搗蛋一枚。

  「順便相親是吧!」他打什麼鬼主意她一清二楚,瞞不過她雪亮雙眸。

  「呵!這個……吃個便飯而已嘛!不用想太多,五行之中就你……」還沒對象。

  「小心!」

  一道白光忽地閃過眼前,話說到一半的龍天浪只覺一陣熱浪掠過肩膀,若非警覺的西門艷色適時拉他一把,這時他的胸口勢必多出個血窟窿,一槍斃命。

  是蓄意謀殺還是與人結怨?!

  只要一冠上龍姓,不管是如何想置身事外,麻煩依然找上門,叫人避無可避地必須正面回擊。

  「龍大,看好自己的小命,我追去瞧瞧。」對街的影子形跡可疑,啟人疑竇。

  「喂!等等,你守在……呿!動作慢一點不成嗎?沒瞧見我現在很需要保護,性命十萬火急呀。」誰說她沉穩來著,根本道聽途說,連他的命都不顧就往前衝。

  龍天浪彎下腰拍拍子彈射入白牆彈出的灰屑,拉拉兩肩的衣服,旁若無事地繼續想著該找誰聊天,還有誰沒讓他傳過八卦。

  唉!當個面面俱到的院長不容易呀!還得顧及醫護人員的身心健康,他真是太盡責了。

  腳跟一旋,他走向三樓的小兒科,新來的菜鳥醫生擁有滿腔的行醫熱忱,他該去為他加油加油。

  風很淡,天晴,剛和死神擦身而過的他又多活了一天。

  第二章

  「和尚?!」怎會是一個方外之人?

  依彈道方向判斷,她亮如熠陽的雙眼不可能看錯,以速度和射程來說,那人所站立的位置絕對是正確地點,她從未錯判過。

  她也不相信有人動作比她更快,能在她眼皮下逃脫,雖然自己沒有百步穿揚的目測能力,但至少一個活生生的人想驟然消失不容易,除非和他們五行使者一樣懷有異能,能鑽地飛天。

  西門艷色在東方人眼中算是高了,即使和歐美人士並排而立也不見遜色,一百七十公分的模特兒纖長身材十分高Y,能與她平視的對象並不多。

  可是眼前身著武僧僧袍的出家人卻異常高大,讓一向低頭看人的她必須將脖子往後仰,視線調高,才能清楚地看出五官與其表相。

  僅僅狐疑的一瞥,彎細的柳眉頓時多了道浪褶,心裡打個突,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好像此人當和尚再適當不過,法相莊嚴有如一代宗師。

  只是,長年身處打打殺殺的血腥世界,她有種遇到同類的突兀感,直覺告訴她一個人的外表不可盡信,須防不仁之人。

  「施主急匆匆的跑來是否有要事?」翦翦清瞳,含蘊秋水。

  「我……」她頓了一下,大概審視一番。「沒事,打擾了。」

  他身上沒有煙硝味。

  「無妨,行腳者最不怕人打擾。」見她有意離去,不受控制的長腿往前一移,阻擋去路。

  西門艷色瞧了他一眼,認為他的行為有所古怪。「師父可曾看到一名神色慌亂的人匆忙離開,或是神情特別鎮定的人快步走開?」

  前者為一般尋仇者,不足為懼,若連殺人都顯得慌慌張張,可見成不了氣候,不過是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罷了。

  可若是後者就值得深思了,龍大的個性不易與人結仇,財務糾紛更是無稽之談,得結下更深的仇恨才請得出冷血殺手,以取他性命為第一目的。

  「我不是師父,只是一位帶髮修行的佛門弟子,我姓薩,薩胤風。」不知為何,他竟衝動地告知真實名姓。

  「薩?這個姓氏十分少見,薩先生不是本地人吧!」他的話中帶著京都腔,雖然微乎其微幾乎聽不出來,但她有一雙自動辨音的靈敏耳朵,能分辨出世上近一千種的地方口音。

  「剛從日本來。」他照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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