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笑了,眼含深情地放下吃完的空碗。
「你知道?」他幾時成了她肚裡的蛔蟲。
「因為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尤其是她。
「偏見,你……」她不服氣的想辯解,一根粗厚的食指點住她的唇。
「你來找我了,不是嗎?」這就是證據。
她哼了一聲,認為他過於自大,但不可否認地,她確實想著他,在受傷的那一刻起腦子便容不下其他人,沒想過向同門發出求援訊號。
「我愛你,真心的愛著你,相信你亦然,然後我們還有一輩子要走,為我保重自己好嗎?」他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
不知為什麼,她的眼眶濕潤了,聲音微啞的說了句,「好。」
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吧!讓人軟弱。
西門艷色眨眨眼,不讓盈眶的淚水滑落,覺得有個愛她的男人在身邊真的很好,有個結實的肩膀可以依賴,夫復何求。
一道輕如柳絮的歎息在頭頂揚起,她淚中帶笑的看著所愛的男人俯下身,溫柔而疼惜的印下吻,她土牆一樣堅硬的心徹底融化了,醉在他落下的輕吻中。
她愛他,多麼簡單明瞭的事實,第一眼她便被他和自己相同的沉穩氣息給吸引,為什麼直到現在才看清楚自己的心?
門內的兩人浸淫在濃烈的愛裡,彼此凝視,珍惜得之不易的相處時光,渾然不知門外的老和尚撫著下巴呵笑,帶著一臉躁紅的小沙彌越走越遠,笑聲渾厚得像佛在笑,讓人心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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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暗殺集團地下總部。
一條暗影悄悄地潛入防衛森嚴的黑暗組織,如無聲的貓兒躍上琉璃屋瓦,亳不費力地通過電眼監視器,摸到沉睡男人床邊。
很少有人曉得京都院的下方還有深三層樓的地下建築,佔地甚至比京都院還大,擁有最先進的武器庫、訓練場,以及販售各種雜物和美食的地下街。
包括彈藥和各式各樣的殺人必需品,還有使人死於無形的毒藥和藥草。
金錢的魅力無遠弗屆,只要想得到的東西都能購得,就算耗資千億美金建構專門培植殺手的機構也不是難事,為錢賣命的人不在少數。
而擁有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三上村夫名義上的姑父,實際上卻是和他母親搞不倫的親生父親,將來這個龐大暗殺勢力將由他繼承。
「誰?」
一把閃著陰森銀光的冰刀架在頸上,任誰都會為之驚醒。
「除了我,還有誰會深夜造訪。」森冷的寒音隱隱吐出,充滿壓抑性的危險。
「是你?!」他忘也忘不了的男人聲音。
輕劃的火柴燃起一簇火光,照亮三上村夫乍然一青的臉色,震驚不已的黑瞳蒙上一層栗色,似乎無法接受闖入者就在眼前的事實。
但他的驚駭不及身邊躺著的赤裸女子,她是西屋家的女兒西屋淺草,同樣驚恐而羞愧,拉高歡愛過後的床單蓋住眼睛以下的部份,不讓人認出她是誰。
其實她母親會和暗殺集團搭上線,絕大因素是她居中撮合,龐大的暗殺金額也是由她敲定,再從中抽兩成佣金。
也就是說她連自己親生母親的積蓄也敢訛詐,不在乎有誰會因此受到傷害,反正她將來是嫁出去的女兒,西屋家的產業不可能由她繼承,趁現在能撈盡量撈,以免日後什麼也得不到。
「你應該早就料到我會出現,不是嗎?」何必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好像他的到來是一樁意外。
「沒錯,你會找上我是遲早的事,只是你來早了。」超出他預料之外。
「而你認為我絕對不會對你不利,因為朋友重於女人?」他加重手腕力道,往下一壓。
的確,他所言的就是他原先的想法,但是……「可以先把刀移開嗎?以我們的交情不需要刀刃相向吧!」
「我們的交情?」頎長的身影發出冷誚嗤音。「如果你真看重我們之間多年情誼,你就不會在暗器上塗抹櫻香草。」
他根本不讓中鏢者有活下去的機會,以最陰毒的招式讓人慢慢等死。
「呵……」他乾笑的試圖移動鋒利的短刀,卻末果。「幹我們這一行收了錢就要完成使命,這是規矩,你不是今天才入行,自毀信譽可是犯了行忌。」
以後誰還敢跟他們做交易,有買有賣才能平衡供需,以應市場需求。
「我記得我把錢給退了。」還付上一半的違約金,表示他能力有限。
「我沒退,接下這項任務的人是我,我沒點頭它照樣進行。」有錢不賺不是他的原則,沒人會覺得錢多。
何況他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他旗下最頂尖的好手,以「死神」的身手起碼還能為他賣命二十年,他怎麼可能放掉會下金蛋的雞。
當然,憤怒是一時的,人在氣頭難免失控,只要氣消了,事過境遷,自然就不會在意曾發生的事,他們還會是品酒對弈的朋友。
薩胤風輕壓手中的刀,頸上沁血的刀痕立現。「我說過不要動她,為什麼你不聽?」
「你不肯收尾,我替你善後有何不對,『死神』的名號可是殺手界的金字招牌,不能有一絲損毀。」想自毀前程還得看他同不同意。
要養成一個頂極殺手並不容易,除了本身要夠狠外,還得擁有豐富的暗殺經歷,才能在每一次的任務中順利地全身而退,而不至於損兵折將,賠了商譽還得再訓練人才。
三上村夫的神情自若,似乎不因刀擱在脖子上而有所動搖,好像那輕輕一劃的傷口不過是蚊子叮咬,不痛不癢,不放在心上。
「三上,你讓我很失望。」他根本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馬耳東風的聽過便忘。
「同樣的,你也讓我失望,人死都死了,你再來找我爭論有什麼用。」反正已經造成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暗自得意的三上村夫毫無悔意,單方面認為目標物已除,多提無益,男人的友誼不會因一個女人的死亡而崩裂。
即使冷銳的刀子仍威脅著他的性命,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相當自豪,引以為傲的勾起唇,等著頸上的刀子自動移開。
「她還活著,你的手下失手了。」而他絲毫不感激他的好意。
「什麼……噢!你的刀……」刺得大深了。
驚得由床上跳起的三上村夫渾然忘了有刀子一事,頭才往前一寸便痛得僵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讓自己迎向刀口,傷及氣管。
「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你禁不起徹底激怒我的後果。」一個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是你救了她?」原本自信的眼浮上一抹陰沉,無法接受精心設計的局竟然失敗。
他沒回答,不過他的表情已回答一切。「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否則……」
薩胤風原本握著佛珠的右手空無一物,以快如閃電之姿拂過三上村夫頭頂,颯颯風聲一過,絲絲飄落的黑雨竟是人的髮絲。
僅僅數秒內,三上村夫的眉少了一半,前額的發掃向後腦,平坦一片的草原兩邊樹木繁盛,耳下的發成了彎月形狀,短少的地方露出頭皮顏色。
他原本相當重視的木村拓哉頭,現在有如剛開墾的森林,頭頂中央是一條直通的飛機跑道,左下方是濫墾的林地,參差不齊地失去原來的瀟灑。
「你該慶幸她還活著,不然我劃破的是你的咽喉,而非警告。」
一如來時的了無聲息,隱身於黑暗的薩胤風悄然消失,留下全然的靜謐和滿地黑髮。
許久許久之後,被單底下才有動靜。
很緩很慢的動作,覺得頂上發涼的三上村夫伸手一摸,霎時臉色大變的睜大眼,牙根緊咬上下磨合,把空掌握成拳地捶向身後的牆。
任務未完成是一大失策,他應該親自出馬,確定擋路的石頭已經搬開,不會妨礙他接下來的路。
但是他沒想到「死神」會為了一顆無足輕重的石頭向他出手,這是始料未及的事,叫他怎麼能無動於衷的吞下這口氣。
龍門有什麼了不起,他不信拆不下它,不管山口阪朧如何勸阻,他不還以顏色就不是三上村夫。
因為那女人的緣故,他不僅失去最得意的左右手,還因此反目成仇,怎能容許她再活下去?!
斬草要除根,絕不能讓它再發芽發綠,他一定要想個更萬無一失的計策,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阿娜答,那個可怕的男人走了嗎?」張開一條眼縫偷覷,西屋淺草低聲的問道。
「他可怕,我就不可怕嗎?」她還沒見識他真正陰狠的手段,而他才開始要大展身手。
「你當然可……咯……咚……可愛,你真像關西暴走族……咯……」太……太好笑了,令人捧腹。
三上村夫惱怒地掐住她脖子。「不准笑!」
「呃!咳!咳!你……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好難受,缺氧的胸口快要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