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蝶兒,蝶兒知錯了!」
胡總管疑惑地睨了她一眼,打開竹籃。
竹籃內正是一碗蓋著布條的粥品,「這不是夫人最愛的鮑魚粥嗎?妳將粥這麼用布條蓋著幹什麼?咦!對了,妳不去鳳庭閣,反而往這走,妳究竟想去哪兒?」
經胡總管這一問,蝶兒心更慌了,她害怕再繼續盤問下去會殃及龍二,於是飛快地認了錯。
「是蝶兒不好,蝶兒貪嘴,胡總管您就饒了蝶兒這次,蝶兒下回再也不敢了。」
胡總管這一聽還得了,他哪能容得了下人手腳不乾淨?
「好啊,賤丫頭,人長得醜就算了,竟然也學著手腳不乾淨起來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妳才怪!」說著,胡總管便抬起手來,狠狠地就摑了她一個耳刮子。
「啊!」蝶兒應聲跌坐在地。
胡總管愈看她那個醜樣子就愈生氣,索性將那碗滾燙的粥往她頭上淋下。「想喝粥啊?那也得看看妳有沒有那個命!」
燒燙的粥品黏黏稠稠地由她的頭頂往下滑,燙著了她的眼,燙著了她的鼻,燙著了她的嘴,更灼燒著她的心……
「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她喃喃地。
「什麼?」胡總管大怒,一把扯住她的長辮子,力量大得迫使她整個目光投向他。
「看什麼看,不甘心嗎?想喝粥?好啊,妳這就給我舔起來!」說著,用力一推,蝶兒整個人立即往泥巴裡栽去。
她困難地起身,這才發現不知由何時開始,四周已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群,他們對她指指點點的,臉上全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完全沒有一點同情心。
這些人與她同樣是任人差遣的,但為何他們對她如此的冷淡無情呢?
就因為她長得醜嗎?
丑究竟有什麼罪過?
為什麼人都是這麼愚昧的呢?
「該死的醜丫頭,在我手下做事也敢不規炬……」又是一個巴掌,蝶兒麻痺似地瞪著他看。
「等等……等等。」
珠兒由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來,她急急地看了倒地的蝶兒一眼。
蝶兒渾身上下像淋了餿水般,又濕又髒,頭髮散落地披在面頰,上頭還有一堆斑斑點點的髒東西,看來極為噁心。
「這是怎麼了?胡總管,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打人?」珠兒心急地探問緣由。
「好端端的?!」胡總管拔尖的譏諷聲調,聽了就教人討厭。
「我沒打爛她的手,她就該慶幸了,一個丫頭居然也敢藏私,這一大碗粥是怎麼回事?
我才剛覺得奇怪哩,最近老爺、夫人的粥品份量好像少了,正愁找不著原因,誰知就剛巧給我逮著了,這才知道原來是府裡養了一隻偷腥的貓!」
「這……蝶兒不會做這樣的事的!」珠兒為蝶兒抗辯著。
「蝶兒,妳自己說,妳對胡總管解釋清楚,這粥妳是要拿去給少爺、小姐的,妳快點說啊!」珠兒急死了。
倒在地上的蝶兒手掌撐地,只見她低垂著頭,抿著唇不發一語。
「蝶兒……妳倒說說話啊!」
珠兒又叫,蹲下身去拉扯她,但她仍不為所動。
「用不著了!」胡總管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蝶兒,嗤道:「這樣被我明逮著了,還想抗辯什麼?來人啊,把她押下去,先給她二十個鞭子,好讓所有的人看著樣學乖點,然後再罰她三天不准吃飯,我倒要看看這只丑貓,下回還敢不敢再偷腥!」
說著,兩旁就出現了兩個大漢,一人一手的架起蝶兒。
「胡總管,你手下留情啊!」珠兒跪地哭著哀求。
「哼,這只是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要她學乖點,做僕人就要有做僕人的樣子,下回再讓我發現,可就不是單單二十個鞭子就得了。」說完,他一甩袖就走了,其餘圍觀的僕人撇撇嘴跟著散了開。
珠兒奔過去攔下大漢押著的蝶兒。「蝶兒,這到底是怎麼啦?妳倒說說話啊!我去向夫人說情去。」
「別費事了,二十個鞭子我挨得過去的,以前也不是沒被打過。」蝶兒眼中出現幾抹輕蔑的冷嘲。「誰叫咱們命賤,一條命抵不過一碗粥啊!」
珠兒怔了怔,而這時大漢已將蝶兒押遠了。
「蝶兒?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六章
夜、深沉寂靜;月,皎潔如玉。
一道黑影施展輕功由樹影後竄出,飛踏上梁相府的屋脊,黑影身手矯捷幾乎是足不點地的在屋脊上飛奔,然後旋身落地。
一道淺藍衫的瘦小身影自房內走出,黑衣人迅即閃進樹後,瘦小身影輕掩房門後,偷偷摸摸地往西邊走去。
黑衣人本在瞧清楚對方是名婢女後,原本不予理會,但不知為何走了兩步後,又突然改變心意,緊隨那名婢女而去。
珠兒在地牢外停足,四周探看了一下,在確定無人發現後,她才敢走進地牢。
在窄小陰暗的光線中,珠兒看不清前方地低呼著:「蝶兒,蝶兒,聽見我了嗎?給我一聲回答啊!」
蝶兒緩緩地睜開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中,她看見了沿著鐵欄杆前進的珠兒,她咬了咬唇,忍下想哭的衝動。
「我在這……」
聽到了低微的回應,珠兒趕緊奔了過去,隔著鐵欄杆,她伸長了手臂。
「蝶兒,妳還好嗎?傷的重不重?對了,妳一定餓壞了吧,我給妳帶來了兩個饅頭,妳趕緊過來吃……」說著,珠兒由兩邊的袖口各取出了一個饅頭,急急地遞上前去。
蝶兒忍著背後的疼痛,由地牢的一角慢慢地爬上前來,珠兒見狀蹲了下去,眼淚浙瀝嘩啦地往下掉。
「他們怎麼能這樣殘忍?也只不過是一碗粥罷了,就算被狗給吃了,也犯不著這樣啊,這……這簡直不把咱們當人看嘛!」
黑衣人在樓梯口聽見珠兒的哭訴,他皺了一下眉頭,反身準備離開,但蝶兒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雙眼亮了起來。
蝶兒閃過珠兒手裡的饅頭,急急地握住珠兒的手腕。「別哭,我死不了的。珠兒,妳是我最好的姊妹,也是在相府裡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我可不可以要求妳一件事?」
珠兒怔了怔,蝶兒慎重其事的模樣,讓她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什麼事?妳儘管說。」
「記得,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否則只怕不是二十個鞭子便能了事的。」
見蝶兒如此慎重地交代,珠兒點頭如搗蒜。
「在廢墟裡,有一個名叫龍二的男人,請妳幫我把手上這二個饅頭送去給他,他一整天見不到我,會心急的……」
「他是什麼人?」珠兒驚呼。
「他是我日前救下的一個男人……」
「什麼?!」珠兒音量不自覺地大了起來,隨即掩住口改而細聲問:「妳……妳是說,妳偷藏了一個男人在府裡?」
見蝶兒蹙眉不語,她又聯想到。「那碗粥也是藏給他喝的?」
蝶兒點點頭。
「妳瘋了嗎……」
忽地,黑影一閃,一把長劍就架在珠兒的頸上。
「廢墟在哪兒?」黑衣人低聲問道。
「救……」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嚇壞了兩個女孩。
黑衣人摀住珠兒剛張開的口,「噓!別嚷嚷。」
他收起劍,示意她閉嘴,轉而直視著蝶兒道:「兩位姑娘莫驚,在下並無惡意,我只是湊巧聽見兩位姑娘的談話,而這位姑娘所說的龍二,極可能就是在下急著要尋找的人。」
珠兒停下掙扎的動作。「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帶你去,你快點把人帶走!」
「等等……」蝶兒急喚。「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找龍二?」
黑衣人目光定在蝶兒身上,那眼神像在審視些什麼?而後他甩甩頭,打發掉不必要的聯想。
「快走啊,你還愣在這兒幹嘛?」珠兒催促著。
「珠兒,不行的……妳說過我可以信任妳的!」蝶兒哀聲懇求著。
珠兒停住了腳步,回頭。「我……我這是在救妳啊!」
這傻丫頭,沒事藏一個男人在府邸,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快走吧!」珠兒狠下心來,掉頭離去。
對不起啊,蝶兒,我是在幫妳!
妳可別恨我啊!
***
整日龍顓都在心煩氣躁中度過,也不知為何,他今天一整日都心神不寧,心頭沉甸甸地像被壓住了大石般,再加上整日見不到蝶兒,心中隱隱閃著不安,卻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覺為何?
忽地,遠處傳來窸窣聲,龍顓一躍飛出,尋聲而去,但當他瞧見來人不是蝶兒後,便直覺地出拳襲擊。
「大哥,是我!」黑衣人閃開龍顓的拳頭急喊。
龍顓聞聲在空中急收住招式。
「青宇?!」龍顓幾乎不敢置信地喚著。
黑衣人拉下蒙住臉的黑布,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出現在龍顓的面前,他傻傻地憨笑著。
「找了大哥好久,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卻沒想到意外地撞見賣字的窮書生,我一看便認出了那是大哥的字,又費了好大的勁,才查出那字畫是由丞相府賣出的,所以我便猜想大哥一定是在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