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露望向門邊。看似希臘裔的年邁女性扭著微胖身軀,手提貫她那套"被送洗"的衣服,朝壁爐走來。
唉——真有做不完的事!"婦女搖搖頭。她待會兒肯得去"送修"相機了!
"對了,"她看著杜露。"您的衣服,請換上吧!"她很客氣當杜露是先生的貴客。
杜露接過衣物,在婦人的指引下,進入更衣房,迅速地好衣著。
"先生讓您用過晚餐再走。"杜露一出更衣房,就見那位婦女嗎推來餐車,在一旁的方桌上布菜。
"他呢?」纖指不自覺穿梭在衣領裡,撫著頸畔那些剛剛在穿充鏡前發現的吻痕,杜露邊往方桌走邊問道。
"您問先生嗎?"婦人抬眼看她一下,遂又低頭擺餐具。大概去奧地利吧,我忙了一天,也不清楚。不過,先生應該會利用等待小姐回巴黎的這段時間,巡視海外分公司……"聽說先生的家族在奧地利投資了一座水晶場,專門生產世界知名的裝飾水晶。
"小姐!?"杜露低喃。婦人稱男主人"先生",為什麼不稱女主人"太太"或"夫人",而是"小姐"!?她凝眉瞅著婦人。
婦人奇怪地停頓一下語氣,才道:"嗯——先生的妹妹……"應該是這樣!中國人的親屬關係層層複雜,她一個外籍管家能搞清先生和小姐的手足情誼,已算精明了!
"是嗎?"婦人話裡的遲疑和保留,讓杜露咬咬唇,心底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謝謝你。我得走了!"她突然說道。二個忠貞的僕人,能為主人說任何謊言!
她真像個傻於,居然還想留下來用餐!
杜露生氣了,拿起婦人為她掛在帽架上的大紗帽,什麼都不留地走出這幢公寓。
床單上留了一塊暗紅血漬,枕被之間瀰漫著獨特的香味。
江百川依稀記得那是沉潛於杜露肌膚深處的氣味,這抹香味,是他首度想記憶的女人香。
"我不記得先生今夜要回來,"管家米歇爾太太一身睡袍、睡帽,打著呵欠進來。"忙著送修小姐的相機,沒來得及收拾您的房間……"恢諧的語調不無挖苦。先生就是先生,總有主人架子,來去從不預報,簡直是存心考驗她這老管家!
江百川勾弧唇角,從床緣站起,微微偏首瞅著她。
米歇爾太太翻翻白眼,無奈似的抿一下雙唇。就是這樣優雅冷靜的先生教人受不了!她第一次見到先生時,他只有二十三歲。他帶著小姐來巴黎求學,僱用她照料小姐的生活起居,成為她的僱主,所以,禮貌上,她還是稱呼這名年輕人"先生"。先生是標準的"東方人格",冷漠、神秘、缺乏熱情,初時,她認為先生應是要求極高、極嚴格的僱主,但隨著工作年數逐漸增加,她雖說不上摸清先生的性情,好歹也瞭解了六、七分"?
"這麼晚了,你去休息吧,米歇爾太太。"江百川開口說。他不想讓那如清晨朝露的香味消失。"我的房間不用收拾。。再看她一眼,他挑挑眉,然後躺到床上,長腿交疊著,鞋沒脫。
先生其實是個能體恤僕傭的"好僱主!米歇爾太太搖頭笑了笑,轉身要離開,走到門過時,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她叫道。"您的貴客走得很不高興喲!"美麗的東方小姐沒用完她精心烹調的餐點,氣沖沖地就離開。
"是嗎?"江百川閉著眼,沉沉呼吸著鼻端的芳香,淡淡地道。"沒關係,過幾天,她會再來的。"
先生的自信,米歇爾太太無可置否,笑了笑,年邁的身影便退出門外。
不知過了多少個雨天,巴黎總算有個晴天,不過氣溫仍是冷颼颼。
杜露照著工作行程,到"深淵之境"監督改裝工作。對於監督關乎江之中作品的工作,她總能樂在其中,將自己與阿中的結合,以完美的工作結果呈顯在藝術上。但這等心思現在已經消失了,她無法集中精神,她的心不在"深淵之境",腦海全是……
"杜總監在裡面。"門口的工作人員竟說起中文。"請、請……"夾帶濃厚法國腔的拗口中文不斷地傳來。
杜露僵在畫圖桌前,身子震了一下,心裡像是有根弦被撥彈,思緒猛地揪回,腳步急切地朝門口走去。
她在期待什麼,那天之後,她心底似乎被佔據……有了不同以往的……想望——
一抹背光的優雅身影像在配合她,逐漸地向她接近,這瞬間,她的呼吸幾乎急促起來,視線揪扭著,急欲看清來人,卻又迷迷濛濛地…"
"那天為什麼跑掉呢?"男人低低的嗓音很和善。「露兒
杜露頓住步伐,眨眨濕潤的美陣。"……浦叔……叔!?"胸口突感一陣空,讓她有些說不出話。她以為該是誰來找她呢……
"在酒吧偷喝酒,見到浦叔叔就想跑?"男人寵溺地笑著,大掌撫撫杜露的發。
杜露神情一楞,皓齒咬著唇,垂下美顏。她走火入魔了!竟有一、兩秒的時間,覺得浦叔叔與"那人"長相神似!真是中了魔!
"以後就算是偷喝酒,也不要見到我就逃,放心,浦叔叔不會跟你父母打小報告的。"男人拉起她的手,徐緩地往外頭走。"浦叔叔老了,追不上你,你那天衝出酒吧,我以為發生什麼事,擔憂了一下……"
"您哪裡老,走路比我還快。"杜露回神,跟上他的步調。"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說我°偷'喝酒。我只是……"
"有心事?」男人截斷她的聲音,目光柔和地落在她愁眉不展的美顏上。"心煩!?"他繼續道:"饒個班吧!浦叔叔請你喝茶。"他是這家飯店的大老闆浦澤,也是杜露父親的摯友。
"說是'請',還是花不到你的錢呵!"杜露挽住他的臂膀,如同對待自己的父親般陪他走進中庭花園。
"唉,你這個美學專家總想不到實際層面,"浦澤笑著輕歎。"這裡的一草一木,哪樣不是浦叔叔花了錢才有的。"
杜露垂眸,盯著被陽光投射在地上的雙人影,沉默不語地走著。連浦叔叔都清楚,她果然是個看不透現實,只耽於夢幻的癡女人……
另一道黑影貼著石地迄跡地查上她和浦澤的影子。浦澤先停下腳步,杜露才抬瞬——
"難得好天氣,陪我游塞納河吧?"江百川直勾勾地望進她陣底,幾乎沒瞥她身邊的男人一眼。
杜露沒說話,心思彷彿被他吸去,柔夷下意識抽離浦澤的臂彎,探向他。
江百川握住她的手,微微朝浦澤點一下頭,便將她帶走。
浦澤有些詫異,這名似曾相識的年輕人就這麼當他的面"劫"走露兒,但看得出兩名年輕人之間有著心照不宣的交集。
浦澤笑了笑,孤身隻影繞出庭園,走進咖啡館喝茶。
杜露回邊神時,人已在遊艇甲板。
河面的冷風,徐徐吹拂她的芙頰。她縮了縮肩頭,一件仍溫熱的男性外套便罩上她的身子。
她看向男人,美眸陣裡複雜的眼神似有情愫。
"我打擾到你了嗎?"江百川抽著煙,淡淡問道。
杜露輕輕低哼,目光調轉回幽藍的河面。"水先生真會為此設想,就不該莫名其妙帶我來這兒!"語含嬌怒。
江百川捻熄煙蒂,長指探向她,將她潔膩的下頦托起,對住她絕色的美顏。"氣我破壞你的約會?"怪裡怪氣的眼神、語調,彷彿他理當有權利質問她的私生活。
"沒錯,你不該出現的!"杜露急言。他是打擾到她了!他的眼神、氣勢,甚至他這個人的存在,全弄擰了她的生活步調,攪得她心緒混亂、矛盾!
她避開他,走向船舷,看著陽光下的塞納河。船身切滑河水,水波像是被風拂動的裙裙般翻捲著薄脆的冬日浮冰。
江百川跟進她,攢著眉道:"真是約會?我以為你不適合上了年紀的男人……"
"難道我適合你?」杜露旋身,衝口打斷他。"跟誰約會是我的事……"
"我想你會來找我。"江百川不疾不徐搶過她未完的話,俊逸的臉容顯得非常自信。
江百川低頭尋覓她的唇,深深吻住她。「現在……不可能,你願意跟我來……不就是希望我不要放開你嗎?攔腰抱起她,一步一步地朝艙房走去。
杜露無法再停住心思細想,閉緊雙眸,柔美圖摟他的脖頸,沉醉在熟悉的男人氣息裡口吻他。
江百川把她放上床,長指解著她胸前的鈕扣,撩開她的衣服。杜露慢慢地睜眼,朱唇微啟嬌喘著,抬起絕倫臉蛋兒親吻他俯下的俊顏。
船艇靠岸時,已屆深夜。
引擎熄火傳來微微的震動,驚醒了杜露。她張開雙眼,一盞路燈被框在艙窗中,些許光暈灑了進來。
也許是泊岸停駛的關係,她覺得這艘船艇很沉靜,這一刻她才領悟過來,其實他們上船時,除了駕駛者,這遊艇就只有他們兩名「遊客」,顯然船艇是他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