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背影、身材,他們其實不像!
眼前的男人優雅俊逸,五官深刻,奔雲眉、挺鼻、唇角抿緊上揚,黑髮服貼整齊,一絲不茍,像個王公貴族,比起深淵的豪邁英武、大而化之,兩人明顯截然不同!
"你像朵燃著火的百合花。"他突然說。她的笑容看來清靈,卻又融有熱情。
聽見他說中文,她挑一下眉。"你會講中文!?"她當他是亞裔二、三代,早已忘本了。
他深沈地看她一眼,然後轉身對著"極地之狐"。"這抹背影很像,深淵,麼。"他的聲調不是在問話,倒像是肯定女人與深淵之間必有的關係。
她楞了楞,視線掠過他,看向他所注視的攝影掛報。"先生也認識"深淵〞?或者,是他的攝影迷?"她問道。嗓音客氣,像是服務台的咨詢小姐般。
"我是認識江之中。"他不再使用"深淵"三字。"但他的攝影作品裡,我只對這幀感興趣。"好看的長指輕輕摩過掛報外緣,他平平淡淡地說。
言下之意,他不是瘋狂搜集深淵作品的攝影迷,而是與深淵熟識的人。
"那麼先生該如何稱呼廣他知道"深淵"的本名,她當他是朋友,語氣不再客氣,轉為真心的柔軟。
江百川旋身,與她相凝,陣光閃過思量,道:"水,就叫我水。"他刻意隱藏身份,不想教人知道他是"深淵"的兄長。
"水先生是嗎?〞她笑著,摘下頭上的大紗帽,向他靠近一大步,仰著美顏看他。"你知道嗎,水先生,這幅你感興趣的作品,是阿中使用相機以來,最不滿意、最厭惡的作品。他說,這隻狐狸像一個討人厭的傢伙…"該不會是你吧,水先生?"平舉手臂,纖指指著"極地之狐",皮革衣料觸上他的毛衣,彷彿將他高大的身軀限制了。
江百川聞到她身上清新的香水味,下意識閉閉眸,錯開她橫在他身側的柔夷,神思拉回狐狸上,語氣沈定地回答她那近乎"調戲"的問題。
"我跟他是不對盤。"他徐徐移動腳步,隔開與她的距離。
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背後,笑聲銀鈴。"我一看就知道了。水先生真的像這隻狐狸。"
"討人厭的傢伙,是嗎?"他停止走動,不偏不倚地挑明她話裡的意思。
噗哧一笑,她搖著頭,輕盈跨步,站到他面前。"跟水先生一樣,"收起笑容,晶亮美昨若有所意地望迸他眼簾深處,我也喜歡這隻狐狸,對'他'感興趣……"很好奇他和深淵的交情到哪兒,怎會教深淵甘願透露本名。
"名字,"他沒閃躲她投來的目光,反倒低垂俊顏,強勢地逼近她,猶如要吞噬一切。"你的名字?」他命令著。
迷人的男性氣息沉沉吹在額前,她觸電般顫一下,不由自主伸手撥撫微微飄動的劉海。他不容許她遲疑、恍憾,大掌抓下她柔膩的玉手,緊緊握住,眼神變得侵略,不發一語瞅她,彷彿要她快說出自己的名字。
"杜露。"她開口,雙眼專注在他臉上,完全投被他的氣勢震懾。"放開我,水先生!阿中不會允許你對我'有興趣'的!"
不像一般受窘、掙扎的女人,她冷靜地警告他。江之中與她是巴黎國際生態協會裡的同事,業界人士都清楚,江之中視她為"紅粉知己",因此,沒人敢對她無禮……
"我以為,"他鬆了手勤,俊顏有抹冷漠的嘲諷。"是你對'狐狸'感興趣。"
她一陣赧顏,張著紅唇語塞,幾乎忘了呼吸。
"原來你是他的女人杜露。"手足的事,他瞭若指掌,當然耳聞過這位巴黎名女人。
"你知道就好!"她羞怒了。"所以,你最好別再動手動腳、有遇想!就算交情再好,碰了我,阿中絕不會放過你!"甩掉他的大掌,她認真、強硬地瞪他一眼。
"是我聽錯了!"他疑問。優雅的俊顏浮現迸"深淵之境"後的第一抹笑,"我以為他正和美女助理在沙漠"…?"精明冷靜的雙陣仍透著諷刺。
杜露不敢置信的偏側美顏,黑瞳在眼角閃動,映著他那張俊逸臉龐。"你喜歡讓女士出糗?」表裡不一的男人!"水先生,你不是個紳士!"捏緊手中的大綰帽,她生氣地指責。
江百川挑眉。"我沒說我是。"他從沒想過做君子或紳士,這不是他的生存之道。"所有的事全是杜小姐在說…""他盯著她。不作任何表情的俊逸臉容,在她看來是那麼地可惡"你真過分!"她咬牙,大紗帽朝他身上一扔,頭一扭便往出口走。
江百川淡淡笑了笑,撿起她的帽子,回過頭繼續欣賞那幅他倆都感"興趣"的"極地之狐"。她美麗憤怒的背影,奇妙地塊在狐狸的眼睛部位,愈來愈小、愈模糊,彷彿被狐狸深深吸引,自願走進那絕情的森黑裡,再也難離去……
第二章
整體裝潢設計師裡薛,手中攤著設計藍圖,站在門廊邊,指揮幾名男性搬卸大型攝影作品,進出"深淵之
境"。半晌,一陣細膩的女性尖喊傳來。國際生態協會美學總監杜露急匆匆地自"深淵之境"走出,語調快速流利
地對裡薛嚷著法文。裡薛不解地攢眉,拿著藍圖在她眼下比畫、說明。她生氣地取來一枝筆,就著藍圖圈點,標清不合格、令人不滿意的地方。她要的,是古典結合前衛,裡薛卻弄得展示空間低俗、混亂!
她有韻有調的法文,字句都是一針見血的批評,裡薛聽得汗顏、苦惱,心底不由得訂了個冷顫——
中國女人真難捉摸!溫文柔順的外表下,奔騰著追求完美,幾近頑固不屈的血液。誰說"中國小女人"好哄、易寵,那人恐怕是瞎了眼,要不,便暈被長期居高臨下的傲慢給愚弄了!
裡薛認識的社露,是極有權威的美學專家。她對美的判斷力,已成為一種公信,可謂藝術敏感度之高,無人能及。在到處充斥藝術的巴黎社會裡,這名東方美人絕對是凌駕於在地人之上的文化菁英。
"露,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再做修改。"裡薛態度認真,一雙灰藍眼陣注視著她絕色的東方臉蛋。
"很好,這才是我要的!"她抬陣看他,將手中的筆塞在他耳輪後。"午茶時間,我希望看到結果。"昨日在這兒,遇見討人厭的傢伙,被他反客為主給氣走,竟忘了工作之事,所以她沒太多時間。
"三點鐘,我在飯店一樓咖啡館等你?"她給他一個絕美、但卻假意的僵硬微笑。
這是不容推拒的午後"約會"。裡薛點點頭,做個應允手勢,保證交差。她才真心滿意笑開眉眼,先一步離去。
中國女人真是風情萬種又多變……裡薛定定神,收妥經"指教°過的藍圖,失笑走進"深淵之境",重新思量
空間安排。
下午兩點三十分,沒有陽光的巴黎午後。塞納河畔,陰暗的天空格外低沉,像是一塊被艾菲爾鐵塔穿刺的大鋁片。渡船駛過雨紅中,飄下的輕煙拖成一道素白,散混得灰灰濛濛,宛如張開的絲綢緞帶,更像太空中漫無邊際的銀河。堤岸上的露天咖啡座,打著大傘棚,人們依舊坐著自己的"老位子",享受清例空氣裡的咖啡香。
午茶就是午茶,不管天氣,仍是例行公事,這才是巴黎頂級的慷懶閒情。
杜露是個"老巴黎",即便再忙,也懂得將這等雅致融入工作裡。她到達飯店門口,斜對著艾菲爾鐵塔,手裡的傘隨她拉滑而合上,如生態錄像帶倒放過程中盛開花朵極速收成花苞般。一名男士在人影閃動間注意到這名東方美人,主動接近她,並為她將傘插入傘架。她感謝他的紳士之舉,不過還是婉拒他臨時的邀約,旋身進了飯店大廳。
一進飯店的咖啡館,杜露就發現那個男人。
他坐在大落地窗旁、雙斜天窗下的位子,穿著輕鬆簡便不失體面,神情像是早已沉醉於館內播放的香頌樂聲裡。
外燈柔和纏綿的光束,從天窗而降,遍灑整室。玻璃上流動雨水痕,襯映著光粒,耀耀耀閃動,投射在他身上,一絲一亮,感覺如夢如畫,引人目光。
她不想看他,但雙眸竟不自主地在他身上停了四、五秒。
短暫的目不轉睛之間,他已轉首,黑亮的眼睛鎖住她。那不是忽有所感的轉頭,而是確定她在這兒,並且無言的命令她過去。
杜露幾乎肯定他是刻意、計劃性地進這咖啡館,更甚——他是在等她!?
直覺來得突然,一股怒氣逼得她朝他走去。
"這是什麼意思,水先生?」站在他的桌前,她一股腦兒地把怒火倒出來。昨天初見這男人,現在她就覺得他是只陰沉狡猾的狐狸,總瞪著像幽靈的雙眼瞅她,在她知與不知的時刻,他似乎一直這麼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