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我跟馥兒都沒有找到。」他苦笑的打斷他的話。「花了十二年的時間,我才弄懂這些年來情感一直漂泊,是因為我遇到的女人沒一個及得上被我藏在心底的馥兒。再次相逢後,終於明白她對我的重要性,我願意為了她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只要她肯原諒我……」
「馥兒其實沒有真正怨恨過你……」
「那她為何不肯相信我是愛她的?」他備感挫折的問。
桂藥生探深看他一眼,喟歎道:「人們總是以不信任來自我防衛,以為這樣就不會受傷。尤其是—個被蛇咬過的人,更難免杯弓蛇影。馥兒便是如此,寧願選擇不去相信,以為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其實,早在她作下這個決定時,她已經開始傷害自己了。」
「不!」
為桂馥而起的心痛超越了他體內因她的不信任生出的強烈沮喪,宇庭發出絕望的呼喊。「我不要她再受到傷害了。天哪,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願意相信?」
「孩子,欲速則不達。現在只有以耐心和誠意才能打開馥兒的心,讓她願意相信你的愛。問題是,似是否有足夠的耐心和誠意來等待?如果沒有,我勸你現在就算了,免得將來讓彼此更痛苦。」
「我當然有!不管要花多少時間,我都要讓馥兒相信!」他堅決的道,眼中充滿令人難以撼動的決心。
「你願意這麼做,我就放心了。」桂藥生拍拍他的肩,提在胸口的憂慮終能放鬆下來。
☆ ☆ ☆
「不是說他癱瘓嗎?」
「癱瘓了還指揮得了他那群下屬幫公司賺錢,杜宇庭可不簡單。」
「他癱瘓的又不是腦子。不過傳言也不算離譜,他坐著輪椅呢。」
「你們看他腰挺得那麼直,像癱瘓的樣子嗎? 」
「他在醫院待了三個多月可不假。」
「一個在醫院待了三個多月的人看起來會這樣神清氣爽嗎?你們看那對眼睛……」
說話的人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因為杜宇庭那雙銳利得彷彿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正朝他照來,嚇得他趕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幸好那雙眼沒做停留地掃向別處,否則他可能會因缺氧而當場昏厥。
當龍騰集團的某甲董事忙著拍自己的胸脯收驚時,陳詠菡氣定神閒的推著兒子往裡走,李承軒扶著她公公杜頤跟在身後。
深具古典美的臉顏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儘管年過五十,她依然有種動人心弦的美麗。只見她推著唯一的兒子緩緩而行,向沿途遇到的每位董事溫婉的打招呼,就像將一陣幽柔的春風吹向他們,令每個人都喜悅的輕顫起來。
會議室裡的喧鬧因他們的出現逐漸沉澱,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隨他們移動,尤其是對坐在輪椅上的杜宇庭更充滿好奇與諸多猜測。
就算是坐在輪椅上,也絲毫沒有減損他逼人的氣勢,迫人的雙眼不露一絲脆弱,在在顯示出沒露面的這三個多月裡,他並不像傳言般癱在醫院,相反的,在體魄與精神方面都調養得更加的強壯、充沛。
更有人從他身後的陣容敏銳的察覺到今天的董事會結果已成定局,杜、陳兩家持有的龍騰集團股票達百分之五十以上,看來杜頤想在今天交棒給杜宇庭的決定並沒有改變。
洞悉到這點後,這些人立刻熱情的趨前向未來的董事長問候,帶起了身後的跟風,一時間會議室裡的氣氛再次熱絡起來。
杜頤就主席位子坐下,示意司儀可以開始,眾人正襟危坐的回到座位屏息以待。
程序性的儀式之後,宇庭簡捷有力的聲音充滿會議堂,報告著過去一年的業績與利潤。
由於每名董事手中都有一份詳細的報表,他只挑重點講,但已足夠讓在場的董事們笑逐顏開。
會議結束之前,杜頤不出所料的宣佈退休的決定,並推薦自己的長孫杜宇庭接任董事長一職。本來這句話是沒人可以反駁的,偏有個不識相的傢伙顫巍巍的舉起手發言。
「張董事,你有什麼意見?」杜頤不耐煩的聲音揚起。
「是。杜總經理原本是最適當的人選,不過他現在的樣子……」
他疑問的聲音落向宇庭的輪椅,眾董事的目光跟著聚集過去。
宇庭不慍不火的勾起唇角,精銳的目光朝張董事投過去,微微額首。
「我這樣子有什麼不妥嗎?」他笑容可掬的問,聲音輕柔得有如上好的絲緞,卻聽得張董事頭皮發麻。
儘管他的態度世故而有禮,但有大腦的人都知道,沒有人被問到自己的痛處時還能高興得起來。
「嘿嘿……」
張董事邊偷拭冷汗,邊打哈哈。「我是擔心杜總經理的情況可能會讓外頭的投資人產生疑慮,我們都曉得投資人有多盲目……」
「盲目的只有投資人嗎?」他唱歌似的吟哦,笑容未曾減損,目光如匕首般犀利的刺向張董事。「你認為我們公佈的亮麗業績也不能讓投資人對我有信心是吧?那麼這樣呢?」
他撐著桌面,將挺直的身軀從輪椅上站起來。詠菡驚呼一聲,想過去攙扶,卻被承軒阻止,憂慮的目光瞬間轉為驕傲,看著兒子在桌面的支撐下屹立。
「誠如大家看到的,」他停了一下,目光如電的掃過眾董事,在他們臉上看到驚疑、困惑、不安、敬佩等種種情緒竄過,語氣更加的堅定有力。
「我雖然可以站起來,但還不穩,醫生也囑咐我不可以逞強,但我想讓大家明白一點,儘管我經歷了一場劫難——被群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飆車族打得半死,僥倖在被送進醫院急救時還留有一口氣,足足躺在病床上十天不能動彈,但我時時刻刻沒有忘記自己是龍騰集團的總經理,惦記著本集團股東的權益,即使在病床上,仍然強忍病痛,遙控著下屬維持營運正常。最壞的情況我已經熬過,沒理由在漸入佳境之後,我反而撐不下去。正如我受傷的腰椎及坐骨神經在神農醫院的醫生妙手回春下穩定的痊癒中,我相信自己也有同樣的能力帶領龍騰集團邁向另一個成功的高峰。我會站起來,只要各位董事願意支持我。」
他話一落,熱烈的掌聲隨之揚起,詠菡激動得眼泛淚光,看著兒子在眾人混合著敬畏佩服的信任眼光下,順利接下了董事長的印信,心頭湧上一股溫暖與滿足。
董事會結束之後,他們走出會議室,大批的媒體記者一擁而上,對於久未露面的杜宇庭,每位記者都有一籮筐的問題要問。
「杜先生,對於你被飆車族攻擊的事件,你個人有什麼話要說?」
「這已經是三個多月前的舊聞了。」對差一點撞到他嘴上的麥克風,宇庭的笑容有些無奈。
「據說你的腰椎受到重傷,有癱瘓的可能,這是真的嗎?」
「純屬於虛烏有!杜董事長方才站在本集團的董事面前發表了一篇感人的宣言,不信的話可以問在場的每位董事。」之前質疑宇庭的張董事慷慨激昂的聲音蓋過了記者的爭相發問聲,引來眾人注目,有一部分的記者跑去記問他。
「恭喜你了,杜董事長。」
沉穩的聲音發自一名資深記者,他銳利的目光很快打量了一遍宇庭紅潤的氣色。
「坊問有個傳聞想向你求證。聽說你打算解除與洪薏苓小姐的婚約,因為你認為你之所以會被飆車族攻擊與她有關係。這是真的嗎?」
這道質疑像顆炸彈般落在人群中,大家都被他犀利的問題震撼住了,唯有宇庭挑高一道眉,唇角揚起一絲淡笑。
「我沒有認為什麼。」
「你要否認打算解除婚約的傳聞嗎?」
「倒不如說,我與洪小姐都審慎的交換過彼此對婚姻的一些看法,發現對方與自己的認知有相當大的落差。我認為婚姻該建立在互信、互愛、互重的基礎上,而不是彼此的聯姻將對己方的家族事業帶來什麼樣的利益。洪小姐沒辦法提供我想要的。而且坦承她並不愛我,早就有意中人了。我不想勉強她的意願,所以尊重她的選擇。」
「你是指洪薏苓小姐在你受傷期間,琵琶別抱?」
「不,這是在我受傷之前就有的事。該說是我的受傷讓彼此更加看清楚對方不適合自己吧。」
「也就是說杜洪兩家的婚約解除定了?」
「稍後我們會做公開宣佈。」
「還有一件事,」記者眼中掠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對於玉女紅星韓琦在驚聞你受傷瀕死的消息後,傷心地小產,這件事杜先生有什麼看法?」
就算宇庭感到意外,他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僅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望向不遠處的一架攝影機,唇角揚起一絲富含深意的笑容。
「我很遺憾,不過,那就什麼也沒辦法證明了,不是嗎?」
第十章
「我一個人就行了。」
特別護士微一頜首,帶上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