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苓,你要我說幾遍!」他已經沒耐性哄她了。「在跟你訂婚前,我就跟她分手了。你何必跟一個我用來暖床的女人計較?」
「可是她懷了你的孩子!」她尖銳的提醒她。
「等孩子落地做過鑒定後,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洪薏苓瞠大眼眸,她就知道杜宇庭不是省油的燈,韓琦想用這招套住他,根本是白費心機。
「我可不要替你養外頭野女人的孩子!」她嫌惡的說。
「你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見得會養!」他耐性用盡的低吼。「就算那孩子是我的,我也不會讓他來煩你,何況韓琦是否真的懷孕,或孩子是否是我的,都是未定數。你不要杞人憂天!」
「我杞人憂天?」
「如果你想解除婚約就說一聲,不要再跟我鬧了!」
洪薏苓倒抽了口氣,對他臉上不知悔悟的厭煩恨得直咬牙。錯的人是他,竟還有臉說她鬧?!但現在不是跟他翻臉的時候,還不是。
「我又沒這麼講!」她可憐兮兮的垮下臉,眼裡浮現薄霧。「你那麼凶做什麼?這幾天我受的委屈還不夠嗎?從韓琦宣佈懷你的孩子開始,我不分日夜的被新聞記者還有社交界那群三姑六婆轟炸,我不但不能生氣,還得表現得像希拉蕊一般賢慧,口口聲聲的說我信任你,忍受那群等著看我笑話的女人故作同情的眼光。現在你還這麼說,我……」
那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淚,抖顫著的櫻唇,還有臉上埋怨的嬌嗔,組成一幅動人的圖畫,但對杜宇庭而言就像一尾毒蟲般可怖。他旋緊眉,彷彿怕被咬到似的別轉過視線,不願注視洪薏苓臉亡的幽怨,投向宴會主人以奇花異卉著稱的美麗花園。在園燈的映照下,鮮妍的花朵有別於白日下的爭奇鬥艷,另有一番柔和婉約的空靈之美。他卻視而不見,思緒幽幽渺渺的不曉得飄到哪去。
聞嗅間,彷彿有一縷濃香溢遠的清芬撲鼻而至,他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一股椎心的疼痛突如其來的升起,眼角餘光瞥到嵌在濃綠樹叢間那如星光閃亮的白色小花,更像一把把的流星鏢射向他陰鬱的心頭。
「你根本不在乎我!」見他對著花園發怔,洪薏苓體內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你寧可看著那些花,就是不想理我是不是?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答應我父親這樁婚事?如果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根本不該……」
他突兀的轉向她,陰沉的表情嚇得薏苓沒辦法往下講。
見她臉上血色全失,一雙眼驚恐的瞪大,杜宇庭不禁要懷疑她是見到鬼了。但既然他不承認自己長了張鬼臉,便將這念頭盡拋腦後。
「好了,薏苓。我知道這陣子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會好好補償你,好嗎?」冰冷無情的眸光在轉瞬間溫柔多情了起來,杜宇庭的確有萬人迷的條件,當他想要表現出親切時,春風般迷人的魅力連處在盛怒之下的美人也化作繞指柔。
洪薏苓的頭腦有些暈眩,瞪著他俊臉上誘人的笑容。
這人變臉變得還真快。
「我們進去吧。出來太久,那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不曉得又會怎麼說了。」
他優雅的伸手向她,薏苓差點被他溫柔的聲音給迷惑住,幸好及時想起她跑出來的目的。
「噢,我的頭好痛。宇庭,我們不要進去了好嗎?」她撫著額頭,秀眉緊緊蹙了起來。
「薏苓,適可而止。」他不悅的提醒她。
「人家是真的頭痛!」
她可憐兮兮的瞅著他,撒嬌似的噘起紅唇。「我無意擾了你的興致,但我真的不舒服呀。這樣好了,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你不用理我。」
他要是讓她一個人走,鐵定引來一陣閒言聞語。
「我送你回去。但在這之前,我們得跟主人打個招呼。」
「我在這裡等你好不好?」玉蔥似的柔荑虛弱的扶著額頭,挺立的瑤鼻深呼吸著沁涼的空氣。
「裡頭悶得我不舒服,不如在這裡吹吹風,也許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他不信她真的頭痛,鐵定是小姐脾氣發作,不願意進去而對眾人奸詐的眼光。杜宇庭不是那種不戰而退的人,但考慮到洪薏苓這幾天的確受了不少氣,便決定縱容她這麼一次。
「你別亂跑。我一會兒過來接你。」他輕拍著她的手,旋身朝室內走去,沒注意到在他離去的身後,從濃密的樹蔭裡閃出的人影。
不久後,他重新回到洪薏苓身邊,挽著她走向事先請泊車小弟開來的跑車,接過泊車小弟依依不捨交回的鑰匙。
明亮的路燈猶如果光燈般投射出黑色跑車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變形蟲形狀的車頭燈,誇張的斜窗緣線條襯托出高翹車尾及前仆的造型,動感的設計使得跑車挺立昂揚的模樣像極一頭隨時爆發出瞬間力量、優雅難馴的黑豹。杜宇庭眼中露出對愛車滿意的讚賞光芒,拉開車門安置好洪薏苓後,意氣風發的坐進駕駛座。
在他嫻熟的操控下,跑車優雅的滑出私人車道,洪薏苓突然偎向他道:「我們走濱海公路好不好?今晚的天氣這度好,都看得見星星咧。」
順著她的視線往車頂上緣瞄,宇庭嘴角揚起滿足的笑弧。從前擋風玻璃下緣綿延至車尾部流冀全部都采玻璃設計,使得車裡的人一抬頭便可將滿天的星光盡收眼中。
「好啊。」他順門回應。
他們今夜參加的宴會設在淡水海邊的私人別墅,走濱海公路雖然是繞遠路,但既然薏苓有這樣的雅興,他願意奉陪。
公路上的車子稀少,讓人忍不住將車越開越快,尤其是手下的愛車又擁有高性能動力水準,極速可抓到每小時兩百四十公里,平常時候難得可以飆速,眼見四下無人,宇庭放縱自己追求速度上的快感。
隨著車子越開越快,滿天的星斗都像在高空上面急速轉圈,洪薏苓頭暈目眩了起來,不用假裝,便翻轉上反胃欲嘔的衝動,一股酸水直往上冒。
她反射性的掩住嘴唇,痛苦的呻吟低喊:
「停下來,我要吐了!」
沉溺在速度快感的宇庭一聽見她的話,臉色一變,急忙減速,就擔心洪薏苓會吐在車裡,污染了他的寶貝愛車。直到車子靠路邊停下,洪薏苓衝出車子,他才鬆了口氣,跟著下車查探蹲身在路邊草叢乾嘔的未婚妻。
「你還好吧?」他皺眉將從車上帶下來的整盒面紙遞過去,洪薏苓接過去擦拭,仍虛弱的蹲著。
正當宇庭打算進一步關注,遠方一陣轟隆作響的噪音傳來。
等他瞇眼看清楚時,一群重型機車朝他們飆來。
不祥的感覺爬上他心頭,北部的飆車族雖不像中南部一般囂張,但能不碰上最好。
他走過去捉向洪薏苓的胳臂,沒想到她會滑溜的避開。
「薏苓,別鬧了,快點上車。」
注視著他繃緊的俊臉,洪薏苓臉上有抹詭異的笑容,略顯蒼白的唇瓣擲出冰冷的語音。
「沒想到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你是什麼意思?」他機誓的瞇視著她,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自四面八方湧米。
可惜他察覺得太晚,重型機車猶如黃蜂群轉眼飆到眼前。轟隆的引擎聲及飆車族的叫囂聲,破壞了夜間濱海公路的靜寂,也震撼了杜宇庭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
呈放射狀尖刺的圓形物體從為首的飆車族手中飛過他驚愕的注視裡,撞向他愛車的擋風玻璃,製造出冰裂紋般的痕跡。
「住手,你們在於什麼!」
他尖銳的抽氣,怒不可抑的朝他們咆哮。
可惜對方根本不理他,挑釁的再次攻擊他的愛車。
宇庭恍然領悟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但他明白得太遲了,那群飆車族殺的大吼,手裡拿著棒球棒朝他圍過來。
饒是宇庭身手矯健,猛虎還是敵不過猴群,幾次閃躲之後,腰腹就被球棒打中,痛得他咬牙切齒。
勉強抵擋了一陣,更多的疼痛降臨,反抗的能力跟著銳減,最後只能護住頭臉,承堂如雨下的亂棒襲擊。
嘴裡很快嘗到血腥的氣味,彷彿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全身的關節與肌肉都疼痛不堪,幾乎剝奪他的意識,但高傲的自尊說什麼都不願意屈服,努力的與拉扯他進昏迷的疼痛對抗。
直到尖銳的警笛聲隱隱傳來,越來越清晰……
第六章
尖銳的警笛聲中,渾身浴血的杜宇庭被送進醫院急救。警方從他的女伴口中間出他的身份,緊急通知他的家人。
那一晚向來早睡的陳詠菡眼皮直跳,輾轉了許久就是合不上眼。當管家告知她警方的來電,她震驚得險些失去心跳、
她不能倒,詠菡在窒息的暈眩叫中不斷提醒自己。為了宇庭,她絕對不能倒下去!這個意念讓她得以戰勝因劇烈的情緒衝擊而亂了拍子的心跳,她又能呼吸了,急忙取出隨身的藥片含在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