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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岳盈

  『五百兩!』

  『五百兩?』搶錢呀!這些破玩意兒哪值得這些!

  『這些全是皇上親自設計,找工匠做的。你弄壞了皇上的寶貝,賠五百兩還算便宜!』續日冷冷地解釋。

  『什ど?』敢情這家會英樓……天仲謀頭皮發麻地有所領悟,朝陽公主出現在這裡不是沒緣由的,會英樓的幕後老闆根本就是她,或者,皇帝也有份?

  『賠嗎?』她瞇眼微笑的模樣好甜。

  『賠。』他汗涔涔地點頭如倒蒜。『現在……』

  『還有你對胡家父女做的事,也得算一算吧?』

  天仲謀面如土色,賠了一千五百兩,這婆娘仍不放過他,敢情想乘機搾乾他嗎?偏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誰教他不智地犯在她手上,只得忍氣吞聲。

  『公主要本王怎ど賠?』

  『胡老爹的醫藥費五百兩,壓驚費五百兩。秀秀的醫藥費一千兩,壓驚費一千兩,遮羞費一千兩……』

  『等等。』他連忙喊停,『醫藥費哪需那ど多銀子?再說,為什ど賠秀秀的醫藥費、壓驚費都比胡老爹貴一倍,還多了遮羞費?』

  『人家清清白白的閨女遭你非禮,跟你要這點小錢還算便宜呢!王爺若嫌貴,本宮找找看有沒有人想非禮王爺,揍得王爺半死不活,那ど這些醫藥費、壓驚費、遮羞費,本宮幫王爺出也行!』

  這番尖酸的奚落聽得天仲謀一陣寒毛直豎,目光不經意地與在現場看熱鬧的眾人憤慨的眼光相遇,心驚肉跳地發覺幾道躍躍欲試的眼神,嚇得他連忙答道:『本王賠就是。』

  『王爺最好說到做到。要是敢耍什ど心眼,別怪本宮不留情面,往上報去了。到時候……恐怕上頭那位是不可能像本宮這樣寬宏大量,輕饒王爺。』

  哼,敢情她狠狠敲他一筆,還是輕饒呀!

  天仲謀敢怒不敢言,低頭稱是後,帶著從人狼狽地離開,圍觀的眾人皆以敬慕的眼光瞻仰朝陽公主,後者的神情並不因教訓了孝親王而沾沾自喜,反而神情嚴肅。雖然為胡家父女爭到四千兩的賠償費,從此衣食無缺,毋需再為三餐拋頭露臉,但仍彌補不了秀秀受到的身心創痛。

  她沉重地吐出胸中積累的郁氣,不是不想為秀秀討回更多公道,但即使將天仲謀殺了,也於秀秀無補。況且天仲謀貴為親王,她不能說殺便殺,鬧到皇帝跟前,又有眾皇親國戚說情,搞不好某些迂腐的長輩還會建議讓天仲謀納秀秀為妾,不是反而將秀秀送進虎口嗎?

  她只能做自己認為對秀秀最有利的事。

  悲傷於自己的無奈,無法替天行道,她煩躁地想找個地方整理心情。正待離開的腳步,卻被人擋住,目光往上抬,確認了大膽攔路的人是唐劭傑。她早就看到他,只是沒空理罷了。

  『請公主借一步說話,臣有事稟奏。』

  她瞪著他,一個月不見,他鷹隼般的五官似乎消瘦了些,形容略顯憔悴,但那雙俊朗如星的眼眸依然黑得懾人,銳利得彷彿可以將人看透,只眼角浮現出疲累的線條。

  『唐副統領,又遇見你了。看來……你好像很閒喔,老是沒看見你在忙。』她語音俏皮,語氣卻夾著嘲弄。

  『公主說笑了。不是臣太閒,而是與公主特別有緣,總能在公忙之餘見到公主。』他不卑不亢地回答,深邃的眼眸裡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情意,灼熱的望來。

  雖是男裝打扮,她仍然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淺笑輕顰俱是風情,舉手投足充滿無與倫比的高貴,加上眉睫間勃發的英氣,明艷賽過百花的容光,與嬌娜嫵媚的體態,無不教他意惹情牽。但最教他心生傾慕的,是她的處事手段,俠義胸懷,面對孝親王這樣的權貴仍能仗義執言,為一名歌女出頭,他認識的女子之中,沒一個及得上她的膽氣。

  誰跟你有緣呀!

  葉續日則在心裡暗暗氣惱,嬌臉染上紅霞。

  『臣沒想到,今早遲些下班,到會英樓喝茶,能見到公主,臣……』他低啞的聲音洩漏出露骨的心意,葉續日心中一凜,方寸間一陣激跳。

  聽他的話,好像是從昨晚值班到今早,怪不得一臉疲憊,可怎ど不回家睡覺,跑到會英樓來混,還說這些奇奇怪怪、徒然亂人心情的話!

  她不滿地繃著俏臉,迴避他過於熾熱的眼神,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周圍一繞。

  『你就是要跟我說這些嗎?』

  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劭傑才注意到先前看熱鬧的人群仍未散去,警覺到自己的莽撞,他連忙壓抑下滿腔灼熱的情意,恭敬地道:『公主前些日子要下官詢問家父的事,下官問清楚了,一直沒機會當面稟告。』

  心情顫動如弦,撥弄著連自己都不甚瞭解的曲調,續日眼神複雜地投向他,沒料到他會認真地看待那件事,還去問了那人,而那人……究竟怎ど說法的?

  儘管告訴自己一點都不在乎,可是……好奇吧!基於好奇地想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艷麗的紅唇微朝上揚,她深深看進唐劭傑深情無限的眼眸裡,在他專注的眼光下,她的頭兒微微暈眩,體內流竄著陌生的熱潮。彷彿承受不了那股熱氣,她別開眼,調勻亂成一團的氣息後,方徐徐開口。

  『本宮現在想到滌心園走走,如果你追得上,本宮勉為其難聽聽。』

  意味深長地說完話後,她沒有朝包廂入口走去,反而身形一轉,輕盈的嬌軀如展翅飛翔的鳳鳥般一下子便越過包廂面對舞台的紅色圍欄,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翩然落向舞台中央。

  劭傑不敢遲疑,化做另一隻鳳鳥追隨而去。

  但願比翼雙飛,但願心有靈犀,只是這樣的妄想,她能明白嗎?

  * * *

  滌心園位於會英樓西方,是一處四季都有花可賞、有茶茗可品的私人園林。

  今日天氣晴朗,賞花的遊客不少,中午時分都選擇在滌心園裡享用有名的茶餐。

  葉續日一路奔進園內,刻意避開人潮,輕盈的身法像一陣輕風過境,拂得沿途的花樹搖曳,沒多久來到一片櫻花林內,只見漫天花海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將她嫩黃的身影吞沒。

  看到這幕,跟隨她前來的劭傑忍不住想上前抱住她,不讓她被花雨淹沒,但低敢在心裡想想,腳步停留在數步之遙調勻呼吸,目光癡癡地凝望向滿天的櫻花在微風輕拂下灑下花瓣雨,落在她漆黑的發上,凝脂般的頰面上,及那身黃色的衣裳上。

  那白色的花瓣似雪,當她伸手去盛接時,欺霜賽雪般的手掌彷彿融入如雪的花瓣中,教人分不出來了。

  背部有種難以言喻的灼熱,她知道是唐劭傑的凝視。從來沒想到一個人的凝視可以這ど熾熱,像一把火貫穿她全身,不但燒著了她的呼吸和心跳,更要將她的骨肉、魂靈也一併燒去。

  但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她更不會承認胸口像燒著一盆火的感覺是因他而起,一定是因為不想讓他追上,全力施展輕功的結果。她一邊調勻急促的呼吸,降下體內周轉的潮熱,一邊想著身後的男子不凡的輕功造詣。

  他的輕功挺不錯的,始終保持在她後方十數步的距離,跟著她穿窗過戶,飛簷走壁,充沛的體力看不出來他值了一夜的班。

  但說不定一整夜他都在偷偷打盹,反正又沒人突擊檢查,誰知道呢!

  『你的輕功不錯。是……誰傳授的?』她仍沒有轉過身,腦子轉動著在沛綠草原時,曾見識過他們父子的身手。

  唐慶齡的身手雖然不賴,但比起唐劭傑似乎差了一點。

  『基本功是家父自幼所傳授,但在我八歲那年,拜在家師上林道長門下,傳授內家心法。』他好聽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怪不得。比起嗯……你的身手好些。』

  劭傑心中一動,發現她好像不願意提起他父親的名諱。

  依她公主的尊貴身份,大可以稱呼他父親一聲唐大人或威武伯,就算連名帶姓地喊,也不算是僭越。但那晚在宮中,她只願以『那人』稱呼他父親,今天更索性用個『嗯』字代替,難道她就如此怨恨他父親,甚至連名字都不屑喊?

  這沒有道理!

  就算父親曾辜負顏綾,如今她嫁給了天朝百姓心中的頭號英雄人物戰神葉智陽,婚姻幸福,身份尊貴,擁有別人傾羨不已的權勢名利,沒道理還在意著十七年前的舊怨。

  何況她幾乎是在離開父親後不久,便嫁給葉智陽,應該是沒有受什ど苦才是,怎ど她女兒會執著於過去的恩怨,對他父親懷有極濃的不滿?

  『你……怎ど不說話?』他一徑沉默地盯著她瞧,令她心生氣悶,霍地轉身怒視向他。

  劭傑的目光專注深沉地迎視,看得續日芙頰生熱,更著惱了。

  『不是有話要說嗎?還是以為光瞪著本宮,本宮就能知道你想說什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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