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話是我說的,可是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了?」天香一副「賴定你」的頑皮樣,她現在有夢依撐腰,對朱麒更加肆無忌憚。「明明就是你想看疏影……」
「喲,原來如此。」夢依恍然大悟地瞇起杏眼,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原來是王爺難忘舊情,所以急著去見心上人的孿生姊姊聊慰相思啊。」
若不是知道夢依一向對他沒有好感,朱麒有可能把她這番酸溜溜的話當作在吃醋,也因為如此,他對她的這番挖苦,更覺得難以接受,一把火直往上燒。
「我可不像夢依小姐這麼癡情,」他不怒反笑,濃眉嘲弄地揚起。「為了博得心上人的歡心,硬逼著自己學習那些完全不符合自己品味的琴棋書畫,我越想越替你覺得委屈。教一個刁蠻妮子學做淑女,實在是難為你了。」
「朱麒,你說什麼?!」夢依氣惱地瞪大眸子,一雙杏眼火大地掃向兄長。飛白被她盛怒的表情嚇得噤若寒蟬,連忙轉開眼光。
「喲,還需要我直說嗎?」朱麒一副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的得意笑臉。「飛白說你為了行雲學這學那的。哎喲,可真難為你了。」說完後,一雙虎目似笑非笑地斜睨向她。
「有何難為的?」夢依冷著一張臉問。「本姑娘天資聰穎,學任何才藝都是手到擒來,不像某些人的腦子裡只裝些骯髒想法。」
「你說誰?」朱麒被她語氣中的鄙夷氣得火冒三丈。
「我沒指特定對象,你認為是誰就是誰囉。」
朱麒被她氣到極點,反而哈哈大笑。
「是是,原來夢依小姐指的是自己。孺子可教,看來夢依小姐已幡然悔梧,覺今是知昨非。」
他搖頭晃腦的裝蒜,氣壞了夢依。
「大笨蛋,我說的人是你!你這頭自以為是的色豬!」
「你你你……你才是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本小姐才不像你這麼齷齪!」
「我哪裡齷齪了?」他斜睨向她。「是你的想法骯髒。」
「我想法骯髒?你混蛋!難道你敢否認你對新晴沒有非分之想嗎?」
「那……那是從前!」朱麒漲紅臉辯白。「後來我便君子有成人之美了,現在我把她當妹妹一樣。」
「嘴巴說得好聽,誰曉得你心裡想的是什麼。」
「你少隨便臆測,以小人之心度君於之腹!」朱麒火大地叫囂。「倒是你對楚行雲餘情未了。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貨色。」
「我再怎樣也比你好!」夢依不甘示弱地道。這朱麒哪壺不開提哪壺,戳中了她心中的最痛。「彬彬君子,淑女好逑!我對楚大哥一直是光明正大,不像你強取豪奪。」
那最後的四個字,像把利刃刺人朱麒心中。這是他今生最羞槐的事,偏偏夢依又提起此事。他心下著惱地反擊,「我是強取豪奪沒錯,但你的光明正大又如何?他還不是毫不領情。憑你的才疏學淺,行雲才看不上眼!」
「我是才疏學淺沒錯,可剛才有人誇我寫的字勁秀妍媚,植種的盆栽巧手天成,還要我去指點他呢!」夢依冷笑地諷刺道。
朱麒暗暗咬牙,只怪自己眼睛被屎糊上了!
「我是不好意思批評,你倒自以為是了!也不想想你那雙形如枯筍的禿指配得上嗎?」
「我的手指像枯筍?你瞎了眼嗎?」夢依氣憤地撩起袖於,一雙欺霜賽雪、嫩如春筍的纖指伸到朱麒眼前,看得他差點口沫橫流。
透明如玉的粉紅色指甲,不像北方貴婦般留長,圓潤的指尖更形可愛。他猛地吞嚥下口水,虎目裡射出駭人的光芒。
夢依被他瞧得有些心虛,倏地收回手,藏在身後,紅唇囁嚅著道:「怎麼樣?現在還敢說我的手像枯筍嗎?」
朱麒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凝規她,夢依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一旁的天香怕兩人瞪出火氣來,連忙拉著夢依坐下,打圓場道:「夢依,我聽說府上的迎春花全開了,這可是個喜兆呢!」
「沒錯。」無情趕緊附和天香的話。「這喜兆還是為夢依來的。」
「怎麼說?」天香興致勃勃地問。
「昨兒個下午,天馬牧場的人捎信來,說他們少主戰雲下個月便會來下聘。」
無情柔如春風般的聲音,突然像一詞悶雷般打向朱麒。他睜大眼瞪著夢依,眼中怒濤拍岸般的情緒,彷彿是在向夢依要求解釋。
夢依被他的眼光瞧得心慌,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似的。可是她沒有啊。
「夢依,恭喜你了。」天香拉住她的手,欣喜地道。
夢依張了張嘴,卻無法言語,所有的委屈全都梗在喉中。她好想告訴天香,她並不想嫁給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男子,耳邊卻聽見朱麒冷嘲熱諷的話語。
「想必那個叫戰雲的,不是瞎了眼,就是醜得像鍾馗,再不然就是覬覦賀家的財勢,才會敢向夢依提親。」
「你……」夢依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太生氣了,因而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情緒。「你亂講!不然你問我大哥好了。他說戰雲就像他一樣英俊湃灑、卓爾不群、溫柔體貼、舉世無雙……」
「夠了!」朱麒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只覺得一顆心都被夢依的話揉碎了。他好生氣、憤怒,聽不得她說另一個男子的好話。
火般的嫉妒讓他口不擇言。「就算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可是等他看清你兇惡的潑婦嘴臉,一定會立刻把你給休了!」
夢依倒抽口氣,不信他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天香則是張著小嘴,驚呼道:「麒哥……」
朱麒更是羞憤難當,早在話出口時,他便懊悔了,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不勞王爺費心。」一層寒霜罩住夢依,那雙向來活潑靈動、充滿笑意的杏眼,此時卻是冷冰冰的。「夢依還曉得為妻之道,也素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我會把我的「潑婦嘴臉」收起來,讓未來的夫君看我最體貼溫柔的一面。」
朱麒像是被定住般無法動彈。夢依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利刃般割著他的心。原來她的「潑婦嘴臉」只是針對他而已,怪不得她對每個人都是有說有笑,唯獨對他惡言相向。
廳裡的氣氛在夢依說出這番話後,凝凍如冰。飛白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企圖緩和場面的尷尬。
「王爺,咱們蘇州可看的地方不少,如果王爺有雅興,就讓在下帶王爺四處遊覽一番如何?」飛白見朱麒仍是瞪著夢依,也不搭理,只好繼續往下道:「蘇州夜晚的風光不遜於秦淮河畔的旖旎,尤其是此地的歌妓聲音之優美,堪稱冠於全國,王爺何不……」
朱麒聽到這裡淡淡一笑,收起心中的失意,轉向飛白道:「你當真要帶我去?不怕無情妹妹怪罪?」
飛白看了一眼嬌媚的妻子,微笑地回答:「上回請了名歌妓來寒舍出堂會,無情直歎著好聽,想再聽一回。不如由我做東,請大伙到太湖賞夜,一來可以暢遊蘇州的夜景,二來可以在水光中欣賞歌曲。」
「這個……」朱麒有些猶豫,聽飛白之意,好像要帶妻子同行,這樣有什麼搞頭?他想著便蹙起眉來,才略抬起眼光,即接收到賀夢依瞭然的鄙夷眼光。
他一口氣差點吞不下去。
「好,當然好。」他咬緊牙關,露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最好把行雲和疏影都找來,讓大夥兒樂上一樂。」
「王爺這個建議真是太好了。」無情喜孜孜地道。
「麒哥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去了!」天香興高采烈,拉住夢依的手,甜甜一笑。「夢依,我好開心,終於可以好好見識江南的風光了。」
夢依卻不像天香那麼好心情,端莊地笑道:「是啊,連我這個在地人,都尚未見識過蘇州夜晚的五光十色呢。祝你玩得愉快。」
「怎麼?你不跟我們去啊?」天香挽著她問。
「我最好還是別去,免得破壞某人的好心情。」她故意仰高小臉譏剌地說。見天香不以為然地瞪大眼,才揚起一個輕笑安撫她。「其實是因為戰家的人即將來下聘,所以家父不會准我去的。」
「我不管啦,我一定要你去!」天香撒嬌道,求助的眸光轉向飛白。「飛白姊夫,你讓夢依去嘛。天馬牧場也不曉得在什麼地方,夢依要是嫁過去,就不像現在這麼自由了。還是趁成婚前,好好玩才對痳。」
「夢依,既然公主都這麼說了,你就一起去吧。爹那邊由我去說。」飛白勸道。
「如果爹同意,我自然沒話好說,捨命陪君子囉。」她聳聳肩回答。
天香被她的話逗得噗哧一笑,「哪有那麼嚴重,要你捨命來陪。」
「哎喲,當然嚴重囉。要是我不檢點一點,萬一應了某人的烏鴉嘴,被人休了,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