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吃了那麼多顆藥,他都撐飽了,怎麼會餓?「你吃吧。」
「好吧。」她不情願的回答。
吃慣了山珍海味,南北各地的各式甜點,手中的冷餅怎麼看都不怎麼樣,可這是她目前唯一的食物,為了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再怎麼難吃都得勉強吞下去,只是吃得太痛苦,得想個什麼辦法幫助食慾。她看向趙珞,決定邊吃邊跟他聊天。說不定能在不知不覺中將餅吞完。
「昨晚有四個長相怪異的人來找你,你是怎麼惹上他們?」
「說來倒霉。年初我由川人云貴,半途上遇到麗江公主被毒蠍咬傷,本著醫者之心救她一命。沒想到她反而逼著我入贅。她的父親苗疆峒主甚至派了魑魅魍魎四個傢伙追著我迫我答應。」他越說起氣。「你為什麼不肯娶那位公主?她長得不美嗎?」
「美呀」。
「那……」
「美是美,但不對我的味。說真的,要說世間的美人,沒幾個及得上我大姊。我從小看她到大,把我的眼光都養刁了。」
「你大姊真的很美啊?」她歪了歪脖子,滿眼好奇。
舞妍這生見過最好看的人,非她的仙姨莫屬,其次是表哥君如意和姊姊莫愁。她就不信趙珞的大姊會比他們好看。
「不是我吹牛哦,」他高傲的道,「我大姊的美貌除了她的孿生妹妹可以相比外,世間難出其右。要知道她被太后封為紅蓮公主,可不是虛名哦。」
「你大姊的孿生妹妹不就是你二姊嗎?」原來他還是皇親國戚,不過說法有點奇怪哦。「你不懂啦。」趙珞簡要的將郁家妹妹的事說了一遍。
由於故事太好聽,舞妍不知不覺中吃完一塊餅,暫時安托了肚裡的餓蟲,又灌了一大口水滋潤平澀的喉頭。
「你是因為那個公主沒你大姊好看,所以……」
「我才不是那種好色之徒呢!」趙珞連忙為自己辯護,「我對她根本來不及生出好感,就被逼著人贅,要是換成你會願意嗎?」
「可是四個人說你看了她的腿,還……」
「我是個醫者,難道要為了世俗之見置她的死生於不顧?為了醫治她,還得陪上自己終身幸福?不是有句話說:『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以報。』我不求她報答我,但求她不要為難我就行了。」「為難你?」只怕麗江公主不是這麼想吧!舞妍也是女人,約略明白麗江的想法。趙珞是個極有魅力的青年,任何女子在被他用那種方式救了後,難免一顆芳心牽繫於他,想以身相許也在情理之中。
「沒錯!」他煩躁的回答,「她明曉得我無意於她,還逼著我人贅,分明是強人所難。」說這句話時,他忍不住盯著舞妍瞧,那張臉容似乎蒼白了些。
是不是自己把話說重了?他並沒有暗示她會……
該死!她絕對比麗江公主有資格一百倍要求他娶她以示負責。第一,她不避男女之嫌的救她,跟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兩人還抱著一道睡。第二,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提出要求,他萬萬沒有理由拒絕。問題是,她會提出來嗎?
陰鬱的心情悄悄升起一抹期待,趙珞跟著迷惘了起來。
怎麼對像換成舞妍,他對娶親之事便不那麼排斥,這是什麼緣由?
舞妍對他腦中那些曲折婉轉的念頭毫不知情,也不感興趣,她正陷進自己的思緒。趙珞的那句強人所難像是擊中了她的痛處。她不禁在想,她這樣苦苦追求著鄭文檉,跟麗江公主派人追著趙珞迫婚有什麼兩樣?如果鄭文檉像趙珞對麗江公主般的無意於她,她的討好、她的追求,對他而言,是不是也如同趙珞的感覺不過是強人所難?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如墜谷底、像被一萬隻小螞蟻無情的咬噬。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活了?」他對她沮喪的表情感到不安。
「沒有。」她搖搖頭,他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說錯呀。
真的沒有嗎?為何臉色灰敗如枯葉?然而,她既不願意承認,他也拿她沒法子。趙珞只好轉移話題,好暖和兩人之間的窒悶氣氛。
「對了,你住洛陽是不是?」
「嗯」
「那你知道洛陽鏢局嗎?」
「知道呀,我就住在那裡。」
「你住哪裡?」想到她姓李,他不禁懷疑她與洛陽鏢局總鏢頭李名峰的關係。「洛陽鏢局總領頭是家父。」她主動告知。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趙珞還是很驚訝,萬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時怔然了。他之所以會朝關中而去,有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君如意的表妹。還記得見到君如意的頭一眼,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為他罕見的美貌而心醉神迷,知道他是個男人時,還為此捶胸頓足,覺得是老天爺開了一場玩笑。從君如意口中得知他雖無姊妹,倒有一雙表妹住在洛陽,心中便生出一見的渴望。沒想到還沒到洛陽,就遇上其中一位,還是與他的想像出入頗多的一位。「你是李總鏢頭的千金?君如意的表妹?」
「你認識我如意表哥?」
這下趙珞是完全絕望了。沒想到君如意的表妹真與他相差這麼多。
舞妍對他臉上的悵然若失感到不解,這傢伙怎麼了?
看出她臉上的迷惑,趙珞打起精神解釋,「我跟君家有姻親關係,君家的二少爺是我二姊夫。」「哦。」
「對了,你既是李總鏢頭的千金,怎麼會一個人來到這裡?」收起心中的失落,他將懸在心頭已久的困惑道出。
「說來話長。」她幽幽的歎口氣,怔怔的瞧著趙珞充滿關懷的黑瞳。
她原本就是個擱不住心事的人,以往在家裡,什麼事都可以跟芍葯講,如今芍葯不在跟前,倒有一個她悉心照料一晚的趙珞。
儘管為寒毒所苦,那雙眼眸卻閃照著溫暖的光芒,舞妍可以感覺到他無邊的溫柔,彷彿正保證著他會無條件的包容她肆無忌憚的宣洩心事而不取笑。
這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和傷痛全數傾洩向他。
「……我以為很容易。追到鄭三哥後,就跟他道歉,然後打道回府。沒想到自己在一開始就上錯車。鬧出了笑話。依照商叔叔的指引沿著官道尋找邢家村好借宿,結果卻迷了路,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怪不得鄭三哥會不想理我……」她抽抽噎噎的埋怨著自己,沾滿塵泥、野草屑的小臉上掛著兩串晶瑩的淚珠,有說不出來的楚楚可人。
這份可人卻完全不屬於他,趙珞只覺得酸甜苦辣連成一氣,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驚痛情緒湧上心頭。他怎麼了?
他應該高興才是。
舞妍有了心上人就不會來纏他,要他負責了呀,他應該歡天喜地的叩謝天恩,怎麼反而心憂得像失去了最珍愛的寶貝?
「剛才聽你提及你對麗江公主苦苦糾纏的厭惡時,我心情跟著不好受。萬一鄭三哥也同你一個心情,那我……」
「不會的!」他反射性的安慰她,「像你這麼好的姑娘,他開心的討好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你!」舞妍怔怔的瞅著他,心裡充滿難言的滋味,只覺得一股甜甜的溫暖洶湧著四肢百骸,失去已久的自信又從他的話裡找回來。她情不自禁的朝他綻開花朵般的笑容。
「聽你這麼說,我心情好多了。」她活潑的道。
「不客氣。」倒是趙珞的語氣有點酸。「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呀、』舞妍臉上的開朗黯淡了下來。「回家鐵定會被爹娘罵一頓的,只是心裡好冤哦,連鄭三哥都沒見到就……唉——」
不忍見她愁眉苦臉,他安慰的說:「若不是我受了毒傷.一定幫你去跟姓鄭的見面。」「等你傷好了,真的願意帶我去京城見鄭三哥嗎?」他的話重燃了舞妍心底的希望,捉緊他冰冷的手渴望的問。
「可是我身上的毒……」
「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舞妍滿腦子都是與京見意中人的美好畫面。在她的想像中,鄭文檉見到她時,必是感動得痛哭流涕,伸出雙手歡迎她的到來。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趙珞卻不像她這麼樂觀,仍在體內肆虐的冰焰豈是容易治好的。舞妍想靠他帶她去找鄭文檉、根本是緣木求魚嘛。
他正想開口跟她說這個道理,過人的耳力卻在這時候捕捉到一縷輕微不易察覺的聲響。他機警的要舞妍保持靜默,豎起耳朵傾聽。
約略過了半刻鐘左右,那道聲音終於越去越遠,趙珞繃緊的神經一鬆懈,體內的寒意快速的淹沒向他。「可以說話了嗎?」舞妍貼在他耳邊低語,支撐不住的趙珞就這樣倒在她懷時。有了幾次急救經驗,她不慌不忙的取藥塞進他嘴裡,運起內力幫助藥力行遍他全身,再次將他從冰冷的黑暗深淵帶回。·························「你怎麼會知道有人過來?那個人又是誰?」等到趙珞的臉色不再那麼灰敗,雙目再度有神起來,舞妍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