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齊康聳聳肩,不明白當初他為何會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要投考警察學校,而且還身先士卒地與歹徒周旋,受傷掛綵已成了家常便飯,怪不得母親會擔心。「你……你剛才說你常出國?」他不願話題老是繞著自己轉,連忙變換話題。
「從二十歲生日的那天起,我就愛上了自助旅行。」她笑吟吟地回答,「那是父母送我的生日禮物,讓我和同學到普吉島度假,也許是玩得太開心了,從此以後便愛上這項休閒活動。我畢業那年一個人到歐洲旅行了兩個月,後來也是因為喜歡旅遊,才會進這家雜誌社上班。」
「一個女孩子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你父母不會煩惱嗎?」
「怎麼不會呢?不過,他們很開明,只要我快樂,他們也不阻止,甚至還常常贊助我呢!不過,我為了不讓他們太擔心,從小就學了防身術,也不到太危險的地方旅遊。」
「這麼說來,你還算是個乖女兒囉?」他逗著她,「你跟父母住在台北嗎?」
「不,我爸媽住在高雄,我一個人住台北。」
「一個人?」他挑了挑眉,「不會太危險嗎?」
「我住的是新式大廈,有管理員和警衛,而且房子裡還裝設有保全系統。你呢?一個人住嗎?」
他漲紅了臉,悶聲不答。
每次人家問到他這個問題,他總覺得不好意思。不過,這是父母對他唯一的要求,在他任性地違逆了他們許多事之後,他們只要求他一定要住在家中,這樣才能讓時時掛念著他的母親安心。
「其實跟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也有好處的。」她看出了他的困窘,笑著說,「若不是工作在台北的話,我倒希望能跟父母住,既可以不用自己洗衣、燒飯,還有人幫忙整理屋子,而且又有人疼,真是太好了。」
「是呀!」他嫌惡地撇撇嘴,心想,若能少掉耳邊的撈叨,那就更完美了。自從他大哥在年初結婚以後,他就成了父母關心、注意的對象,時常出其不意地安排相親對像到家裡,搞得他都快煩死了。
「你父母會不會很關心你交友的情形,或是時常幫你介紹對像?」
「偶爾啦,不過這是他們的關心,總是不好拒絕。而且只不過是吃頓飯,看不對眼就算了,我爸媽不會勉強我的。」
「真幸福。」他羨慕地說。
「怎麼啦,你父母逼你結婚嗎?」
他無奈地點點頭。
「你也到適婚年齡了。有三十幾了吧?」
他瞄了良玉一眼,她暈紅的臉頰似乎透露出某種訊息。
「是呀,只是一直沒遇上心儀的對象。」
良玉微微一笑,很高興他心裡沒人。他應該是屬於她的,畢竟這是老天爺欠她的。前世讓她死得那麼慘,和允文天人永隔,抱憾終生,今生當然應該讓兩人了卻這段相思情債。
「你累了嗎?為什麼不問什麼樣的女人會教我動心?」他狐疑地瞄了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的良玉。
她睜開一隻眼回視他,笑得像是只偷完腥的小貓咪一般。「你已經遇見了。」
「什麼?」他一臉疑惑。
良玉輕揚起兩扇睫毛偏過頭凝視他,美麗的丹鳳眼中閃著一絲狡黠,粉紅色的唇瓣則綻出個含有萬千允諾的秘密笑容。
「小心開車。」她靠向他的手臂嘟嚷,不做任何解釋。
齊康本能地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心中突生一股很幸福的感覺,彷彿這輩子若能像這樣讓她靠著,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 ※ ※
車子停在良玉所住的大廈前。
「要不要上去喝杯我煮的咖啡?」她張開惺忪的睡眼邀請道。
齊康沒有回答,只是俯身撥開她遮住半邊臉的秀髮。良玉再度恍惚了起來,眼前出現了高燒的紅燭,一根繫著紅絲帶的秤桿掀起了她的蓋頭,她害羞得不敢抬起頭看向她的新郎,直到一隻大手抬高她的下巴,讓那對丹鳳眼和一雙溫柔、深情的眼眸相對。
「是你!」她忍不住滿心歡喜地驚呼出聲。
「是我。」他將她摟入懷中,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從那天在天後宮見過你之後,我就對你一見鍾情,眼巴巴地看著你上轎,又跟著你一路回家。我回去後,心中仍記掛著你,所以才央求父母到府上提親。」
「我……」她有滿肚子的話想告訴他,可是全擠在喉頭說不出來。她好想告訴他,從在廟裡見面後,她心裡也想著他,為他茶不思、飯不想的,父母替她婚配後,她不知道暗地裡難過了幾回,只是萬萬沒想到成親的對象就是他。
「我的娘子……」他俯下身親吻她藏著千言萬語的櫻唇,兩片柔軟而堅定的唇密密實實地貼住她,將她的嘴唇整個包裡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驅,被按壓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裡,令她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呻吟,任他的舌探入自己的口中,戲弄著她渴盼交歡的檀香舌。
「噢,我的夫君……」她歎息道。
「叫我允……」齊康停了下來,驚愕地移開嘴,對於突然從他口中冒出來的名字感到訝異不解。
他發什麼瘋?竟要他的女人喊別的男人的名字?
良玉天真地圓睜雙眼,美麗的丹鳳眼中仍殘留有未褪的情慾。
「你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我……」齊康搖搖頭,心中充滿困惑。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只不過是想替她撥開額前的頭髮而已,唇卻不由自主地俯向她,掠奪她的甜美。
本來這一切也還算正常,畢竟她是個美麗又教人心動的女人,直到她喊他……
「你剛才喊我什麼?」他有些氣惱地間。
「我……」良玉漲紅了臉,這才從先前的椅旋幻境中清醒。「我喊你什麼?」她不答反問。
「你喊我……夫君。」齊康不確定地說。
「噢……」她掩住雙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必道歉。」他真的惱火了,立刻推翻先前所認定的不悅理由,反而認為她那樣喊他是天經地義、再正常不過的了。「我喜歡你那樣喊我,更喜歡你喊我……呢,喊我……」要她喊他康哥,會不會太嗯心了?「你可以叫我齊康。」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這顯得不夠親密,也不夠特別,認識他的人都喊他齊康。
「齊康。」她溫柔地呢喃,把他的全身骨頭都叫酥了。
齊康又發覺其實這樣的稱呼也不錯。
「齊康,你要不要上樓喝杯咖啡?」良玉不願這麼快就跟他分開,鼓起勇氣再度問道。
「好。」他喜孜孜地答應下來,幫她將行李扛上位於大廈五樓的她的住處。
一打開門,室內雅致的佈置,令他讚賞不已。
良玉要他將行李放在客廳的地上,自己則動手打開窗戶,讓室內的空氣流通。
「房子是你自己的嗎?」他好奇得很。
「頭期款是我父母出的,剩下的貸款由我自己按月繳付。」
「我不知道當編輯的待遇那麼好。」齊康疑惑地瞥她一眼,這棟位於市中心的摩登大廈,少說也要個七、八百萬。
「雜誌社的待遇還好啦,寫稿的稿酬多多少少可以貼補一些,而且這棟大樓是我舅舅的建築公司蓋的,當初只賣我們六百萬而已,爸媽出了一半錢,剩下的三百萬才用貸款的。」
「看來你父母的確很疼你。」
「誰教我是最小的女兒呢?我大哥、二姊都很會理財,根本不勞他們費心,所以我很自然地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囉!」她朝他做了個鬼臉,進廚房燒開水。
齊康跟著進廚房,欣賞她忙碌的身影。
她從櫥櫃裡拿出咖啡壺和咖啡研磨機,洗乾淨後,才將咖啡豆放入研磨機裡。
「我以為你要請我喝即溶咖啡。」
「研磨的比較香。怎麼了,你趕時間嗎?」她回過頭焦慮地望著他。
「不……」他微微一笑,聳聳肩。
管他的呢,楊干中應該可以處理作筆錄這種小事的。
良玉欣喜地轉回頭開始煮咖啡,沒多久,氫氧的香氣使已瀰漫廚房。
他看著她拿出兩隻精緻的白瓷咖啡杯,將濃濃的咖啡注人,連同糖罐和奶精擺進素雅的托盤上。
「可以先幫我端到客廳嗎?我記得還有一些蛋卷可以配咖啡的。」
齊康順從地拿著托盤走到客廳。沒多久,良玉就端了一盤蛋卷出現。
兩人在悠揚的吉他音樂聲中品嚐咖啡,雖然彼此沒有多作交談,然而靜聆的氣氛卻更顯得兩人彷彿早已相知頗深,一切的言語都是多餘,甚至讓齊康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是的,回家。他那顆向來飄蕩、不安定的心,宛如闊別土地的水手終於在汪洋大海中找到停泊的港口般,而且決定再也不離開腳下的這片土地。
望著良玉那張帶著淡淡笑意的恬靜臉孔,他突然有種望著老妻的感覺,忍不住隨著她的愉悅而綻出滿足的笑容。他的眼睛逐漸泛起一層薄霧,為眼前這美麗如幻夢般的幸福而感動,甚至想伸出雙手緊緊地將這幸福擁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