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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岳盈

  有些事不管如何逃,還是會逼至眼前要人一定得面對。海寧明白這個道理,心情越發地糾結。

  「海寧!」朱長樂不明白自己是哪裡惹惱她,只能瞪著她跑開的背影懊惱不已。

  第七章

  晚飯之後,海寧獨自待在房中,心緒就像吊水樓瀑布附近的急湍奔流不息。不知想了多久,她下定決心走出房門,往海潮住的四樓寢室而去。但敲了房門老半天,就是沒聽見回答。

  忽然,一陣簫聲傳來,曲調淒迷,似有無限纏綿。她聽出是海潮所吹,便循著簫音往源頭找去。

  走到五樓,推門人內,果然看見海潮坐在廚前,對著淒迷的夜色吹簫。

  那簫聲,有著追憶往事不得的悲慼,也有面對前程的彷徨,讓海寧想起李後主的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儘是舊歡難捨的愁緒。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她和著簫音吟唱,待簫聲停歇,海潮放下玉簫,優美的側臉轉了過來,海寧才發現師父瑩潔如玉的臉容淌滿淚水,不由得驚呼出聲:「師父……」

  「我沒事。」她以手抹去眼淚,對愛女綻露慈柔的笑意。

  「您這是何苦呢?」海寧上前,用衣袖替她拭去殘留的淚漬。眼前這幕,令她想起還在奉天家押時,好幾次看到師父對著夜色吹簫,臉上淌滿淚水,眼中寫滿相思的淒苦模樣。每一次總是教她又心疼又無助;心疼的是師父臉上的孤寂悲傷,無助的是她無從為她排解,讓她綻現歡顏,就像此刻的心情。

  「您又不是李後主,哪裡會有亡國之恨,沒必要放不下已成煙的往事呀。」她埋怨道。

  海潮搖頭,「你不懂。」

  「我懂的,師父,我……」她咬了咬唇,想說自己也喜歡過古振塘,明白那種愛不得卻愛了,想放又放不下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比起海潮與風揚的刻骨銘心自是難以相比,尤其風揚才過世沒多久,失去愛侶的傷懷豈是另一份情意可以在短期間平撫的?不像她,單戀的傷痕終將隨著另一份喜歡而痊癒。

  另一份喜歡?她怔了一下,難道她……

  「師父烹了茶,夜裡氣溫寒涼,喝一杯祛祛寒吧。」海潮沒有打擾海寧的思緒,逕自拿起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倒出熱騰騰的茶液,遞了一杯過去。

  「謝謝師父。」海寧臉上閃過一抹羞慚,鼓當是她安慰、服侍師父的,反倒讓師父照料她。

  好像從小就是如此,師父總是能先她一步洞悉她的需要,默默的為她打點一切。這番體貼,不正像為人母者對女兒的無微不至照顧?

  「阿麗呢?這時候,她不是應該服侍你就寢了嗎?」海潮招呼海寧在鋪有軟墊的屏榻上人座,微笑地問。

  「我吃飽飯後,就打發阿麗去休息了。她跟香香很有得聊,正好可以做伴。」香香是呼顏克安排於在水一方樓,服侍海潮的少女。

  「喔。」海潮應了聲,捧著茶杯,眼神若有所思的望來。「今晚你話不多,吃的飯也少。有什麼心事嗎?」

  「師父,我……」她話未出口,聲音已哽咽了起來,海潮關心地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

  「跟朱長樂吵架了嗎?我聽阿麗說,你對朱長樂有些不諒解,不高興他講笑話逗女孩子。朱長樂後來有追了過去,卻是一臉沮喪地回來。又給他釘子碰了嗎?」

  「沒的事。」她偎進那具溫暖,像座避風港般的懷抱,孩子氣地撒嬌,「他當師父是男子之身,將呼顏伯伯及夏師伯對您的愛慕之意,當成是違背世俗的斷袖之情,直要我帶您離開,免得您們三位長輩越陷越深。我笑得快內傷了,但想到他是遼東王的兒子,便沒敢點破。」

  海潮聽後,默然無語,海寧從她懷中抬起頭,一雙晶瑩的眼眸蒙上一層霧氣。

  「師父。」她喊了聲。

  「什麼事?」她慈祥地問。

  「您對呼顏伯伯的追求,或是夏師伯的默默守候,一點都不動心嗎?」

  「寧兒……」她苦笑,見她一臉認真模樣,顯然不得到答案不罷休,只好勉為其難地回答:「如果你到了師父這個年紀,歷經了紅塵間的愛與恨,年少時的熱情早被逝水般的歲月淘盡,雖無法說完全的心如止水,但男女間的情愛已不再是心中的執著……」

  「師父還是沒有回答我的話。」她可不會輕易被那段聽不太懂又模稜兩可的話給打發。

  海潮唇畔的苦澀更深,「你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師父,我們師徒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她意有所指地道,看得海潮一陣心涼,但又不確定她指的是什麼。

  「您是不是忘不了風師伯?雖然他造成您這生活在痛苦、追悔中…」

  「不,寧兒。」她不願女兒如此誤會。「雖說我與他無法廝守,雖然我也有對景難排、往事只堪哀的時候,當然,我也不否認獨自一個人時,往往陷進無法自拔的相思痛楚中,但心裡再怎麼難過,只要想起他對我的好,都會變甜,再多的苦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師父……」那是什麼樣的一份情感呀,竟讓綺年玉貌的師父在忍受相思之苦時,還覺得甜?海寧無法全然瞭解,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後輕喟一聲。

  「您太癡了。大師伯值得您這麼愛他嗎?比起呼顏伯伯和夏師伯執著不變的十八年癡心,他對您……」

  「他從來不曾放下我。雖然這是造成更大憾恨的緣由,可是我心裡是……甜的吧。」

  「師父……」海寧搖頭,或許是她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歲月的淘洗,所以很多事她還想不明白。「聽您這麼講,我倒是很遺憾與風師伯緣慳一面。要是能在他生前見到他的丰采就好了。我聽長白派的師長說,想柔師姊眉眼的神情酷似風師伯,是嗎?」

  海潮心情起伏,目光癡迷地在愛女臉上那也酷似風揚的眉眼間尋找曾癡心愛慕過的丰采。

  「是的。」她硬咽道,修長的手掌輕撫過海寧的眉眼。

  「我的眉毛和眼睛跟想柔像吧?」海寧逸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從她的姑姑師父的神情,已看出端倪。果真讓呼顏克給料中嗎?

  「像。」同出一個模子,豈能不像?

  海寧心頭一痛,咬著牙做出結論,「也就是說,我像風伯師。」

  「你……」海潮警覺了起來,眼中升起一抹瞭然的同時,也閃過了驚慌。

  「師父怎麼不回答呢?」她咄咄逼問。

  「寧兒……」她狼狽地別開臉,一顆心不安地受著煎熬,猜測著海寧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您在風師伯與風師伯母成親那一夜,悄悄的離開長白。一直到金銀雙鞭再次挑戰長白,才應風師伯的召唉回來。在這十八年間,您一步都沒踏入長白,甚至您當初離開長白的半年後,教養您的恩師謝世時,也沒回去奔喪,這不是很不合常理嗎?」

  「你……為何這麼問?」她渾身輕顫。

  「師父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寧兒!」

  「回答對師父有困難嗎?」海寧苦笑,壓抑下心中極大的悲痛,以及對師父臉上的為難感到的不忍,繼續道:「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源頭在哪裡,就算這一生過得再順遂無憂,也難補遺憾。」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仍一味地逃避。

  「事實無法因為逃避或是隱藏就改變。還是,您真的打算讓寧兒的遺憾擴大到無法彌補嗎?在生身之父有生之年未能見上一面,已是人子的一個大悲痛,難道您要我連親生母親在身邊也無法相認,一輩子都以為您只是我的姑姑師父?」

  「寧兒,我……」

  「您真的這麼狠心嗎?師父!」

  她含淚的質問讓海潮痛徹心肺,只能拚命搖頭。

  「師父,不要讓寧兒的遺憾擴大……我已經長大了,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您告訴我吧!」海寧字字句句都像是含著血淚道出,饒是海潮再堅定的心志,也搖搖欲墜。

  「有許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呀……」她沉痛地說。

  「如果我是完全不知道也就罷,但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情況下,您忍心讓寧兒活在猜疑自己是不是您親生女兒的痛苦中嗎?」

  「是呼顏克告訴你……」

  「那不重要。我與想柔相像的事,長白派的師長早就有人提出來了,只是我跟想柔都選擇不去深想,直到我再也逃避不了,非得向師父要一個答案不可。師父,您就成全寧兒吧!一個連親生父親一面都沒見著的孩子已經夠可憐了,您還要她連母親是誰都被蒙在鼓裡嗎?」

  「寧兒……」女兒的哀哀泣訴終於讓海潮鬆口,「娘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娘只是以為這麼做對你比較好……」

  「您……真是我的親生母親?」海寧心情激動,眼中熱氣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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