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你先住下吧!有什麼需要的東西跟我說,我讓知默去幫你買。」他又道。
「知默?誰?你妹妹嗎?」她好奇地問。
「是的,她……」他正想說明,門外就輕敲一聲,安知默端了一個餐盤走進來。
「你醒了。」安知默看了潘寫意一眼,將白粥和小菜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潘寫意怔怔地盯著她,這個女孩明明陌生,但卻給她一種親近的奇妙感覺……
可能小她一歲吧?秀淨的臉龐上有股卓然的清奇,冷冷的,卻不讓人討厭,看得出她話不多,長長如羽毛的劉海參差地覆在額上及兩腮,遮去了大半的臉蛋,不過依然難掩眉宇間透著早熟的神韻,冷靜、無慾、出塵,乍看之下,她倒有點像是一尊不言不語、靜觀人間的玉觀音。
「她就是我妹妹知默。」安知禮介紹道。
「你好,我叫潘寫意,昨晚打擾你們了,真的很抱歉。」潘寫意以她慣有的纖柔細膩的聲音道。
「沒關係。」安知默站在安知禮身邊,一雙清澈的眼瞳直直打量著潘寫意。
早晨的陽光迤邐在潘寫意身上,一頭烏絲柔美地垂在胸前,小臉白皙如雪,五官秀麗絕倫,詩經裡的一些句子陡地閃過安知默的腦中——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昨晚匆匆一瞥,沒仔細打量潘寫意,此刻一看才發覺她真是美得令人屏息,那連女人看了都會閃了神的絕麗五官,有哪個男人不為她傾倒?
她真替她哥哥擔心,面對眼前這個白清雪的轉世,他有足夠的定力去控制自己的感情嗎?
「知默幫你煮了點稀飯,吃一點吧!」安知禮指著那碗白粥。
「謝謝你,知默。」潘寫意向安知默點點頭,嫣然一笑。如願住了下來,一掃陰霾,肚子也餓了。
下了床,她走向茶几,才跨出一步,腳下卻虛浮不穩,身子一晃,安知禮很快地抱住她,急道:「寫意!」
她倚在他胸前,微喘著氣。「我的頭……」
「你還沒好,也許該帶你去給醫生看看。」他扶著她,憂慮地道。
她貪戀著他身上清新的陽剛氣息,索性整個人依向他懷裡,心中暗喜。
他的口氣、情情,都流露出對她的關愛,這點,讓她昨晚所受的委屈都化為烏有了。
「我不要看醫生,我只要再休息一下就行了……」她輕柔地說著。
「是嗎?」佳人在抱,他聞著她發間沁出的幽香,心思一蕩,忍不住以指尖輕刷著她那柔如黑瀑的髮絲。
一旁冷眼觀看的安知默忍不住出聲,「哥,我得去上學了。」
安知禮猛地驚跳了一下,連忙放開潘寫意,轉頭看著安知默,神色尷尬。「哦,你要出門了?」
「你呢?你不去學校了嗎?」安知默盯著他。
「我十點才有課。」他不安地瞥了她一眼。
「那我先走了。」安知默什麼都沒再多說,逕自走出客房。
他緊擰著眉,暗暗譴責自己太大意,竟在知默面前和潘寫意靠得這麼近……
潘寫意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表情,心中陡地冒出一絲醋味。
「你很在意你妹妹?」她敏銳地問。
他一呆,隨口解釋:「當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父母過世後,只剩我們兄妹兩人而已。」
「原來如此。」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好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他自認還是和她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
「等一下。」她叫住他。
「怎麼?」他轉回頭。
「你到學校時,能不能別告訴任何人我的行蹤?」她柔聲請求。
「秦若懷呢?你也不告訴她?」他知道她和秦若懷感情很好。
「我想我爸媽一定會去找她的,我不想再連累她。」她搖搖頭。
「……你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他很好奇。
「他是個驕傲又市儈的男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一想到江醒波她就煩悶。
「你不喜歡,為何你父母要你嫁給他?」
「因為他有錢,又投我爸所好,因此我爸很喜歡他。」她喟歎道。
「但你才二十歲……」他忽然有點心驚,若是他沒遇上她,她很可能就這麼嫁給別人了。
「我也認為自己還年輕,不想那麼早就結婚,而且就算要結婚,我也要找一個我愛的男人。」她說著定定地看向他。
他心中一震,經過了千年,她的熱情和執著還是不變嗎?
「我只嫁給我所愛的男人,教授你呢?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選擇?」她反問他。
「我……」他無法開口。
「你會不顧一切選擇你的真愛,還是乖乖就範草草結婚了事?」她追問。
「我……」他該如何回答?他根本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啊!「我不會有這種困擾的。」他雙手插入口袋,在裡頭緊握。
「什麼意思?」她不解。
「我還有事……」他想藉故離開。
「安知禮!」她嚷著。
他沒有停下腳步,直接開了門。
「我愛你!」她乾脆直接表明心跡。
他臉色一變,僵在門前。
他該哭,還是該笑呢?該歡喜,還是該悲傷呢?
「我愛你,全天下的男人,我只要你一個!」她不怕被他恥笑,她只要他知道她的真心。
「你不能愛我,寫意。你可以留下來,但你就是不能愛我,而我……我也不能愛你。」他不敢回頭,怕一回頭他便會衝過去抱住她。
「為什麼?」她愣住了。
「你只屬於某個男人,我不是你的對象。」
「什麼?」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總之,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你不要再強求了。」他一說完就走出房間,輕輕將門帶上。
潘寫意漸漸從愕然中回神,漂亮的臉蛋揚起了一陣怒火。
安知禮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只屬於某個男人?他和她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
可惡,這種事是由他來決定的嗎?他明明喜歡她,為什麼偏偏又要將她往外推開?
不!他愈躲她,她就愈不放手,他想跑,她就追,誰說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留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她會用盡所有辦法來反證這一點。
曲起雙膝,她把臉靠在膝上,眼中露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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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禮開始有些後悔讓潘寫意住下來了。
他表面上看來雖然冷靜沉穩,但內心卻不斷地在理智與感情中擺盪,尤其要每天面對潘寫意,那種煎熬比之前的思念還要痛苦好幾倍。
珍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去碰觸,世上有多少人能有如此的克制力?
所以,兩個星期下來,他幾乎快要負荷不了心底那份蠢動的慾望。
天曉得他多想撫摸她,想擁抱她,想吻她……
想像個情人一樣回應她的愛。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
只要一想到八皇子李瀾,一想到知默,他就只能更壓抑自己的感情,以接近自虐的方式強迫自己繼續忍耐。
唯有去學校的時候他才能讓自己稍微喘口氣,潘寫意一直沒去學校,因此他到學校上課反而成了解脫,他不必再偽裝自己,不用再努力去抗拒潘寫意的萬千柔情,他可以放肆地想著她的一顰一笑,可以毫無顧忌地回味她那淡淡梔子花香的氣息……
只有在學校獨處時,他才能讓他那顆被理智緊緊捆綁的心狂野地跳動……
不過,相對的,回家就變成了一件辛苦的事了。
好幾次他都想藉故不歸,卻又因太想見潘寫意而不得不回去,可笑的兩難啊!他真不知道這折磨還要持續到何時。
或者,他早該有個覺悟,找到白清雪並不值得高興,反而,與她再次相遇,只是將他推入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踱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穿過院子,他在門口吸了一大口氣,將情緒調整好,才開門進入。
「你回來了!」一聽見門鎖聲,潘寫意開心地從廚房奔了出來。
他定眼一看,微微一呆,好不容易調好的心跳又不規則地亂跳了。
長髮用絲巾綁在後頸,潘寫意一身居家罩衫,還穿著圍裙,一副妻子等待著丈夫回家的模樣歡欣地迎向他。
這是他的夢。
一個只敢在夜深人靜時偷偷作的夢。
「累嗎?要不要先喝杯水?」她仰起頭看著他,臉上美麗的笑容是每個男人最夢寐以求的。
「好,謝謝。」他怔怔地點點頭。
她高興地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又道:「你休息一下,我照著食譜做一些拉麵,馬上就好了……」
「別忙,我不餓。」他很快地拉迴盪漾的思緒,客氣而冷淡地道。
「怎麼可能不餓?都忙了一整天,你今天不是有好幾堂課嗎?再等我五分鐘。」她嗔道。
「寫意……」為什麼她總是要用這種多情濃烈的態度來挑戰他的定力?再這樣下去,他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馬上就會崩潰的。
「我的廚藝不好,你別抱怨哦!」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