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果不其然,絳雪馬上大叫,「你不要傷他,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她不能讓別人為她犧牲受傷,尤其是她最心愛的翟囅。
「別亂動!」翟囅驀地臉色蒼白,看到隨著她的搖動,架在她頸上的長劍人膚寸許,血沿著劍汩汩流下。
恐懼的感覺愈來愈重,震撼了他的心靈,雖然她沒有喊痛,他卻替她感覺到一股刺銳的痛楚。
「憑他是不可能傷得了我的!」翟囅的內心好生激盪。絳雪絕不能離開他!照顧絳雪不止是對李世伯的承諾,更是他的責任,是他心甘情願的責任。
絳雪真的不動了,視線卻隨著翟囅的動作轉移。她從未見他這般消沉,彷彿失去最珍貴的東西,那股強烈的痛楚喚起她深深壓抑的溫柔情懷。
翟囅的手慢慢地探向腰間的大刀,冷虎的目光因見著刀柄上的龍形雕刻而倍感震懾。
把握冷虎恍神的瞬間,翟囅的左手扔出一顆定穴彈,準確地鎮封住冷虎的穴道,一個縱身向前,抱走了絳雪。
倏地,翟囅重新回到如石像般動也不動的冷虎面前,不疾不徐地抽出星龍刀,刀出鞘的瞬間,一道勁風朝冷虎襲去,教他倒地不起。
「江湖上的一刀二劍三暗器,星龍刀排名第一,而我從小習武、練內力,就算一根木棍在我手中都 能化成防身的利器。反觀是你,為了一個流言,荒廢了武功,空想一步登天,就算擁有映雪劍又怎樣,在你手中它不過是廢鐵!」
「星龍刀不是遺失了嗎?」冷虎只手捂著胸口問道,至今仍未從驚憾中恢復過來。
「當年獨臂人將星龍刀轉贈給我爹了,現在它歸北曜山莊所有。」
不意才將冷虎擺子,身後便又傳來一陣馬蹄聲,直直往這邊衝來,翟囅連忙一把推開絳雪,在閃避不及的情況下肩部被劃一刀。
「該死!」翟囅低咒了聲,扔出兩顆石彈,一顆正對攻擊者的後腦勺,一顆則擊中攻擊者的坐騎,馬蹄一拐,攻擊者自馬背上狠狠地摔下來。
「啊……」
大街上又亂成一片了……
第八章
「囅哥,你有沒有怎樣?我們先去找大夫看你肩上的傷……為什麼你要推開我,你不過來就不會替我挨下這一刀了……」看著翟囅血流如注的傷口,絳雪哭出聲來,將他緊緊地攬在懷裡。
她放聲大哭,心疼得要命。
「你幹嗎哭啊?」受傷的人是他,她為何哭得這麼淒側呢?
還質問他為什麼要救她,他不救她難道要讓她挨刀嗎?
之前的場面令他驚懼猶存,這輩子他還沒受過這樣的折磨。
「我不要你死……若為了救我,你卻丟了命,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絳雪摟著他,抽噎不止。
「你放開我,我就不會死。」翟囅沒好氣又彆扭地微微抗拒,聲音有些悶悶的。
她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他不放,將他的頭臉壓在她的胸脯前,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姿勢教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很尷尬嗎?
如此的曖昧姿勢,教他的鼻息嗅進她香膩的味 道,令他心蕩神馳。
「不放、不放,我不放……」絳雪喃喃念著,生怕 一個放鬆他便會倒下,於是不容他掙開,一點空隙 也不允許。
她整個人幾乎掛在翟囅身上,她的髮髻打散了,如墨如綢的發瀑散亂在背後,腦中空白無緒,覺得思索彷彿是件難事,只是緊攀著他。
「你不放開我,我們要怎麼回去?」他們已成為大家討論的焦點了,令翟囅十分不自在。
「不能現在就回去,你的傷得先看過大夫!」絳雪趕忙抬頭,很緊張地叮嚀。
她的臉沾染了塵土,卻難掩精緻麗色,更教翟囅的心思千回百轉:「先找間客棧吧。」對內力深厚的他而言,這道傷只是皮肉傷罷了,撒些創傷藥,幾日便癒合了,沒到請大夫看診的地步,可他卻也知道若不聽到大夫診斷無礙,她一定不會罷休,肯定要哭得讓人不得安寧。
「碧兒,你快去請大夫來!」絳雪吩咐立在一旁傻眼的丫環。
「是,小姐。」碧兒點頭應和,腦中卻搞不清楚眼前是怎麼回事。小姐和翟公子的感情何時這麼好?翟公子居然沒有排斥小姐的摟抱,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 *
送走大夫、等待碧兒煎來藥汁的時間,絳雪依然不放心地守在翟囅的身旁:「會不會很痛?」她愧疚而感激地凝視著他,其中的感情綿長而細膩。
翟囅坐在圓椅上,深睇著她:「我不是要你別管人家的感情事嗎?」好不容易等到了身旁沒有閒雜人等,他隱忍許久的不悅終於可以好好發洩,「為什麼那個菜販會知道你的出身?」
「我以為他不是多話之人……,' 躲著他探究的眼光,絳雪溫順地坐在床沿,春蔥般的玉指卻緊抓著膝上的裙布。
「我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
聽出他的火氣,她跳下床急著解釋,地面的涼度卻讓赤腳的她微微發顫:「好冷……」
「你又要做什麼了?''翟囅一把抱起她欲回到床沿。
「你放我下來啦,你受傷了,不要再使力了……」為他著想,她努力想掙離。
「你再這樣動來動去,我好不容易止住的傷口又要流血了!」他也是這樣將她從大街抱來客棧的,剛才沒事,這會兒自然也不會有事。
聞言,絳雪立刻停下動作,溫順地讓他抱至床沿坐下。
翟囅一放下降雪,不過轉身,手臂就被她捉住了:「對不起……人家現在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拉他坐下,她順勢窩進他的懷裡,嬌嗔地賠不是,享受他胸膛特有的溫暖。
翟囅對她的行徑先是一愣,接著便板起臉薄怒道:「不要動不動就賴著我,你沒長骨頭嗎?」
她的碰觸總令他臊紅了臉,每每只能故作威嚴。
昨夜是一個極美妙的夜晚,佔有她的處子之身,他依稀感到很多關係、很多事情都會因此而不同。
然而想起她們主僕倆以蒙汗藥迷昏他的行徑,便令他相當惱火!幸好多年練武讓他的內力厚實,原本該讓人昏迷五個時辰的藥量,用在他身上只維持將近一個時辰,否則他不曉得她會讓冷虎如何欺凌。
「很討厭我偎著你嗎?」絳雪扁著小嘴,泫然欲泣地坐正身子。
「不要老是一副卑怯的樣子,想當我的妻子就得堅強獨立些。」望著她忽嗔忽喜的羞澀與委屈,翟囅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教人震驚的話,像是已在心中練習多次般自然。
很多關係與事情真的不一樣了,尤其是她的態度。
昨夜她獻身後便不再愁容滿面,快樂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朝陽一樣和煦,幾乎感染了他。
也許是受到好心情的驅使吧,她變得勇於爭取與表現,要他再不能忽視她的存在。
先是改變了稱謂,喚他囅哥;與他對視時明白的將感情寫在眼底,連動作也變得多情而直接,她的柔情似水,教他無法再推拒。
憶起初夜她所作的承諾,那些要與他長長久久、一世相守的誓言,以為將身子給了他,便要一生一世地忠誠相待。
她的感情暖如春風,毫不吝惜地付出,教他的心不自覺地偏依了去,將她視為最重要的人。是的,他的心上已經有了她,面對如此的情深義重,他何能不動情呢?
「你是說……」乍聽之下,絳雪又驚又喜,詢問的眼神直瞅著他,首次聽到他承認她的身份,興奮得無以復加。
眼前是一場夢嗎?這肯定是夢,虛無縹緲的境界中容許她編織夢想,這是老天爺賞給她的幸福……
「謝謝、謝謝……」滿滿的喜悅佔據了絳雪的理智,她只能不停地道謝、哽咽,盯著他淡布鬍渣的下顎,視線再往上,發現他嘴角噙著淺笑,「我會當一個成功的妻子,也會堅強獨立……只是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再讓我靠在你懷裡一次?」她懇求地望著他。
翟囅頓時百感交集,他歎了口氣,將她的身子摟入懷裡。沒有勉強、沒有不平,他甘心守護這個貼近自己心房的女人:「你想靠就靠吧,喜歡靠多久就靠多久。」
「如果可以,我真想永遠粘著你,什麼事也不怕了……」絳雪滿足地偎人,在他懷中仰起了頭,仍不敢相信老天爺如此厚愛著她。
她伸出了手,感覺他臉龐的溫度,顫抖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間,細細地撫著,輕輕地按著,欲撫平他眉間的愁緒。
「不管你在什麼樣的前提下接受了我,日後我們就是相互扶持一輩子的夫妻了,告訴我你內心的秘密好嗎?為什麼你總是愁眉不展的呢?」
早在初次見面,翟囅就知道了,多年來的沉重心事只有她發現,只有她看出他的冷漠少言不全然是天性,還有些許是因為各方加諸而來的壓力與責任,教他習慣謹慎面對一切人事物,日子一久,臉部表情慢慢失去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