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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鄭媛

  我瞧你似乎全然不當一回事兒!」佟佳氏嚴厲地質問。

  站在佟佳氏身後的寶釵和明珠,臉上露出鄙夷、幸災樂禍的詭笑。

  金鎖滑跪到地上。「金鎖明白……福晉的栽培和恩澤。只是貝勒爺、貝勒爺他……  」

  她垂著頭,不知該怎麼解釋貝勒爺對自己的不屑一顧。即使她也住進了「知津樓」  ,可貝勒爺卻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又怎麼能懷上貝勒爺的孩子?

  「好了!」佟佳氏不耐煩地打斷金鎖的話。「不管貝勒爺怎麼想,你該做的就必須  做到!」她回頭叫喚婢女。「明珠!」

  「福晉。」明珠應聲上前一步,躬身請安。

  「把人帶下去換件衣裳,吩咐我屋裡的嬤嬤,好生替她打扮一番,然後帶到前廳去  見客!」佟佳氏下令。「見客?」金鎖猶疑地問。

  「佟王府的世子、允堂貝勒現就在前廳,你該出去見見人、同貝勒爺請個安,別丟  了咱恭王府的面子。」佟佳氏冷著眉眼,拔尖嗓子道。

  事實上,女眷不出廳堂在貴族間習以為常,更何況金鎖未生子前不過是個妾、連庶  福晉也稱不上。

  佟佳氏其實是居心叵測。

  允堂貝勒與德倫是朝中同僚,她讓金鎖這個下賤丫頭出去見客,一方面是想教德倫  難看、另方面也是想提醒德倫,就算他漠視金鎖的存在,也無法否定既成的事實。

  「可是,我……」金鎖垂著臉不安地低喃。

  她知道貝勒不會想見她。

  「明珠,還不快把人帶下去。」佟佳氏不耐煩的喝斥。

  她向來討厭說話吞吞吐吐、沒見過世面的蠢丫頭。

  「是。」明珠連忙應道,扯住金鎖就往外拖。

  金鎖沒有抗拒,她認命地被明珠拖往邀月居。雖然她不想惹貝勒不高興,可性子柔  順的她、未來的命運只能任由老福晉安排。

  ***

  德倫冷眼瞪著站在廳前高大昂藏的男人,皺著眉頭不客氣地質問。「無事不登三寶  殿,不知允堂貝勒爺今日來到恭王府有何貴幹?」

  這話雖然客氣,但語調極其冷淡。

  「聽宗人府傳來的消息,說恭王府德倫貝勒新近納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庶福晉可是?  」

  佟王府世子--允堂貝勒不以為意地掀開折扇,意態悠閒地揭著涼風笑道。

  「那,也不干你的事。」德倫冷淡地道。

  允堂是禁城內新任的侍衛統領,他主戰的政治立場與德倫不謀而合,又同是萬歲爺  面前的紅人,按理說兩人在朝中該當走的極近,但允堂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紈胯子弟,況  且佟王府與佟佳氏的關係親厚,而德倫與佟佳氏之間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舉凡與  佟王府有關的人,都是他厭惡、疏離的對象。

  「嘖嘖,」允堂咧開嘴,一對陰柔的鳳眼掠過詭光。「何必這麼冷淡,納庶福晉可  是件好事,何況又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你有興趣?可以讓給你!」德倫冷冷地道。

  允堂挑起眉,不以為意地笑道:「看起來,這庶福晉似乎不討你的歡心。其實--  只要你德倫貝勒開口要女人,我倒可以介紹幾個如花似玉、溫順可人的美人兒給你。」

  德倫自然知道他口裡「如花似玉、溫順可人」的美人兒,指的是窯子裡的女人。

  「不必,美人你可以自己留著享用。」他譏刺地冷拒。

  允堂掀起眉,挑釁地撩撥。「德倫,別告訴我你對女人沒興趣!」

  他這趟是為了侍王府的玉格格--也就是他的表妹而來。

  憑著俾府和恭親王府的關係,他知道聖上本就有意下旨指婚,讓兩家來個親上加親  。再加上近日佟佳氏在朝中積極運作,企圖讓另一名佟佳氏進駐親王府女主的位子。

  不過,由於德倫對佟府向來冷淡到冰點,在朝上也從來不同俾黨友人結交,與佟府  的界限涇渭分明,以致引起允堂的注意。這一趟他就是先來探查德倫的意思。

  德倫正要開口譏諷,大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粗魯地撞開。

  「唉喲!」

  踩到紅綢裙角的金鎖,像顆球似地很不文雅的「滾」進恭王府大廳。

  「你小心點啊!」明珠在後頭幸災樂禍地嚷嚷,一看到貝勒爺鐵青的臉色,她害怕  之餘心下卻暗自竊喜。

  特地要老嬤嬤挑件長裙讓這賤丫頭穿上,就是料中了金鎖從來沒穿過裙子、絕對會  在貝勒爺面前糗態畢露,這下她自然稱了心、如了意。

  「對、對不住……」

  不住聲道著歉、同時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金鎖手裡端的茶碗摔碎、碗裡頭的茶也  灑了……「誰讓你進來的?!」德倫從牙縫裡迸出的聲音又冷又硬。

  金鎖才抬起頭就看到他冷厲的臉色,她慌忙垂下眸子,不難想像他對自己的厭惡已  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德倫貝勒,對女人你似乎缺乏了點耐心。」允堂悠哉地說著風涼話。

  男人好聽的聲音讓金鎖困惑。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搜尋聲音來源……廳前站了一名身  著紫綢衫的男子,雖然背著光,那一身的丰采仍然引人目光。

  金鎖的視線自然落在男子身上,只見那名相貌俊美異常的男人忽然衝著她一笑……  以往金鎖一直以為她的貝勒爺已經是世間最好看、再也沒有人比得上的美男子了,沒想  到今日居然會見到同貝勒爺一般好看的男人,縱然兩人的氣質有異--貝勒爺陽正剛毅  、氣勢逼人,那男子陰柔俊美、邪氣深沉,可任誰也不能否認,兩人同是世間難得一見  的美男子。

  金鎖不安地垂下眸子、避開男人直視的眸光,視線匆匆一掠間,忽然看見那男人手  上把玩了一副金棺材--剎那間金鎖呆住了,她怔怔地盯著男子手中的金棺材瞪了半晌  ,跟著睜大眼睛盯住男人的臉孔。

  允堂的目光同時盯住她茫然的眸子裡。

  「出去!」

  德倫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迷咒。這話兒,他是對著金鎖撂下的。

  猛地回過神,金鎖見到德倫難看的臉色,她不安地解釋。「我、我是端茶進來的…  …」

  結結巴巴地解釋同時,她放不下心中的疑惑,情不自禁地回眸再瞧允堂一眼,同時  盯住他手上的金棺材……「出去!」她對允堂的留戀忽然讓德倫心生不脫,他瞇起眼陰  鷙地冷斥。「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德倫嚴厲的聲音讓金鎖的心絞痛。

  雖然知道他根本不想見自己,明知道沒經過他的同意,踏進他的視線必定惹他不高  興,可她心下還是悄悄盼著他的氣能稍稍平息些,可當他厭惡的眼神明明白白地顯露在  臉上時,只讓金鎖更畏縮、更自卑,也再一次提醒她的卑賤……明珠早已經悄悄退到廳  外,冷眼旁觀著。原本她對貝勒爺就暗暗生情,可福晉卻莫名其妙地選上這賤丫頭給貝  勒爺做妾,教她恨死了這狐媚子小賤人!

  現下見到貝勒爺如她期待地對金鎖疾言厲色,總算讓她略略消了一口氣。

  金鎖沉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破碗,連手指被裂開的瓷器劃破了一道血口子也不自覺…  …「你流血了!」允堂上前一步,突然握住金鎖的雙手。

  忽然被陌生男子握住手,金鎖呆住了,一時間竟然忘了該甩開對方的手。

  「你該走了,允堂!」德倫面無表情地冷道。

  他的雙拳不自禁地緊握、大掌上的青筋暴獰。

  挑起眉,允堂聳聳肩,漫不在乎地笑道:「別對一名姑娘這麼殘忍,你沒瞧見她的  手指劃破了?」允堂的視線從她胸前以紅線繫住的金鎖移開。「她摔傷了,我不過是…  …心疼她。」不怕死地挑釁德倫莫名的怒氣。

  後者的俊臉蒙上一層陰霾,德倫冷厲的視線卻射向金鎖,陰沉地怒視著她偽裝無辜  的表情。

  「我、我沒事……」

  慌張地甩開男子的手,金鎖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胡亂地收拾散在地上的破杯碗,  然後跌跌撞撞地退到門口--早知道不該來,她好傻……好傻呵!

  跨出門前,她紊亂的思緒忽然又飄到大廳上那握住金棺的男人,金鎖情不自禁地回  頭再望一眼……允堂的視線正停留在她身上,兩人的眸光一對望,她羞澀地垂下眼、急  忙轉開臉奔了出去。

  這曖昧的一幕卻落入德倫眼底,他陰鷙的眸底掠過憤怒的寒光。

  縱然不承認,他卻無法否認看到兩人眉來眼去時,他心頭那股莫名其妙掀起的強大  怒意和嫉意!

  ***

  回到「知津樓」東廂暖閣的寢居,金鎖手上劃破的傷口還在流著血。

  她走向放在屋角那盆清水,打濕了搭在盆邊的乾毛巾後,小心翼翼地擦拭手上的傷  。

  她身上昂貴的衣料子也沾了少許的血漬,等到傷口不再流血了,她心疼地打濕那沾  上血漬的衣襟,試圖擦乾淨那塊被自己的血弄髒的血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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