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看起來不像色狼也不像壞人,所以安純平也沒注意,以為他在等人,偶爾回他一笑。
沒想到,第三天他又來了,仍然是一個人,眼睛仍跟著她轉,而且從她上班一直坐到她下班。
她不由得謹慎小心了起來,這年頭衣冠禽獸和變態可是很多的。
第四天,他又來了,而且更過分了,居然把她當成了陪酒小姐,指名要她坐台!當經理跟她轉告他的要求時,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說只是想跟你聊聊天,不會有其他要求,而且願意另外給你五仟元的小費。」經理說
安純平聽了,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真的嗎?只是聊聊天就可以拿到五千元的小費?」
他是錢太多了嗎?
「嗯,而且他說你如果不喜歡,隨時可以走,他五仟元還是會照給。」
安純平朝那中年男人的方向望去,他的嘴角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
考慮片刻後,她答應了。
「好吧。」誰教她現在缺錢,五仟元只要聊聊天就能賺到,她沒有理由放棄。
於是她來到了中年男人的座位旁坐下,只是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我想你一定以為我是個變態叔叔或披著羊皮的狼之類的人吧?」他笑道,一開口就說中了安純平心裡所想的。
「那你覺得你是哪一類呢?」安純平機伶的反問。
他笑著回答,「屬於好人那一類。」
她不太相信的口氣,「既然是好人,為什麼會來這裡?為什麼要我陪你說話?」
「你是好女孩,為什麼來這裡工作呢?」
當他反問她時,安純平才發覺到自己的問話太不友善了。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你的。」她道歉。
「沒關係,我還是願意回答你的問題。我會來這裡,是因為你;我會想找你說話是因為你長得與我一年前去世的女兒很像。」
安純平心一震,訝異極了,但中年男人就算是說出這種傷心事,那抹溫和的笑容卻始終掛在他臉上。
「對不起。」她再次道歉。要早知道是因為這樣,她的語氣就不會那麼沖了。
「不要為自己沒犯的過錯道歉。可以告訴我你今年幾歲嗎?」
「二十歲,我姓安,叫安純平。」愧疚感讓她飛快的回答,連自己的名字都報上了。
「我姓聶,叫聶伯龍。」他笑說。
聶?安純平蹩起眉,為什麼她這陣子跟姓聶的總是特別有緣?
「伯伯,你認識聶雩還是……聶霽嗎?」她刻意不去提這名字已經很久了,一下子要說出口竟變得有些困難。
「沒聽過,是你的朋友嗎?」他溫和的笑容裡悄悄的摻進了絲狡黯。
朋友?她跟後者早已什麼都不是了。
「聶雩勉強算是,至於另外一個則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帶著恨意說道。
聶伯龍嘴角那抹充滿興味的笑容更深了。
「看來你對那叫聶霽的很感冒。」他試探性的說,
他第一眼看到安純平,就知道她是個極具個性而且聰明的女孩,想從這種女孩口中套出話得慢慢來,太心急只會讓她產生戒心並嚇跑她。
「豈止感冒,他簡直……算了,我不想談他。」她看著桌上的紅酒,「可以給我喝一點嗎?」提到他,她整個人都煩躁了起來,更糟的是她還想哭。
「當然。」聶伯龍倒了一小杯速給她,他可不希望她喝醉。
安純平一仰而盡,火辣的液體衝進胃裡變得暖暖的,她覺得心情舒坦多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聶伯龍一眼。
「對不起,喝了你的酒。」
「沒關係。」聶伯龍溫暖的笑說。
好久沒遇到對她這麼好的人了,安純平感動之餘,也不禁升起了想將所有的委屈告訴他的念頭,而且愈來愈強烈。
理智告訴她不可以衝動,畢竟認真說起來,他還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又怎樣?反正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安家大小姐了,現在的她只是個在酒店裡上班的女服務生罷了,就算動她的歪念頭也撈不到什麼好處的。
伯伯的身影有些模糊,她伸手抹去眼裡的淚水
「你知道嗎?他說我是個愛說謊、城府深沉的女人,就因為我說,我知道他一定會幫我渡過難關……」
聶伯龍靜靜的聽著她訴說她的委屈與傷心,沒有批評也沒有安慰。
聽了幾分鐘後,他逐漸明白了他那兩個兒子近來失常的主要原因是什麼了。
看著安純平說到傷心處頻頻拭淚,談到激動處則是雙手握拳、滿臉恨意,他不禁為聶霽感到擔憂起來。
兩人之間會變成如此地步的原因,聽起來似乎是聶霽冤枉人家女孩子了。
想著想著,他不禁在心裡暗暗偷笑。
聶霽從小就長得俊,被女孩子倒追是常有的事,也幾乎從未認真與誰交往過,沒想到頭一次動了心就被自己破壞了,真是讓人不可不謂痛快,他倒要看看聶霽這小子要怎麼挽回安純平的心。
雖然將這件事說出來讓她心裡舒服了些,但安純平還是後悔了。
她趴在桌上哭泣。當她說話時,等於是又重新面對那些傷痛一次,讓她想起聶霽的無情與冷酷,那對她是一種比萬箭穿心還要殘忍的酷刑。
聶伯龍輕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再怎麼痛苦的事情都會被沖淡的。」他安慰著、
安純平仍在哭泣,「時間是最好的醫生」這句話她已小知對自己訪過多少次了,但又有誰能夠告訴她,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讓她心口上的傷結癡、癒合呢?
當聶霽看到父親走進辦公室時,臉上佈滿了錯愕與不解,自從大哥接掌「仰龍集團」以來,父親就從未踏入這棟大樓一步了。
不過這全比不上父親進來時,對他說的話來得令他震憾。
「昨晚我已見過安純平了,」聶伯龍一頓又問:「你知道她在哪裡吧。」
「你見過她?你怎麼會知道她?」他從沒跟父親提起過。
「這還得謝謝你,要不是最近你跟聶雩都反常得可以,我還沒機會知道呢。」他調侃的說。聶霽的反常是花了比市價還要高的金額買了幢中古大宅,而聶雩的反常則是在辦公室待不住,老是借口往新併購的「安龍企業」跑,他下次會去查查「安龍企業」到底有什麼迷人之處,惹得他這以公司為家的兒子常不安分的往外跑。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聶霽雙手插在褲袋裡,厲眼瞪視著安適的端坐在沙發上的父親。
「她在『歐麗』。你該不會跟她說了我什麼吧?」他極不放心。
「放心,我說我不認識你們。你的眼光不錯,她還滿受歡迎的,上下班都有人等著接她去或送她回家。」
聶霽立刻變了臉色,沒料到她會如此受歡迎。
「而且其中不乏比你好看優秀的追求者喔,你再不採取行動的話,只怕凶多吉少了。」聶伯龍慢條斯理的恐嚇著兒子。
驀地,聶霽額上青筋暴起,又急又怒的咆哮了起來。
「我當然知道要採取行動呀!可是大哥偏偏在這時交了一堆特急件給我,我想走也走不開,該死的!」他像只困獸,只能在原地懊惱的踱步。
如果可以,他早就去找她了,哪還輪得到父親這個局外人在這裡教訓指揮他?偏偏他們剛併購「安雄企業」,新的「安龍企業」事情一大堆,百廢待舉,他一堆「特急件」都還沒處理完,林秘書就又抱了另一堆「特急件」
進來,忙得他焦頭爛額,連吃飯時間都沒有了,哪還抽得出時間去找去安純平?
聶伯龍站起身來,學著兒子將兩手插進褲袋裡。
「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剩下的要怎麼做,你白己看著辦吧。」他一點想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像來時一樣,又瀟灑的走了。
聶霽在呆立了五分鐘後,大跨步走向大門,一把拉開門,佈滿血絲的紅眼瞪著林秘書。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再將『特急件』搬到裡頭來,聽到沒有?」咆吼完,他用力甩上門,並回到辦公桌復坐下,迅速的批閱桌上那堆「特急件」。
他受夠了!管他工程會不會延誤、會不會造成損失、公司會不會倒閉,他批完這些鬼急件後,非離開這個鬼地方不可!
如果他在努力了那麼久之後,還眼睜睜的讓安安被別人追走,那他的努力有什麼意義?
安純平站在吧檯旁邊,再次望向那依然空空如也的座位,歎了口氣。
她都快下班了,看來那位伯伯是不會來了。
一定是她昨天表現得太激烈了,他被她嚇到,所以不敢來了,不然就是覺得花五仟元讓她自怨自艾並不值得。
現在他該知道,臉長得像並不代表個性也像,他女兒的個性一定比她溫柔婉的多了。
「小姐,再送五杯威士忌來!」第二桌的客人大叫。
「是。」安純平應了聲,對他們投以一瞥,不禁有些擔心。
那幾個男人剛進門時還挺斯文有禮的,沒想到幾杯酒下肚,有了幾分醉意後,竟酒品極差、醜態畢露,偏偏第二桌又是她負責的,她真怕之前商務酒店的事會在這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