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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朱拾夜

  天呀,即使曾做過挖馬路的粗活,她也從未覺得身心如此疲憊過。

  鍾浣坐下來,歎了口氣。

  「我跟聶雩也曾是朋友,他還是一樣拒絕了我的要求,你不是也知道的嗎?」她提醒著,依然保留了與聶雩曾是戀人的過往。

  「這是不一樣的,我們本來就不應該要人家半途退出竟標的,你在他們已經投入人力與金錢時做這個無理的要求,他當然不會答應呀,換成找,我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鍾浣只是望著她,又歎了口氣。

  「看來你真的不適合走這條路。」她說,「以『仰龍集團』目前在政經界的地位,取得一個工程可說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有他們介入,招標作業便淪為一種形式,作給外人看的、這樣你懂了嗎?」政經界的許多事都是在檯面下完成的,其中的黑暗乃是初為商業新鮮人的安純平無法瞭解的。

  安純平想了幾分鐘才想明白鍾浣的話,這才有些明白了「仰龍集團」的不簡單,兩眼更加閃亮了。

  「既然他們這麼罩得住,那我們更應該去找他們幫忙呀,你去找聶雩,我去找聶霽,大家都是朋友,他們會幫助我們的。」尤其聶霽還是愛她的哩,他定會幫她拯救老爸的公司。

  「他們也許會幫助我們,也許不會,不過我可以肯定董事長如果知道是他最深惡痛絕的『仰龍集團』幫他解決了公司的財務危機,一定會受不了刺激。」

  安純平白了臉,是呀,照老爸的個性,要是他知道公司會起死回生是因為聶霽他們的幫忙,他會當成是施捨,說不定會氣得二度中風。

  他無法接受「仰龍集團」可能是唯一可以幫助「安雄企業」的救星,更無法接受公司即將倒閉的消息,因為任何一件都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安純平沮喪的用手覆住發紅的眼眶。

  「天呀,我從未覺得這麼無助過……我該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快被肩膀上龐大的沉重給壓垮了。

  鍾浣抽了張面紙給她。

  「別擔心了,事情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如果真的撐不下去了,那我們再去求聶家兄弟吧,董事長就算不服氣,也不會放著員工們的生計不管的。」當她這麼說時,便隱隱覺得跟聶雩求援,似乎是誓在必行

  聽了她的話,安純平立刻停止了啜泣。

  「是呀,你說得對。老爸會這麼拚命的想挽救公司,主要也是為了公司的員工,為了員工們向『仰龍集團』求援,他雖然會生氣,但還是會想通的。」她淚濕的眼眸裡又閃出了光彩。

  「嗯。」鍾浣拍拍她的肩膀,「好了,雖然最後的退路想好了,但這是到最後關頭才能用的,明天還得繼續努力。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後,探視過已經入眠的父親後,她便直接進到書房裡,研究分析值得投資的事物。

  由於她非常的投入,所以當門鈴響起時,她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跑出書房時她瞄了眼牆上的鐘,時針指著數字十一。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當她打開大門,看到位立在門外的那抹人影時,她愣了幾秒後,他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

  「聶霽,我好想你呀!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她興奮得泣不成聲,身體裡的每個細胞都被快樂給塞得滿滿的。

  隔了一個禮拜,再見到她的聶霽卻是心疼與憤怒的、他心疼她的消瘦與憔悴,卻憤恨自己的心疼。

  不能再對她心軟了,他告訴自己。她習慣說謊,他已經被她耍過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她變得如何都與他無關了。

  她是那麼的高興,以至於沒注意到他並未伸手抱住她,臉上也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安純平感動又激動的放開他,看到他淡漠又疏離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抹抹眼淚,再看他時,仍是相同的表情,她立時不解又害怕起來。

  「怎麼了?你是不是在生氣我沒跟你聯絡?你不要生氣了,我回到家以後就一直很忙,你看我的黑眼圈就知道我沒睡過一天好覺,可是我真的的很想……」

  聶霽開口了,聲音冷得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的。」他說,轉身走向銀灰色跑車,從車廂裡拿出一個籃子,裡頭的小花貓不停的瞄瞄叫,他將籃子交到她手上,接著又拿出她的黑色旅行袋,手一扔,旅行袋落在她腳邊。

  安純平顫抖一笑,不願去想他的舉動所代表的涵義。

  「瞄瞄太吵了是不是?」他的表情讓她硬擠出來的笑容又消失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心有些發涼。

  聶霽仍然面無表情,看著她的深黝黑眸裡,毫無溫度。

  「你回到自己的家了,我的同情和憐憫也該告一段落,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養一隻貓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照顧流浪的人或流浪貓我已經沒興趣了,你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吧}」他說。

  安純平的臉白了一片,緊抓住籃子把手的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同情和憐憫?」她呆呆的重複。

  「沒錯!同情和憐憫、」聶霽想著她的謊言與欺騙,神情更加陰鶩,「你不在的這幾天,我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也釐清了自己對你的感覺。」

  今晚月光明亮陰柔,落映在聶霽修長的身子上,卻顯得冷峻絕然。

  安純平抽了口氣,發紅的大眼睛緊盯著他,悶熱的夏夜裡她卻覺得寒意逼人。她沉默著,等著他的答案。

  「我以為自己喜歡你,但那完全是同情和憐憫所衍生出來的假象,事實上我對你根本就沒有感覺。」聶霽平靜的說。

  安純平腳下一陣踉蹌,手裡的籃子落到了地上,小花貓嘶叫了聲。

  她無意識的搖頭,「不,不會的……你說過你不會吻不喜歡的女人……」

  「我不那麼說,你會跟我回去嗎?我是無法看一個孤獨無依的女孩子三更半夜還在外面遊蕩。」

  安純平衝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哭叫。

  「不要說這種話!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我知道你生氣我沒打電話給你報平安,那是因為我爸病了,他的公司需要我呀……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你沒看到我瘦了嗎?求求你,公司跟爸爸的事已經讓我很無助了,除了鍾浣,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不要在這個時候說你不喜歡我,我會受不了的……」

  聶霽警告自己不可以心軟,但是當她淚流滿面、憔悴愁苦的向他求助時,他如何還能無動於衷?

  他忍不住抻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

  「別哭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三個字,但安純平卻看到了昔日溫柔的聶霽,她忍不住心痛,撲進他懷裡,踮起腳尖,生澀卻熱切的吻住他。

  這次聶霽不再只是冷漠的站著,他伸出手臂環抱住她的肩膀。

  她就知道,他剛說的完全是反話,他不會不理她的,他一直對她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棄她於不顧呢?

  雖然聶霽的吻仍有所保留,但他沒有推開她已經夠讓安純平安心了。一吻過後,她虛軟的身子偎進他溫暖的胸膛。

  「聶霽,不要不理我,我已經快崩潰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回到家以後過的是什麼日子;我要照顧我爸、照顧我爸的公司、學著瞭解公司的營運狀況和資產負債的情形……」

  「公司的情況很糟,老爸之前的幾個投資都賠了錢,加上不可能拿到D工程……我今天跑了一整天的銀行,沒有人願意借錢給我們周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公司是我老爸辛苦了半輩子才建立起來的,我不能讓它就這麼倒了,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員工靠它吃飯。」

  「然後我就想到了你,雖然鍾浣說因為D工程和老爸中風的事,所以我不應該再跟你們有所接觸,但是我覺得那是兩回事呀,不該混為一談的,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忘了你。我甚至還跟鍾浣提出找你跟聶雩幫忙的點子,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的,因為你不忍心讓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獨自煩惱的,是不是?」她將這一個禮拜以來的心事與委屈全說了出來,覺得整個人輕鬆多了。

  她說這些的目的只是想讓聶霽知道她並沒有忘記他,而是太多事牽絆住她了,還有她有多想他、依賴著他。

  但她畢竟還是太生嫩了,不知道在這敏感時刻說這些話會造成什麼後果。

  說著無意,聽者卻有心,她這一番話聽在聶霽耳裡,全成了她的工於心計。

  他鐵青著臉,用力將她推離自己,望著她的目光彷彿她是什麼毒物般

  驟失溫暖的安純平,茫然又不解的望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看我?」他的眼神讓她又不寒而慄了起來

  聶霽眉頭是緊皺的,眼眸像是從未見過她般的陌生。

  「我本來還以為你只是擅長撒謊,沒想到你的心機居然會這麼重。」他咬牙,「你要是以為我會一而再的讓你耍弄的話,那你可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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