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停下,邁不開腳步。
他以她為恥了,八年不見,再次重逢,不到半小時她就讓他以她為恥了。
她好失敗!
前一秒她還卑微的如此認為,下一秒她就被抱進懷裡,愕然的聞到清新的古龍水味道。
「我不應該離開你的。」他聲音沙啞,懊悔的低語。
他確實是不該離開,她一直都學不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他離開只會讓她受傷害而已,就像現在。
「你不以我為恥嗎?」她的喉嚨幹幹的,腦袋有些渾沌。
他拉開她,雙手放在她肩上。「我為什麼要以你為恥?你只是遇到錯的人而已。」
安楷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後,逕自往前走,反覆咀嚼他的話。
平無懼安靜的跟在她身後。
「那……對你來說,安琪是錯的人嗎?」
重返羅卡,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後,安楷問得有些戰戰兢兢,關心他的反應。
果不其然,提到安琪,他的臉色一變,褪去些許溫柔,摻進冷硬,但那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又回復笑容。
「嗯,她是錯的人。」他簡單冷淡的回答。
他為她點了份今日特餐,自己則只點了杯咖啡。
「你還在氣她當年為了有錢人跟你分手的事嗎?」她繼續大著膽子問,桌子下的雙手拚命絞著,因為不絞的話它們會抖個不停。「安琪說她在飛機上見到你,你理都不理她。」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她,濃黑的劍眉微微挑高。
「當年的事我早就不記得了,哪還有什麼氣不氣的,在飛機上,我是不想理她沒錯。」
「為什麼?」安楷不解。如果他已經不氣安琪了,為什麼又不理她?這不是很矛盾嗎?
「我不喜歡虛榮拜金的女人。」他修長的手拿起剛送上來的咖啡,輕吸了口。
一句話將安槽的嘴巴堵死了,她很想幫安琪說話,但是,她能說什麼?她也很瞭解安琪。
特餐送上,她低著頭,沉默的將飯進進嘴裡。
他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安靜的啜著咖啡。
「我以為你很喜歡安琪的,就算你說她虛榮拜金,尉她也應該是還有感覺的。畢竟當時……你還瞪了我一眼。」最後那句,她的音量特別小。
平無懼記得。而且他當時的確是在瞪她。
當時他太年輕,對安琪自動送上的香吻有著好奇與措手不及,等他在吻中回過神來,為時已晚的想起安楷時,懊惱與微慍讓他一張眼就嚇跑了她。
他真的嚇到她了,他知道,不只那凶狠的一瞥,包括他跟安琪的交往。
從那時起她就不去找他,他主動找她,她也總是躲著;他跟安琪分手後,她躲得更厲害,如果他不離開,她大概會躲他躲到天荒地老。
就算八年後再見面的那一剎那;他仍感覺得出她瞬間想逃跑的情緒,不過他倒是很高興她砍變心意的直接給予一個久別的擁抱。
「我承認我當時是有點生氣,對你的偷窺。」他補了句,見她的頭垂得更低。「但我完全沒想到你居、然因為這樣就開始躲著我、避著我,彷彿我是會傳染的瘟疫一般。」
「我沒有……」
「至於安琪,」他打斷她。「我很久以前就對她沒感覺了。」
「我從投覺得你是瘟疫過。」她再度澄清。
她激動的模樣還是那麼有趣,平無懼失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
「沒關係,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先吃飯,有話等會幾再說。」
安楷一向溫順,對他說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在她乖乖吃飯的同時,腦子還是一直在轉動著。
一吃進一塊橙汁鴨肉後,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抬頭就問。
「你剛說安琪對你來說是錯的人,那你遇到對的人了嗎?」
她目光照折,一臉好奇。
平無懼故作沉思狀,將她的胃口吊到半天高後,才微點了下頭。
「遇到了,遇到很久了。」
第二章
秋天的中午,空氣裡揉進新鮮薄荷的感覺,風徐徐吹著,清爽微涼。
安楷手上抱著幾包厚重的牛皮紙袋,趕在午餐休息時間回到公司。
二專畢業後,她已經在這裡上班兩年多了,名義上她是這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助理會計,實際上她跟個跑腿的小妹差不多,能安然悠閒的坐在辦公桌後敲電子計算機的機會,少得可憐。
今天一早,她就跑了三家公司收作賬資料,雖然現在已是秋天,但這麼跑下來,抱著重物的她已是香汗淋漓,額上滿是汗珠。
所幸她年輕又天生麗質,有著不用上粉就晶瑩剔透的好膚質,免去還得尷尬補妝的困擾。
一進公司她就敏感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空氣有點沉悶安靜,在她通過走道時,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看她一眼,眼神怪異。
安楷開始納悶起來,加快腳下的步伐。
來到她直屬會計師的辦公室前,她吃力的騰出一手來敲敲門。
才剛要扭轉門把,整扇門就霍地一聲從裡面用力拉開,她只來得及看到站在門口胖胖的中年婦女,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女人的一巴掌就摑上了她的臉頰。
那巴掌準確且又狠又重,瘦削的安楷被打得跌倒在地,手上的資料全散在地上。
安楷捂著臉,滿臉掠嚇,見那胖女人又殼氣騰騰的朝她走來,她害怕的不停往後爬著。
她受驚未退,胖女人輕易舶就抓到了她,體格是安楷兩倍大的她像持小雞般的將她從地上拎起後,又是一個巴掌打下來。
「狐狸精!」她邊打邊罵。
安楷尖叫的抬起手來擋在自已面前,阻止她繼續施暴於她。
打不到她的臉,胖女人開始朝她身體的其他部位進攻,打她的頭、捏她的手臂、她的身體,劈頭猛打。
就在安楷以為自己會被打死時,公司裡的其他人終於看不過去,男同事上來撞開胖女人,女同事將安楷往後拉,讓兩人空出個安全距離。
安楷從沒這麼被毆打過,嚇得眼淚直流。
她的臉被打得失去痛覺,頭髮也被扯得慘不忍睹;身上的衣殷更是凌亂不堪,她的身體痛得讓她直抽氣,但更痛的是她的自尊心!她並不認識這女人,為什麼她要像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般的打她?
胖女人仍是臉紅脖子粗的激動萬分,氣憤的指著她。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為什麼要勾引人家的丈夫?你為什麼要勾引許義財?你是看我女兒現在懷孕了比較好下手是嗎?你還要不要臉呀?你是存心想害死我女兒跟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吧?我告訴你,你沒機會,我現在就先打死你!」大聲嚷嚷完,她又作勢要衝過來,幸好被男同事阻止。
安楷腦子裡忽然一片空白,昨晚許義財與許太太和她在羅卡的情景又倏地跳回她眼前。
她是許太太的母親?!
可是昨晚不是說明白了嗎?她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人,而且也已經跟他劃清界限了,許太太沒跟自己的媽媽說清楚?
「……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她的聲音顫抖,聽在外人耳裡反倒是顯得心虛了。
「一句不知道就行了嗎?你這跟先捅人一刀再說對不起有什麼差別?我女兒心腸好,讓你的幾句活哄得服服帖帖,我可不,有本事當狐狸精就要付出代價,我要讓你的同事、家人、朋友,知道你是怎樣誘拐別人老公的!」
她的話像一記悶雷,打得安楷痛徹心扉,卻又啞口無言。
這的確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去一切。
她絕望的站立著,一隻隻護衛的手離開她的肩膀,她不敢抬頭,怕看到輕蔑鄙視的眼神。
她清楚且明白的知道,這是她在識人不清的情況下所付出的代價。
而在她無法為自己辯駁的這一刻,她已經失去了這份工作。
※ ※ ※ ※ ※ ※ ※ ※ ※
趕在午餐休息時間之前,平無懼將車停在安楷上班的會計師事務所附近,下車走向事務所,打算接她一起吃午餐。
還沒走到大門,他便隱約感覺到怪異的氛圍,接著就聽到裡頭傳來女人的怒罵聲,他蹙眉悄然走進,看到背對他圍成一團的人。
因為安楷在這裡上班的緣故,那女人惡毒刻薄的咒罵聲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當他聽到安揩那句夾著顫抖與懼怕的無力辯駁時,他的心往下沉去。
利落的撥開圍觀的事務所員工,他看到被刻意隔離,整個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著的安楷。
他繞到她身前,輕輕握住她的肩膀,當她抬起受到驚嚇的臉龐時,平無懼頓時覺得自己的喉嚨彷彿被只看不見的手給緊緊扼住,無法呼吸。
她原本白皙紅潤的臉頰現在全腫脹成暗紅色,鮮明的五指還完整清晰的留在她臉上;她的嘴角被打破,滲著血珠;雙眼濕潤。不停的流著淚。
當她認出是他,淚掉得更厲害了,自我厭惡的摀住臉。
平無懼拚命克制自己想殺人的衝動,用手指梳整她凌亂的發幾下後,他已能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