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鈞一髮的時候,他出手救了她,以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為暗器,取了那盜賊的性命。
幸好他剛好經過救了她,要是他遲來了一步,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將她帶回石屋之後,他立刻幫她上藥。雖然已經止住了血,但她的臉色仍蒼白如紙,若不是胸口有著微弱的起伏,他幾乎要以為她真的失去了性命。
雷武靖深邃的眸光在駱織衣的臉上逗留許久,才終於又將注意力拉回至手中的藥汁上。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剛稜的俊臉上,為他增添幾許神秘的氣息。
其實他真正的身份,並不只是一名單純的獵戶,一年多前,他曾經是赫赫有名的「金臂刀王」——陸破雷的唯一弟子。
當年他師父在江湖上幾乎沒有對手,只除了一個人稱「擎天劍客」的男人之外,他不知道他們兩位老人家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只知道他們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一年多前的一個夜晚,他們相約決一死戰,在激烈決鬥了三天三夜之後,兩大高手就這麼同歸於盡了。
自從親手安葬師父的那一刻起,雷武靖便決定將一切的恩怨也埋葬起來,並發誓不再捲入仇恨之中。
成天為了報仇而打打殺殺,並不是他真心想要的生活,他厭倦一天到晚打鬥,更厭倦一輩子只為了復仇而活。
他要過的是自在而隨興的生活,不要有任何恩怨仇恨的拘束。
於是,在辦完了師父的後事之後,他只帶了簡單的行李,就獨自深入這片山林,一手搭蓋了這座石屋,過起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他的武功高強,沒有什麼凶禽猛獸能夠傷得了他,平日他就在這片林子裡,以獵捕野獸維生,偶爾將這些猛獸的毛皮、角骨帶到市集上去販售,將賣得的銀兩拿來添購一些生活所需的物品。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約莫一年,雷武靖原本打算就這麼一直過下去,豈料事情卻有點不如人意。
幾個月前的某一個午後,他帶著幾張獸皮到市集去販售時,意外聽見了「擎天劍客」的兒子江令堯在四處打探他的消息。
江令堯四處放話要找他,甚至還畫了他的肖像四處張貼,重金懸賞能夠提供他行蹤的人。
對於江令堯打算找他決一死戰,以替他爹報仇的執念,雷武靖只感到極度的厭煩與無奈。
上一代的恩怨,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們兩位老人家就算有什麼血海深仇,也該隨著他們的同歸於盡而結束了。
他一點兒也不想背負著不屬於他的仇恨而過活,因此他也沒有現身應戰的打算。
為了不造成自己的困擾,在知道了江令堯正四處找他的消息之後,如非必要,他盡可能不離開這片山林,甚至就連上市集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
這一回,若不是他有點事情必須上市集去,他也不會離開石屋。
原本他在出門時,心裡是有些抗拒的,因為只要他在市集上多露一次臉,他行蹤曝光的可能性就多一分。但是,此時他十分慶幸自己走了這麼一趟,要不然他也不會恰巧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駱織衣。
「織衣……駱織衣……」雖然他不曾問過她的名字,卻仍能正確地輕喊出她的名字。
其實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早在約莫半個多月前,他就曾在市集裡與她有過一面之緣,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時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一心只想快快將獸皮賣了之後回到石屋去,卻因為與他擦身經過的她而停下了腳步。
當時吸引他注意的,並不是她如花似玉的美貌,也不是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而是她的眼眸。 那是一雙明明充滿了絕望與憂傷,卻偏又強作堅強、不肯示弱的眼眸。
後來從旁人的竊竊私語之中,他不但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不幸的遭遇。
她爹娘不久之前在出遊的途中,不幸遭遇奪財害命的土匪,雙雙身亡,只留下正值豆蔻年華的她。
若是尋常女子遭逢這樣的巨變,只怕早已哭得死去活來,甚至也跟著尋死了,但她卻堅強地撐了下來。
她那雙雖然絕望憂傷,卻仍倔強不肯落淚的眼眸,不但在他腦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更是深深觸動了他的心……
雷武靖的黑眸流蕩著溫柔的波光,他轉頭望著床上的人兒,唇邊勾出一抹略帶霸氣的笑,心裡作出了決定——
這一年多來,獨自生活在山林裡也有那麼點無聊,既然老天爺讓他們再次相遇,那麼他就將她留下來,和他永遠作伴吧!
* * *
又見到你了……有著一雙既堅強又脆弱的眸子的你……
這句謎一般的話,在駱織衣的腦海中不斷地迴盪彷彿一道奇異的咒語,將她從深沉的昏迷中喚醒。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陌生景象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身體的疼痛,逐漸喚回了她的意識,也讓她想起林子裡發生的事情。
她雖然殺了那兩名盜賊,奪回了娘留給她的玉鐲但自己也受了重傷。就在她以為自己的死期已至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到她面前……
駱織衣蹙起了眉心,一個接一個的疑惑浮上心頭。
那男人到底是誰?是他將她帶到這裡的嗎?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猶在困惑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了男性低沉的嗓音——
「你終於醒了。」
一聽見這個聲音,駱織衣立刻緊張地轉頭,美麗的眼眸充滿防備地望著正緩緩走近的男人。
他……就是那個男人吧?
當時在林子裡,一來因為他背對著陽光,二來因為她那時幾乎已呈現昏迷狀態,因此沒能將他看個仔細。
此刻雖然天色已黑,但是石屋裡火光明亮,她總算能將這男人的面孔看個清楚真切了。
這男人如同她記憶中一般的高大,飛揚的劍眉、墨黑的眼眸、挺直的鼻樑,以及緊抿的簿唇,形成了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
雖然她還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來歷,但是從他那與生俱來的霸氣,隱約能猜出他絕非一般的市井小民。
那麼……他到底是誰?究竟是善是惡?他把她帶回這裡,純粹只是想救她,抑或是別有意圖?
在確定對方的目的之前,駱織衣完全無法放鬆戒心。
她暫且按捺著滿腹疑惑,本想下床之後再來好好地質問他,沒想到正欲掀開被子,卻赫然感覺到自己身上竟不著寸縷!
她震驚地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衣裳呢!是誰將她的衣裳給脫了!
駱織衣抬起頭,駭然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動手脫她衣裳的人……該不會就是他吧?!
駱織衣愈想愈心驚,原已慘白的臉色在瞬間又更蒼白了幾分。
像是看穿了她心裡所想的事情,雷武靖咧開一抹笑,道:「放心吧!我還沒有對你怎麼樣。」
駱織衣咬著唇,眼底的敵意與防備沒有因他的話而減少半分,因為他說的是「還沒」對她怎麼樣,而不是「不會」對她怎麼樣?nbsp; ?br />
「是你脫我衣裳的?」她顫著聲質問。
「整間屋子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昏迷不醒的你不可能自己動手,那麼你說,脫你衣裳的人不是我還會有誰?」雷武靖有些好笑地反問。
「你……」
他那副脫她衣裳彷彿像吃飯喝水般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氣煞了駱織衣。她怒目瞪著他,像是恨不得能挖了他的眼、砍了他的手?nbsp; ?br />
「是誰許你隨便脫我衣裳的!」
「你受了傷,不脫你的衣裳,難道要隔著布料替你上藥!」雷武靖那耐著性子解釋的語氣,彷彿當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駱織衣氣惱地咬著下唇,一時間找不到話可以反駁。
雖說這男人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卻一點兒也沒辦法對他產生半點感激之情。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衣裳被他剝光,她就羞惱得恨不得一劍殺了他!
她甚至不敢去想像,他是如何替渾身赤裸的她上藥……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沉著俏臉質問。
「我?我是個獵戶,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雷武靖似笑非笑地反問。
獵戶?駱織衣的眉心一蹙,他看起來實在不像只是一名獵戶。
「你叫什麼名字!」
「雷武靖。」
「你為什麼把我擄到這裡?」
「擄?」雷武靖挑起濃眉,有些好笑地:「你不分青紅皂白地攻擊我,後來還自個兒暈死過去,是我好心把你救了回來,替你止血、上藥,甚至還大費周章地幫你煎藥,你不但不心存感激,還說我擄你!」
「我……」
看著桌上那碗剛煎好的藥,駱織衣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一股奇異的感覺自心底蔓延開來。
自從爹娘去世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受到任何人的照顧了。這種有人在一旁關心照料的感覺,讓她的胸口驀然湧上一股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