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了顆餐館附贈的花生米放到嘴裡,宋鑼升對他們主演的肉麻劇沒啥興趣,涼涼地問道:「什麼事?」
用下巴指了指那一男一女移動的方向,艾仙嫴一雙眼眨個不停。「是、麻小姐 !」
宋鑼升正想再挾下一顆花生米,聽她提及那個「某人」,一雙筷子頓在半空中,飛快地側身看向身後。
「那不是小菁嗎?」宋希墑還記得那個以前常來家裡和宋鑼升一起寫報告的女孩,因為家裡沒有女兒,所以對別人家的女兒特別注意。「她好久沒到家裡來了。」
艾仙嫴沒敢答腔,根本不敢講出,上回麻凡菁來過宋家的事,因為宋鑼升不給情面地讓她難堪。
「鑼升,那個男的是誰?」宋鑼翰也記得麻凡菁,而且記得她和鑼升的感情還不錯,怎麼不是跟著來參加宋家的家族聚會,而是跟別的男人一同前來?
「不認識!」誰認得那個阿貓阿狗?宋鑼升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更臭了,挾起一顆花生米再丟入口中,心裡著實也對這個問題感到納悶。
宋鑼翰看了眼艾仙嫴,詢問的眼微微瞇了起來。這裡面有點問題,艾仙嫴根本沒見過麻凡菁,她怎會知道麻凡菁長什麼樣子?更遑論能夠認出她來。
他附在艾仙嫴耳邊詢問。「你應該沒見過麻凡菁吧?你怎麼會認得她,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人家說長嫂如母,她還沒成為人家的長嫂,對他的弟弟們的感情世界就比他這個做大哥的還瞭解,看來他是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他要敢反悔,恐有被兄弟夾殺之虞!
艾仙嫴一凜,面對長輩們投來好奇的眼光扯開僵笑,同樣附在他耳邊說道:「時機不對啦,等有空我再說給你聽好不好?」
宋鑼升可受不了他們親親密密、竊竊私語的樣子,帶點氣惱地揶揄道:「喂,這是家庭聚會,別當眾咬耳朵行不行?」
宋鑼翰挑起眉尾和嘴角,不改調侃的語氣。「行,你也帶女朋友回來,咬耳朵給我們看,不就報仇了?」
「宋鑼翰!」宋鑼升像被針紮了的刺婿,已顧不得兄弟的長幼尊卑,張起渾身芒刺準備反擊。
「啊,鑼志和曾小姐來了!」眼見兄弟大戰即將在家族聚會上展開,艾仙嫴急得直冒冶汗,霍地眼尖地發現救星到來,禁不住漾起太過愉悅的笑容,並舉起手臂朝來者揮手。
宋鑼志和曾芳香果然不負她的期望,很快就發現她招搖的動作,手挽手快步朝他們走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都到齊了就可以開飯了,老闆!」宋希墑餓得腸肚快打結了,忙招呼著老闆前來點菜。
接下來就是一般的家庭餐敘,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裡的饞蟲;可艾仙嫴捧發現宋鑼升根本沒專心在吃飯,席間不住地偷覷麻凡菁和那名男子之間的互動。
她擺在桌面下的腳輕踩宋鑼翰的皮鞋,發現他也輕輕地回敬她一下,抬頭對上他帶笑的眼,她知道,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嘴角躍上一抹甜笑,頭一回,她感謝老媽不可救藥的浪漫,因為如此,才會陰錯陽差地牽起她和宋鑼翰之間甜蜜的紅線——
* * *
餐後所有人各自散去。宋希墑和姚美如說要去劍湖山,兩個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人,直說要去體驗一下「跳跳蛙」的刺激;宋鑼志和曾芳香盡釋前嫌,兩人的感情恍若剛陷入熱戀的小情侶,自然另有計劃和行程。
在他們用完餐之前,麻凡菁和那名男子已先行離去;宋鑼升在餐後滿臉疲態,表明要回家睡大頭覺,獨自一人走開,最後只剩下宋鑼翰和艾仙嫴兩人不知要做什麼好。
「要回去了嗎?」艾仙嫴問。
聽出她猶如怨婦的語氣,宋鑼翰忍不住笑開了。「有什麼地方想去嗎?」
「嗯……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可是就這麼回去多遜啊?看人家宋鑼志和曾芳香多幸福,小倆口都會先行排定計劃;哪像他們,比宋希墑他們那種老夫老妻還不如。
執起她的手,喜歡她掌心透著的微涼體溫。「不如,我們到貓空喝茶吧?」
有點熱又不會太熱,加上些許和風,其實是很適合在戶外喝茶的,尤其在飽餐一頓之後,更是需要茶香來淨化體內吸收的過多脂肪。
坐在風光明媚的戶外茶坊,艾仙嫴雀躍得彷彿中了樂透頭彩,嘴上的笑容始終不曾散去。
「瞧你樂的。」宋鑼翰自責自己太忙,忽略了她年輕外放的心,暗自期許將來得多多改進。「就知道你『不安於室』。」
「不安於室是這麼用的嗎?」睞了他一眼,她的心情好極了,不跟他計較這些國文程度的東西;她知道,他的國文很爛,爛透了!
「不然怎麼用?」不就是不想待在家裡嗎?這麼字面上的意思,不用查字典都懂。
「通常呢,這句話是用在人家的太太,不乖乖安分地待在家裡,跑到外面去爬牆,才稱之為不安於室。」噢!她沒去當國文老師,實在太可惜了!「我又還沒嫁人,怎麼可以用那句話來形容呢?」
「是喔?」搖了搖頭,為她的頭頭是道。「那你想不想嫁人呢?」
她心口一提,心跳亂了節拍。「嫁人?嫁給誰?」她明知故問。
「當然是嫁給我嘍!」不然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跟他搶人?「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
哇咧∼∼這個傢伙果然很不會講話,難怪會讓之前的女朋友給甩了!
哎,算了,這也算是一個優點吧?如果不是他的嘴巴鈍,老早就讓別的女人挾去配了,哪輪得到她來撿他這只沒人要的破鞋?
她就忍耐地湊合湊合著用吧!
不過女人嘛,適度的矜持是必要的。「我為什麼要嫁給你?」假仙地喝了口茶,她等待他用甜言蜜語來贖罪。
「啊?」為什麼啊?他言不及義地支支吾吾。「就、因為……呃,所以……嗯,就這樣。」
「宋先生,請問什麼叫做『因為、所以、就這樣』?」她大翻白眼,哪個女人會為了這麼白癡的求婚詞,答應一輩子為男人做牛做馬?「可不可以麻煩你,講得明白一點?」她皮笑肉不笑地扯開嘴角,眼底卻見不到笑意。
「不過是結個婚嘛,哪需要這麼多理由?」他扒了扒頭髮,懊惱極了。
不過是結個婚?去死啦你!艾仙嫴不滿地在心裡咒罵他千百回,臉上卻不動聲色、面無表情。
「仙嫴?」喔哦,不妙,有點山雨欲來的氣氛喔!「呃,那個、你……對了,你還沒跟我解釋,怎麼會認得麻凡菁?」先轉移話題好了,等他想好了絕佳的求婚辭,再來再接再厲、突破重圍!
「嗯∼∼」她沒啥興趣地打了個呵欠。「就前一陣子嘛,她到家裡來找我。」
「找你?」不是找宋鑼升?她是不是找錯人了?「找你做什麼?」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那天就是一團亂嘛,弄到後來她好像罪大惡極似的。「她可能以為我是鑼升新交往的女朋友,所以她來質問我。」
「質問?」宋鑼翰的眉心蹙了起來。「有這麼嚴重嗎?」
「呃,有些事……其實我沒讓你知道……」偷覷他嚴肅的表情,她如果不把宋鑼升追求她的手段說個明白,否則以他這個直線思考的二楞子,恐怕很難瞭解麻凡菁的心結。「你記不記得,鑼志和鑼升都說過要我當他們女朋友的事?」
他的嘴角往下撇,顯然記憶猶新。「嗯。那又怎麼樣?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嘿嘿……」她乾笑兩聲,頭皮有點麻麻的。「其實他們……有某種程度的認真……」
他的眼危險地瞇了起來。「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好啊,這妮子!該不會瞞著他天大地大的缺德事吧?
「你你你……」她瑟縮了下,開始後悔配合他討論這個話題。「人家都還沒開始說,你、你凶什麼凶嘛!」
他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努力把神經線裡少得可憐的忍耐力挖出來。「好,我不凶,你說。」
「不行,你發誓不生氣。」先小人後君子,誰知道他是不是先君子後小人?
「我不生氣。」
「你、你發誓?」
「嘶——」他很用力地抽了口氣,咬牙切齒地允諾了。「好,我、發、誓!」但他可沒發誓,聽完了之後,不會對她動用私刑!
「那……」於是艾仙嫴放心了,慢慢地將兩兄弟之間的「爭艷之戰」鉅細靡遺地說個分明,包括他們使出來收買人心的手段。「所以,麻小姐就誤會了……」
「我還六會咧誤會!」他沒好氣地輕罵一句。「要不是相信你,我會誤會得比麻凡菁還嚴重!」
「不、不會吧?」她又沒有做出什麼反應,頂多只是笑和高興而已啊!「他們就像我的弟弟一樣,弟弟取悅姊姊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吧?」她還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