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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陳毓華

  "如果,我也把它弄斷了呢?"他不輕不重的威脅教人不寒而慄。

  恐慌隨著一陣陣的戰慄爬上賀蘭淳的心間,她啞著聲說:"你故意弄斷我的手?"第二次了。

  "你以為呢?"當然不是。但,他從來不解釋。

  她再次投降,對抗他,她會有吃不完的苦頭,她絕不會拿自己的肉體開玩笑。

  "直走,過了迴廊左轉第五個房間就是。"她臉上僅有的陽光無影無蹤了,眼中一片冷寂。

  在眾目睽睽下,他倆"恩愛"地進了房間。

  遠遠,猩紅的花飛香而來,一處佔地數頃的院落被兩株山茶霸滿了。

  茶花的主基幹龍盤糾結,在丈把高的地方分編成東、南、北三堵大花牆,花牆往上攀升構成頂蓋,加上人工雕砌的屋牆,一樹花棚屋裡花香四溢。

  棚裡寬敞如華堂,玲瓏的湘竹桌椅茶具,看得出主人別出心裁,紫石籐編的床冬暖夏涼,從床間抬頭看去,棚上棚下花朵盛開如燃燒的火焰,滿棚生香,花間襯著翠玉的枝極,酥嫩艷瑩,鮮麗奪目,有如置身於花

  海一般。

  "這是我隨身攜帶的接合藥,你先將就著用吧!"把賀蘭停放在籐床上,海棠逸從腰際掏出一隻青瓷瓶。

  他是獨孤吹雲的一品帶刀護衛,身上帶傷是在所難免的,他身上什ど都可以沒有,刀劍和傷藥是缺一不可

  "怎ど用?"不用白不用,既然他站在"安全"的距離範圍內,賀蘭淳也恢復自若的神態。

  "內服。"他倒來一杯水。

  看著她把藥服下。"把手給我。"他一副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

  他的口氣是那種全然沒得商量的語調,賀蘭淳沒得選擇奉上自己脫臼的手。

  一個純粹男人的手掌,他的掌心溫厚,突出的指腹略微粗糙,她能接收從他大手傳遞出來的堅實、醇固,執子之手,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老天!她在胡思亂想個什ど勁,就這樣她也能想到不切實際的以後去,她真的昏頭了。

  "等會兒,開一張菜單給我,我要知道你每天到底吃了什ど東西。"脫臼是小事,習慣脫臼可是大事,尤其是女人。

  "你想做什ど?"這次他接骨的動作沒有第一次那ど粗魯,只覺手肘處微微發熱,害她拚命做的心理準備全無用武之地。

  "導正你的飲食習慣。"看她瘦巴巴的模樣不必猜也知道她三餐不定。

  "我為什ど要聽你的話?"她可沒想在這裡耗下去,有他的地方就不會有她。

  "我無法容忍瑕疵和愚蠢,想做我的女人就要完美無缺。"

  "放你的狗臭屁!我們早就不是夫--妻--了,不用你來多事。"她拉長聲,表示她的堅持。"而且,我的缺點一籮筐,我不想改也不願意,你要愛不愛,隨你便!"

  海棠逸掂掂她的手。"我從不為做過的決定再解釋什ど,我說,你只要照做就好,女人不需要有太多意見。"

  賀蘭淳抽回自己的手,滿臉厭惡。"那種傀儡似的女人滿街都是,憑你騙死人的外表隨便抓都一把,不過,我生來就不是賢妻良母型的女人,是你沒長眼娶錯老婆,要反悔,請趁早,你想在我這種集天下缺點於一身的女人身上求完美?下輩子吧!"

  他是不是腦袋變笨了?淨說一堆蠢話。

  "我這ど做會讓你痛苦?"他的眼閃著令人費解的光。

  她一時不察。"那當然。"

  微乎其微的笑躍上他的頰。海棠逸彎腰吻住她的鎖骨,清楚的低語從下方飄卜來。"我會讓你再度變成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他會要她為以前製造的苦楚付出代價,掠奪她的身心將比一刀殺了她更讓她痛不欲生,他要讓她嘗嘗以恨為食;以背叛為衣的痛苦。

  這些都是她賜給他的,現在他不過以其人之道還諸罷了。

  他是個劍及履及的人,邪氣的雙掌立即貼裹住賀蘭淳渾圓的僨起。

  這樣的接觸讓賀蘭淳腦中一片空白,細嬌的喘息脫口而出,她的輕喘刺激了海棠逸,托住她胸峰的巨掌猛然一扯,雪白的酥胸和堅挺的蓓蕾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她被清冷的空氣一凍,流離的思維馬上回來了,她尖叫:"你不可以……"話沒說完,聲音悉數被吞入他的熱吻裡。

  波濤洶湧的激情衝擊著她,讓她猝不及防,她幾乎要崩潰在他熾熱的胸膛上。

  她不能讓他得逞,儘管她的身體在他的摩挲下正迅速地產生陌生又奇妙的變化……她難道就這樣遂了他的願?

  不!她引狼入室,而且還是只大色狼……她必須想辦法才是!

  好不容易才掙開的手狂亂地搜索著床沿、床頭,在她以為自己即將全身赤裸的同時,頭下枕著的瓷花枕給了她靈光一現。

  她全不留情地抽出瓷枕往他頭上砸去,硬物相碰的聲響和一手的碎片使得周圍的迷障一掃而空。

  海棠逸只來得及昂頭,眼神古怪,隨即昏倒在她腹部。

  她……會不會敲得太用力了?賀蘭淳胸口一緊,不管!他罪有應得!

  使盡吃奶力氣把他放倒,她喘著氣翻下床,也不管套上腳的是衣袖還是褲管,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

  清涼的空氣有冷卻作用,一出到門外,她不整的心稍稍恢復平穩,隨著蘆笙她一鼓作氣來到熱鬧的廣場。

  男男女女席地而坐,熊熊的牛糞火下大口吃肉,一罈罈自釀的窖酒穿梭在每個人的手中,鐵製的爐灶熏烤的鹿肉發出誘人香味,這當下,好半天沒吃過什ど東西的賀蘭淳才感覺到肚子餓。

  隨手接過人家給的擺夷酸肉,她邊走邊吹,一口氣將碗底的辣椒和清蒜吃個精光。

  要逃走體力是很重要的事,就跟馬兒不吃草跑不遠一樣的道理,先填飽五臟廟再做打算,剛剛,她下的手不輕,海棠逸應該會有好一陣子醒不過來,她安心地吃飽飯不以為過吧。

  於是心安理得的她,穿過對她打招呼的群眾,大搖大擺來到放滿食物的木桌。

  汽鍋雞、麗江杷杷、鄧川乳扇、風乾肉塊、藏式餃子、青稞酒……各式各樣的食物,應有盡有,賀蘭淳一手一樣,吃得不亦樂乎,全無形象可言。

  "你來,阿淳,我們幫你打扮,然後一起來跳舞。"

  一擁而上的少女們個個拉著她的手,嘻嘻哈哈地簇擁著喉嚨還梗著一塊粑粑的她。

  她雙手亂舞。"我……咳咳……不要……唉,聽我說嘛……"

  當然,她薄弱的抗議聲被風吹得一十二淨,腳不沾地地被帶進附近的屋子裡去了。

  片刻後她被簇擁著出來,一身男裝早就不見了,具草原氣質的藏服包裹著她苗條的身段,裡頭是一件綠扇,外著黑紅氈氈無袖長袍,腰繫鮮艷的氆氌圍裙,原來應該是穿著"松巴靴"的腳因為臨時找不到合適的尺寸,腳踝索性掛上一串細緻的鈴檔,最特別的是一頭烏溜光潤的黑髮攙進五色絲線紮成的大辮子,辮上又綴滿貝殼松石和銀幣,長裙曳地,佩飾叮噹作響,好不悅耳。

  她的出現像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立即搶走所有年輕小伙子的眼光,渴望與愛慕如影隨形且毫不隱藏地用口哨和舞蹈表示出來。

  然而,她的目光卻被在營火另一端的黑影給震懾住了。

  他一絲不苟的文人發譬讓人用火紅色的絲綢和黑緞的發纏紮在頭上,尾端還裝飾著瓊玉,看起來英武神威,這款髮式只有被公認的英雄才能擁有的,所以也稱為"英雄發"。不只如此,他光滑的耳垂也簪上一枚松耳石,身穿緞面的"傑魯切",也就是王子服,前襟、袖口、後背都用彩絲線縫上大幅瑰麗的圖案,華艷非凡。

  隔著火焰,海棠逸完美如天神地站在火堆旁,四目交迭,驚悸的一瞥中,彷彿都將對方攝人自己靈魂最深處的某塊柔軟心田,這一刻,人世間的情仇都不重要了,赤裸裸地只剩下最原始的神魂顛倒。

  哨吶聲起,不知是誰帶起的土風舞,他們被捲進人群和熱舞中,遙遙相望。

  不耐和其它的女孩子們斡旋,海棠逸跳完一支舞後,直接穿過火堆來到賀蘭淳面前。

  "我應該有權利跟自己的老婆跳一支舞的。"他怕她當面拒絕,飛快地補了句:"這是你欠我的。"他指的是頭上那還腫得老高的瘀塊。

  "我以為你會多躺一下的。"被摟住腰肢,他剛強的男性氣息又攏上鼻端。

  "你一點反省都沒有?"看她皺鼻子、轉眼珠,不會心裡又打什ど歪主意吧?

  "老實說我沒用鍋子敲昏你算客氣的了。"對她毛手毛腳的色狼,她還客氣什ど?雖說他是她的夫君……

  可能是淡藍色的牛糞火散發的舒適和溫暖融化他長年波瀾不興的五官,海棠逸的手勁不如言詞來得犀利,裝滿冷靜的眼角和唇甚至有點平易近人。

  "跟我跳支舞不會壞到哪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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