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個是上回借我住宿的老婆婆!」曹瞞像發現親人的扯著賜天宮要他把馬車停下。
「老婆婆,你還認得我嗎?」跳下馬車的她三步並成兩步,拉住佝僂的老人家不放。
老婆婆瞧了半天,「是你,小姑娘。」
「老婆婆,你要去哪啊?」一個人孤零零的,都沒人陪伴。
「說起來不好意思,家裡頭的米缸空了,想去跟鄰居賒點米回家煮粥喝。」老婆婆滄桑的眼看不出悲喜,這是她的人生,她無力改變也無怨。
「婆婆,我這有點碎銀子,你拿去用。」賜天官賣綢傘、打獵賣得的銀子都歸她管,給點銀子,是不忍。
「這……」
「要是你不介意,我跟我家相公晚上還要去叨擾,就當你幫我夫妻準備糧食的錢吧。」
「你找到良人了哇。」
「嗯。」
「那我就收下。」
翌日,臨走前,他們留下過夜的渡資,還有老虎。
完整的老虎皮可以賣下少銀子,吃不完的肉醃漬起來,可以過上好幾個冬天。
無意間他們為這裡的村民除了害,兩人繼續上路。
第八章
庭院深深的銅門裡面,一樣不缺,設計講究的曹家宅子雖然有點凌亂,大體上花團錦簇,典雅沉靜依舊。
澆花的肥丫頭看到曹瞞忍不住尖叫的往裡面傳報。
「小小姐回來了!」一路上不忘帶倒幾個盆栽擺飾。
「丫頭。」攔不住性急丫頭,曹瞞好笑的也直奔大廳,掀了簾子,清新的水果香氣撲面而來,熟悉的傢俱一樣不少。
滿屋子的人看著她娉婷的走進來,足足安靜了好一會兒。
兩個面容婉約秀致的少婦儀態萬千的端著瓷杯喝茶,守在她們身邊的男人也不約而同的對著她彎唇微笑。
那情景,簡直是幅畫。
金童玉女,神仙眷侶。
「姊姊,姊夫。」曹瞞走了兩步,忘形的撲進許久不見的二姊曹凝的懷抱。
「你怎麼也回來了?」
「嗯,你們幾時回來的?」
「早你片刻鐘。」
「我們果然是姊妹,心有靈犀,不簡單ㄟ。」
「你這丫頭,家裡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居然不來知會我跟大姊,害我們蒙在鼓裡,該打!」拉開一些距離,曹凝端詳著很久不見的妹妹,見她氣色安詳甜美,這才略略放心。
「對啊,你不會同爹娘一個樣,跟姊姊、姊夫見外吧?」大姊曹芬叩了下小妹的額頭當做小小懲戒。 「怎是一個樣,我出嫁至今,她才渡湖去看過我一遍。」
「我親愛的姊姊,我是怕打擾了你們甜蜜蜜的生活,做那侵擾鴛鴦的無趣人,我才不要!」
「說到底,都是你有理。」
曹瞞吐了吐舌頭,咧嘴嬌笑。「大姊夫,姊姊們欺負我呢。」
「這丫頭就會告狀!」曹芬推了曹瞞一把,把她送到嚴禹融身邊。
「你這丫頭,過來大姊夫瞧瞧!」嚴禹融把大掌擱在她頭上,揉亂她的發,這些動作看在賜天官眼中,眼神變得有些嚴厲了。
「還好,沒有變瘦。」
「有人照顧我,我還胖了嘍。」
「那我以後可要抱不動你了,小胖妹。」嚴禹融非常疼愛這個小姨子。因為嚴家有著嚴重的陽盛陰衰,所以嫁過門的曹芬很受寵,愛屋及烏之下,曹瞞更是整個嚴家的「糖生丸」,人見人愛,自然曹瞞也跟嚴家人親近得多。
「我才不敢呢,免得大姊吃醋。」
「別扯到我這兒來。」曹芬但笑不語,眼光往賜天官溜了去。
二姊夫段奇親眉眼沉著,只是靜靜的坐著,並下多話。
這兩對夫妻截長補短,一個安靜一個活潑,一個深沉一個細膩,是非常完美的天作之合。
「家中發生大事,爹爹也是糊塗,隻字不提,要不是我心神不寧,拖著你姊夫回來,還不知道爹娘已把我們姊妹都當外人。」
這一拖,被一併牽連攜家帶眷奔波的,可不只一家幾口人而已。
曹凝對於家中發生的紛紛擾擾頗有微詞,事關自己娘家的安危,事發多天才從娘家婢女、長工的嘴巴得知,如何不覺得嘔。
嫁出去的人莫非真是潑出去的水?
「二姊,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天真有餘,精明不足的個性,他們以為讓我出去避避風頭,災禍自然就會遠離家門,家中又可以廣納平安福。」曹瞞出言安慰,四兩撥千斤。
文人可以無錢少田,卻不能沒有風骨,她爹那樣有文人硬骨頭的人,是不可能彎下腰來向自己的女婿、女兒求助的,要是傳聞出去,自家對付一個色胚都沒辦法,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求人不如求己。
即使求己的後果不是他能預料的。
於是,不堪其擾的夫妻以遊山玩水為名,相偕棄守老家,秉持眼不見為淨。
標準的鴕鳥心態。
當他們的女兒又不是三天兩天,這是她爹娘會做的事,她料得七七八八。
「你一個女孩子出遠門,身邊無人照顧,爹娘也真是放得下心。」爭相數落著那對不夠負責任的爹娘,三個女孩家搖頭相視一笑。
「我自立自強的能力不輸兩位姊姊的。」她還順道拐來一個替她賣命的好男人,這趟門出得可是是福不是禍呢。
「你啊,一點也不懂女子恰到好處的溫柔。」曹芬又是歎息又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終究,妹妹是平安的。
「姊,你當著姊夫的面傳授我馭夫術唷,莫非姊夫就是這樣乖乖入籠的?」
「你這丫頭,撕了你的嘴!」
「哎呀,不要不要……姊夫,救命啊!」曹家姊妹們嬉鬧著,沒有看見賜天宮的臉色陰沉如雨天。
她情急時喊的人竟是她的姊夫,而不是他。
要是曹瞞知道她的二楞子正在捧醋猛喝自虐,怕不笑得腸子打結,畢竟這是她測試多次卻沒有答案的問題。
她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打鴨子上架才愛她的,還是出自真心?
只是不管她用盡呵癢、威脅的招數,都沒能從他嘴巴逼出什麼來。
「那棵都不說話的大樹是誰?」悄悄話暫時停止,連曹凝都注意到不發一語的賜天官。
他那巨大無比的身軀實在也叫人無法忽略,要不是姊妹情深,太過關心曹瞞近來的狀況,先把她抓來拷問,哪肯讓他在一旁晾曬那麼久。
賜天宮站在大廳中央,怎麼都覺得不襯。
像一頭狸貓不小心鑽進金絲雀的窩,雖然屋子裡的人並不咄咄逼人,看起來也很好相處。
一隻柔荑牽住他,「來見見我姊夫、姊姊們吧。」
他被曹瞞拖著來到兩個美女跟前,胡亂的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目光注視的是他手腕上的那隻小手。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感動萬分,就因為她自動來親近他。
兩個美女捂著嘴笑,好個呆子啊!
曹瞞一點也不受姊姊們的影響,偎入未來的夫婿懷中。
「這樣不好,姊姊們會說話的。」尷尬不自在的人反倒是賜天官,矛盾的是他又不想要她走。
「我覺得這樣很好。」曹瞞環住她男人的腰以茲證明他倆的關係匪淺。
「還是不妥。」得到一個白眼,他卻不改初衷。
「哈哈,妹妹,我真懷疑有哪個男人受得了你。」
她的妹妹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這會都自動送上嫩豆腐了,居然有人不賞臉。
曹凝對眼前身份成謎的賜天官更加有興趣了。
「不好意思,他就是我的男人!」
瞧她具強烈的佔有慾聲明,還有那男人靦腆的模樣,曹芬捂嘴笑著,她這妹子怕是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害臊啊。
「那是他沒見過世面才被你釣到!」
「姊姊,你們妒忌還是羨慕?說清楚喔,要不然……呵呵,回家姊夫們可是會用家法懲治你們見異思遷。」想離間賜天官對她的忠誠度,靠邊站吧!
真想不到她們姊妹平常的對話這麼辛辣,這是一般大家閨秀的對話嗎?還是他們這家女兒特別的與眾不同? 賜天官揚眉,馬上接收到兩個同樣慼慼焉同志的眼神。
聽某嘴,大富貴,是古人傳下來的話,違逆不得啊!
這曹家女子一個個都不簡單,得罪不起。
眼神這麼一傳遞,三個男人的心連成了一條線,以後要互通有無可是很重要的。
三個男人站在一起,賜天官以高大取勝,他的五官雖然不夠突出搶眼,也沒有富家子弟眉目間來得凌雲驕氣,可是那不卑不亢的態度,平穩樸實的沉著卻不是尋常人能學得出來的。
乍看之下不起眼,兩個家業豐厚的男人跟他懇談以後,才警惕的收起了最後一絲絲的辱慢。
不是他們以貌取人,這是世間人的所有標準。
雖然說他們仍然有著富貴人家的優越感,卻也盡力和平民平起平坐,而不眼高於頂的拿鼻孔看人。
「我肚子餓了,大家換個地方聊吧。」喊餓的不是曹瞞,是曹芬。
「吩咐廚房弄幾樣酒菜我們好好聊一聊。」聊興一來,不如秉燭夜談,大家聊通宵。
四下探望,看不到應該在外頭等著伺候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