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肯忽地轉眼去瞧著狄修斯,安亞正忙著替他擦拭臉跟手,而賽利早已溜下地跑不見了。他徐徐地對上狄修斯的眼睛,並緩緩拉出一臉輕快的笑容。
「妳還是不懂嗎?為什麼火魔敢跑到西方大地來?為什麼火魔能夠如此輕易就打敗了我?妳真的還是想不通嗎?」
白巫女的臉色開始不對勁了。「為……為什麼?」
嘉肯輕笑一聲,突然舉杯不知對誰敬了敬,白巫女頗為納悶地轉過視線去,隨即訝異地睜大了眼,狄修斯微笑著也舉杯對嘉肯敬了敬,兩人同時仰首喝乾了杯中的酒。
「因為風魔根本不在西方大地,所以火魔才敢過來搗蛋;因為嘉肯不是風魔,所以火魔才能打敗他!」回答白巫女的是安亞。
「咦?」白巫女頓吃一驚,「風魔……風魔不在西方大地?那……那……」她又轉回來傻傻地看著嘉肯。「你到底是誰?」
嘉肯倏地露齒一笑。「風神。」
一聽,白巫女便無法自己地呆住了。他是風魔的兄弟風神?也就是說……
她抓錯人了?
沒錯,他一直沒有承認他是風魔,也難怪他一點都不像傳說中的風魔,又如此輕易就被火魔打敗了,可是這樣一來,她不就等於又白白浪費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嗎?在這段時間裡,她的族人不知又喪失了多少條寶貴的生命,而他們居然還這麼輕鬆地在這裡耍她?
「那風魔呢?他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她的語氣很著急,好像在生氣、在抗議、在責備,又帶點質問的味道,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我為什麼要告訴妳?我的族人就不需要風魔嗎?」
「可是我的子民快死光了!」白巫女脫口道。
「所以就該輪到我們西方大地的人民受苦嗎?」嘉肯冷冷地反駁回去。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女人才好,對她的子民,她真的非常盡心盡力,是個真正的好巫女;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未免太狠心了,只想要好好保護她的子民,卻不顧其他人民的死活,這跟土魔又有什麼不同呢?
她就不會想來找風魔商量出一個解決的辦法,為什麼一定非要把風魔「娶」到北方大地去不可?是因為必須如此,北方大地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五魔的問題嗎?
太自私了吧?這女人!
「這……這……」白巫女為難地咬著下唇,幾乎快咬出血來了。「我想……我想我可以在西方大地支持不下去的時候,暫時把風魔借給你們,這樣可以嗎?」
哦!那真是謝謝了。
開玩笑!「白巫女,妳是不是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嘉肯面無表情。
白巫女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坐姿。「什麼……什麼事實?」
嘉肯目光冷森。「風魔是我們風族的族長,也是西方大地的統治者,妳居然說要把他『借』給我們,妳是急昏了頭還是什麼?什麼時候他變成屬於妳的私有物了?或是妳自認溫柔美麗得足以讓所有的男人都跪在妳的腳底下膜拜?」
難堪地白了臉,但是白巫女還是強忍了下去,「可是我們需要他呀!」
「那真是抱歉得很,我們也需要他!」嘉肯斷然道。
「不公平!」白巫女終於忍不住激動地站起來大聲抗議。「我們更需要他呀!就是此時此刻,我的子民依然在流失生命、在痛苦哀嚎,難道你們真這麼狠心,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子民受苦而不顧?要是我的子民因此而滅絕了,那全都要怪你們,一切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把他們推進死亡幽谷裡去的,是你們!你們!」說到最後,她已經接近歇斯底里的邊緣了。
哇咧∼∼居然把責任全推到他們身上來了!
安亞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覷,哭笑不得。正當這時,驀地一聲砰然巨響,狄修斯冷然地拍桌起立。
「你們就算全死光了,又關我們什麼事?要是受不了的話,妳就陪他們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白巫女愕然怔住。
打一開始,她就沒把注意力放在這個看起來軟弱無用的白癡身上,即使剛剛他的表現好似有點「異常」,她也不以為意。然而此刻,那個白癡居然在眨眼間就變了個樣,不僅言詞冷酷無情,而且神情陰鷙異常,令人在乍見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慄。
而狄修斯在一罵完之後,便很突兀地轉身離開大廳。
「咦?狄修斯,你上哪兒?」安亞忙問。
「樓上!」狄修斯頭也不回,一說完就消失在轉角處了。
「樓上?」安亞愕然望著嘉肯。「他突然跑到樓上去幹什麼?」
嘉肯微一思索,而後雙眼一亮。
「會不會是……那個混蛋回來了?」
「那個混蛋?」安亞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啊!那個混蛋。」
「沒錯!」
「有可能,」所以他的神態才會驟然改變。「不過,這跟狄修斯上樓有什麼關係?」
嘉肯笑了,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殘酷的興奮。「去拿劍,那把劍只有風魔拔得出來,所以那個混蛋沒拿走。」
「原來如此。」
「你們……」白巫女疑惑地來回看著他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嘉肯和安亞相視一笑。
「妳不是想知道風魔跑到哪裡去了嗎?」
神情一喜,「你願意告訴我了?」白巫女忙問。
嘉肯搖頭。「不,不用我告訴妳,待會兒妳自然就會知道了。」
「咦?為什麼……」話問一半,白巫女便驀然驚喘一聲神情驚懼地跌坐回椅子上了。
大廳口,狄修斯已經回來了,他就站在那兒凝視著安亞不語,週身環繞著冰冷的煞氣,狂傲邪佞的黑眸閃爍著血色的光芒。
安亞會意。「這回我不管,你儘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仍然一語不發,狄修斯立刻轉身大步離去了。
「差勁!」嘉肯不滿地咕噥。「也不會先幫我……」他舉起手上的鐵鏈。「把這些玩意兒砍斷再說!」
安亞失笑,「反正又用不著你幫忙,我們看熱鬧去吧!」說罷便起身欲待跟去。
白巫女忙拉住安亞,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他……他……」
安亞看向嘉肯,嘉肯聳聳肩。
「我剛剛不說了嗎?不用我告訴妳,妳自然就會知道了,現在妳知道了吧?」
* * *
那是個紅髮紅眼的怪物,手長過膝,身軀比腿長,裸露在衣服外的部分全都長滿了紅色的茸毛,看起來真的很像猩猩──紅猩猩。不過,他的五官倒是挺端正的,皮膚也很白皙,穿的衣服又是大紅色的,一身紅紅白白的特別鮮明,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雖然他沒追上那些四散逃跑的黑武士,路途中卻毀了不少村落莊園,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追不上那些黑武士的,但他不在意,連風魔都被他打敗了,還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不過,他還是得先保住風堡,有個根據地總比到處亂跑方便多了,想想,將來他就可以如同風魔一樣,佔據著風堡,統治整個西方大地,如果太過平靜的話,就叫土魔來鬧一鬧,這樣不是很好嗎?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日到了!
就在他率領部下進入風堡廣場內時,心裡還在思考著要如何多召集一些部下來幫忙他多製造一些混亂,突然間,他全身都敲起了劇烈的警鐘,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危險的戰慄感,那讓他無法自己地泛起全身雞皮疙瘩的恐怖戰慄感。
他立刻扯住馬韁往前看去,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興奮與期待感。
在主樓前的階梯上,一個男人提著沉重的寶劍佇立著,滿頭黑色的長發狂亂地飛舞著,好像是被風吹的,又好像不是;他的黑眸冷酷得像冰,他的神情比惡魔還要凶殘暴戾,他散發出的邪惡氣息足以令人窒息,光是看著他,雙腳就不由自主地顫抖了。
是的,就是這個!
這才會是一場真正的戰鬥!火魔興奮地暗忖著。一場能讓他在打敗對手之後,湧起一股勝利滿足感的戰鬥!
他錯了!
這是一場讓他在無法打敗對手的時候,湧起一股絕望恐懼感的戰鬥!
他只不過才問了一句,「你是誰?」
對方就如同閃電般殺了過來,措手不及的火魔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馬兒就被砍掉了四條腿,於是,他整個人無法自主的跌了出去,下一刻,當他好不容易擺脫勾住腳的鞍蹬,把壓在馬下的腿拔出來,狼狽地爬起來定睛一看,令人心寒的恐怖感驟然襲來。
他的兩百多個部下竟然已經只剩下一半了!
一個人!
僅僅一個人就在短得令人心寒的時間裡解決了一百多個人!
而最教人感到恐怖的是,他一站起來,就發現身邊四周被一堆殘肢斷腳和頭顱給堆滿了──他的部下的殘手、斷腳和頭顱!
雙眼猛凸,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怒吼,是憤怒,也是壓制恐懼,然後他拔刀殺了過去。可是,那個可怕的人根本不理會他,甚至在迴避著他,而他部下的手、腳和頭顱卻仍然繼續飛到他身邊掉落,鮮血灑了他滿頭滿臉,已經分不出是頭髮紅,還是鮮血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