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麼希望可以永遠和令揚他們在一起胡搞玩樂,偏事與願違,為了令揚他們今後 的安全,他只能選擇離開。
風見凌檢視填妥的退學申請書,甚是滿意的收起,「現在,我們就到機場去。」
「你還沒答應我今後不再攻擊他們。」向以農一點也不含糊。
「只要你安份就成。」
※※※
登機之際,向以農不禁躊躇不前。
待飛機起飛,他就再也見不著令揚他們了,他……和同伴們共渡的歡樂時光歷歷在 目,刺痛了他的眼眶,燙熱了他的心口。
他多希望能不顧一切,就這麼跑回異人館去。
令揚他們不會怪他的,就算因為他而面臨全身傷痕纍纍、隨時有被攻擊的可能,他 們還是會甘之如飴,永遠把他當成好同伴,他非常地清楚。所以他──「為什麼呆在這 裡不進機艙?」風見凌透著陰寒的聲音在他耳後揚起。
向以農因而回神,用力咬了咬下唇,終究還是進了機艙。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的腳步可以如此沉重,彷彿灌了鉛一般。
當艙門關上的剎那,向以農發現自己的世界在瞬間變暗,不再有任何陽光和色彩, 只剩無邊無盡的黑暗和絕望。
然而,深埋在黑暗中的理智卻無比的清醒,頻頻告誡他無法改變的事實:若論實力 ,他深信令揚他們絕對不會輸給風家兄妹。但是令揚他們不會盡全力對付風家兄妹,因 為他的關係──這是他們六個人之間的情義。
但風見凌不同,他是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之人,為了迫他回到從 前,風見凌一定會對令揚他們趕盡殺絕,決不會手下留情。
這便是他不得不離開異人館的原因。
他不能拿五個好同伴的生命去冒險,但又無法背叛風家兄妹。
所以掙扎到最後,他只能選擇離開。
飛機方起飛,風見凌便斜倚在向以農座位的椅背,沒頭沒腦地說:「他們應該收到 你的退學申請書了。」他派專人送去的。
向以農沒有半點反應,眼前茫然一片。
風見凌凝睇他片頃又道:「真希望能親眼看到他們打開那個由你署名的盒子,炸彈 在瞬間爆炸時,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你說什──唔──」向以農驚愕的抬頭,風見凌迅速地以事先準備好、沾有麻醉 劑的手中摀住他的口鼻。
「你放心,他們不會死,頂多受點傷。這是你和他們正式決裂的儀式,從此你就是 他們之中的叛徒,再也回不去了。這也是你要我信任你,所該做的相對保證──」
向以農完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風見凌比死神還邪惡陰森的冷笑。
令揚……※※※
離開異人館,跟著風見凌回到德國風家這幢警戒森嚴、位置隱密的私人別墅,轉眼 已經三天。這三天裡,向以農都像一縷失心的遊魂,接著風見凌的命令吃飯、洗澡、睡 覺、起床。
除此之外,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從早到晚都坐在房間裡的窗台,凝望著遼闊的天 空出神,像只被禁錮在囚籠中,動彈不得的孤鷹。
風見凌除了下令要他吃飯、洗澡、睡覺、起床外,也未曾多說一句話。
風見玥卻再也看不下去。
「以農,你在想美國異人館那五個朋友對不對?要不是怕二哥真的傷害他們,你早 就跑回去找他們了,對不對?因為你根本不想離開他們,對不對?」
她是很高興她最喜歡的以農回到她的身邊,可是不是只有軀殼沒有心的遊魂,她要 活生生的他。
眼見向以農動也不動,風見玥更加不堪:「你不要不說話,回答我,你根本一點也 不想重回黑十字、重回我們身邊,是不是?」
「當然不是這樣,以農是心甘情願回來的,他沒有背叛黑十字的理由,因為他比誰 都清楚背叛黑十字得付出如何慘痛的代價,那不是他付得起的。」風見凌無聲無息地闖 進房裡,威嚇意味十足地說。
向以農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風見玥不願自己敬愛的二哥如此逼迫自己最喜歡的男人,放軟語調央求著風見凌: 「二哥,別再逼以農了,好不好?」
「我有逼他嗎?」風見凌帶恨地冷哼。
「二哥──」
「夠了,妳跟我來,我有公事交待妳辦。」
風見玥無計可施之下,只得聽命行事。
闔上房門之際,回眸輕丟了一句:「以農,我待會兒再來看你。」
門一關上,向以農的思緒便再度遠渡重洋,飛往位於美國的異人館。
令揚他們現在在做什麼?
有沒有被炸彈炸傷?
他們會不會因此恨他?
他們看了他的退學申請書會是什麼反應?
他們……空虛像萬頃的海浪襲向他、淹沒他,讓他倍感孤獨落寞。
怪了,他應該很習慣現在的生活才是。在未認識令揚他們之前,他不都是這樣過日 子的?
一個人獨來獨往、惜字如金、不苟言笑,更不與人結伙深交,從來不覺得自己身邊 需要一起嬉鬧的同伴。
為什麼結識令揚他們不到一年,他已經完全無法適應過去的自己?
曾經是他最熟悉的生活方式,如今居然變得如此陌生,幾乎讓他窒息?
和五個好夥伴四處闖禍胡搞的笑鬧聲,再一次盈滿心扉,令他更感空虛惆悵。
「不要恨我、不要討厭我、更不要忘了我……」他痛苦萬狀地抱頭低吼、哀哀祈求 。
天知道他多想立刻飛回異人館,去看看令揚他們的傷,告訴他們所有的真相,可是 他卻不能……※※※
「二哥──」
「妳給我閉嘴,不准再多說一個字。」
「……是……」
風見凌走了兩步,突然又道:「妳也不希望妳的以農再一次離開妳對不對?所以什 麼都別再多言。」這回,他不再回顧,筆直離去。
呆望著二哥漸行漸遠的身影,風見玥不禁陷入沉思。
二哥難道真的沒有發現嗎?
以農變了!他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以農。
他們知道的以農非常叛逆,像匹脫韁的野馬,總是以激烈瘋狂的手段四處破壞、四 處尋釁幹架,從中獲得刺激和快感,以便打發枯燥無趣的日子。
他更是個標準的獨行俠,不屑與任何人為伍,也不肯讓人跟著他。
唯一能讓他拿正眼瞧的人,只有他們風氏三兄妹,還有以農的一位青梅竹馬。
即使以農認同他們三兄妹,也從不主動和他們三兄妹親近,往往都是他們三兄妹主 動找上他、絆住他。
而且她所認識的以農很少笑,也很少開口說話,經常是以冷淡的眼神和不感興趣的 表情看待週遭的事物,更沒有任何弱點,因為他不愛這世上任何人、事、物。
絕不是像這回她在異人館前看到他的模樣。
他居然和一群她不認識的同伴開開心心地廝混在一起,有說有笑,狀甚親暱,充滿 生氣又平易近人,而且還為了怕他們受到傷害,毫不反抗地接受二哥的威脅,這根本不 是以農該有的作風,現在的以農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然,思及以農那張她從未見過的燦爛笑顏和熱情,她不禁一陣酸楚,用力咬咬下唇 ,又折回去找向以農。
「以農──」氣喘吁吁地闖入,迎接她的還是向以農不言不語的淡漠,她因而住了 嘴,倍感心酸。
一種不甘心的憤恨,讓她脫口嚷道:「二哥又去找你那群同伴的麻煩了!」
「妳說什麼?再說一遍!」向以農殺氣騰騰地跳下窗台,神力無窮地掐緊她的雙臂 猛晃,大有將她生吞活剝之勢。
風見玥被他搖晃得天旋地轉,終於忍不住吼嚷:「我是騙你的──騙你的……」
「妳──」向以農半信半疑,迅速忖量她所言真假,臉上的表情一樣恐怖駭人,只 是不再搖晃她。
「這是你三天來第一次響應我的話……」風見玥甚感淒楚,字裡行間皆透著泫然飲 泣的自憐與自嘲。
確信她的話只是說說罷了,向以農再度回復沉默。
風見玥見狀,心裡更是百感交集:「你就這麼在乎你那幾個同伴?」不該是這樣的 ,除了他們風氏三兄妹,這世上不該有能羈絆他的人,不該有的!
「你回答我啊──」他的相應不理,對她無異是更深一層的傷害。
「你可惡──」高舉右手想摑他,卻怎麼也揮不下去。
可憐的右手孤孤單單地懸在空中半晌,終於絕望地收回,痛徹心肺的狂喊:「我恨 你──」她終於瞭解二哥的感受,更明白二哥為什麼恨以農!
「見玥──」他喚住了她。
她心頭一頭,下意識地停下絕塵而去的腳步。
「千萬不要和見凌一起對付他們,求妳,見玥。」向以農沙啞低沉的嗓音透著毫不 掩飾的企求。
「很好……這就是你對我說的第二句話……」風見玥似泣又似嘲地喃喃重複,之後 便頭也不回的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