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那井水當真有治暑熱之奇效,抑或上蒼被秦曼玲的行徑感動,奶娘在喝下水之後,不到三秒鐘便清醒過來,臉色也變得紅潤許多。
「(奶)娘,你沒事吧!好點沒?」兩個小姑娘幾乎異口同聲。
「沒事,沒事,誤了行程真是對不住公主和各位大人,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奶娘一開口就滿臉歉然。
「不行!你必須再休息一下,一定要!」秦曼玲又氣又心疼。古代人怎麼老是這樣不顧自己自身安危的死忠於上面的主子呢?這對在二十世紀長大,深信每個人都應生而平等的秦曼玲是說不通的。
「可是--」
「娘,你就聽妍--曼玲的話吧?是曼玲為了娘,冒生命危險花費了半個時辰,到一口對治暑熱有奇效的水井去取那井水回來,讓娘喝下,娘才能如此神速恢復的哩!」事到如今,小菁可不想讓秦曼玲的一片苦心白費。
「什麼?曼玲怎麼可以做這麼危險的傻事?」奶娘獲悉真相之後,旋即因心疼而臉色大變。「有沒有哪兒受傷,快給奶娘瞧瞧!」
「沒事啦!除了老被你擰的小屁股外,其它都安好無事!」一見奶娘情況好轉,秦曼玲又開始調皮起來。
奶娘和小菁聽完,先是一愣,旋即笑出聲音,但不一會兒,卻又雙雙淚容滿面,尤其是奶娘。
秦曼玲見狀又是一陣慌亂,急急的探詢究竟。「奶娘,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奶娘猛搖頭,好不容易才勉強壓抑下激動的情緒,哽咽道:
「你這個傻孩子,何必為了老嫗冒那麼大的危險,萬一......」過度的激動,令她無法將想說的話順利說完。
秦曼玲溫柔至極的抱著奶娘,誠摯認真的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思。「你就像曼玲的親娘般,曼玲怎麼可能放著生病的你不管呢?」
「曼玲你--」奶娘和小菁聽後心中又是一陣翻騰激動。
就這樣,三個老小女子便緊抱住彼此,訴盡屬於她們三人之間的那份難能可貴的親情。
在公主座車旁冷眼旁觀的司徒長風見到這一幕,亦是感動不已。
秦曼玲啊!你果真是個奇特的女子啊!
他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幕,所以早已支開同行的其它人馬,省得旁人對她們的怪異行徑生疑,更是為了讓秦曼玲的「身份」不致「曝光」--一個區區婢女居然從出京城後便一直和公主千歲共乘同一輛馬車,這成何體統,沒人會允許這種敗壞倫常的可怕情事發生的,所以,他們這一路上都得小心行事才行。
始終獨坐在馬車中的去蘿公主,冷不防的開口對車門外的司徒長風說道:
「妍妍比我更看重下面的人,對吧!」語氣中並無惡意,反而充滿佩服和欽慕。「她真的比我還適合當一個公主呢!」
司徒長風充滿愛憐的說:
「不!你們兩人都是公主,都當之無愧,只是表現方式不同罷了!妍妍是以行動表示,而你則是暗自放在心中擔憂,是不?」
「長風大哥......」有情郎如此明瞭自己的心思,令芸蘿公主十分窩心,她真是人幸運了,而她也明白自己能有今天的幸福,秦曼玲的功勞最大,所以,她始終在心中默禱,祈求上蒼一定要讓善良體貼的秦曼玲幸福,如此一來,她心中的愧疚也才能減少些。
※ ※ ※
當夜,在耶律靖臣超強防護網的保護下,宋國派來的刺客連接近公主一行人下榻的客棧都有困難,更甭說是行刺了,所以一夥人在一天的疲累之後,很快便全都酣然入睡。
司徒長風乘大家都熟睡後找上耶律靖臣,很多事他必須當面問清楚才行。「我該稱呼你耶律將軍呢?還是十三王爺?」
耶律靖臣神色泰然的笑道:「你還是喚我為沙律齊便是!」
好個率性豪爽的大人物,司徒長風一直都很欣賞他,正所謂「英雄惜英雄」吧!
「長風正有此意,沙律齊閣下,在下始終想不透,既然你已知悉大宋的陰謀,為什麼不乘機一舉進攻大宋?」他不是傻瓜,不會忘了遼國始終有揮軍南下,一統中原,做漢人皇帝的野心這個事實。
耶律靖臣並無意矯飾。「我曾在沙場上欠了八王爺一份情,這次是乘機還了這個人情,當然,你沒說錯,這的確是個進攻宋國的好時機,但是,以目前中原的情勢而言,是不大可能臣服於遼人皇帝的統治,所以,就算遼國現在以強大的武力征服了宋國,只怕將來在統治上又是一大問題,弄不好可能吃力不討好,甚至得而復失,徒傷遼國元氣,權衡之下,這未必是如表面所見一般的好時機,依我之見,再過個數年,應該會更適當。」
司徒長風對他毫不保留的坦誠十分欣賞。「也就是說,你是在等更佳的開戰時機?」
「這也是從你們漢人祖先的兵書習得的,所謂用兵之最,莫過於『天時、地利、人和』是不,話說回來,若你們大宋愈來愈強盛,那我國也就無機可乘,兩國就會一直相安無事,你以為呢?」耶律靖臣以客觀的角度分析之。
「閣下果然如傳說般才智雙全,遼國有你,甚是福氣,在下佩服之至!」絕非司徒長風長他人志氣,或諂媚阿臾,而系因耶律靖臣所言甚是,而且和八王爺趙忠的看法不謀而合。
「司徒大人過獎,不知是否尚有疑問,在下能力所及範圍內定為你解答!」耶律靖臣是個相當謙虛自持且恩怨分明的性情中人。
「八王爺他--對長風和公主的事是否有表示過什麼?還有當公主的死訊傳回宋國京城後,王爺他又準備如何自處?」這是他一直惦記在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司徒大人不必傷神,八王爺他不會有事,我現在不便多說,總之待你和芸蘿公主平安脫險後,你想要的答案便會迎刃而解,水落石出。」耶律靖臣正色說道。
司徒長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才做出結論。「也好,這事就先到此為止,多謝閣下據實相告。最後在下尚有一事,不知閣下是否方便回答?」
「但說無妨!」
他將耶律靖臣再次端詳一遍後,才頗具玩味的提出心中另一個疑問。「妍妍她--,閣下對妍妍有何打算,我是說在安渡危機之後?」
同是男人,司徒長風早已看透他對秦曼玲的濃烈企圖,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司徒長風會很放心將秦曼玲托付於他。
一提到那個連在睡夢中,都毫不客氣的佔據他心扉的小姑娘,耶律靖臣眼神頓時變得格外溫柔多情。「我一定會帶她一齊回遼國去,不論她願不願意。」
百分之兩百堅定不移的氣魄。
司徒長風全然放心了。「和她在一起,你會很辛苦的!」言語中不無祝福之意。
耶律靖臣回報以相同的友誼。「我倒不認為!」
於是,兩個大男人相視而莞爾,他們彼此都明白,今夜這席話,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只有天知、地知了,這也是男人之間的承諾與約定。
※ ※ ※
經過幾天的行程,公主一行人終於到了黃河岸,改搭船隻渡河。而這趟「和親行」的最重要時刻也隨之到來。
「公主,今後奶娘不在你身邊服侍你,你自己要多保重!」奶娘一面拭淚一面向即將「永別」的芸蘿公主萬般叮嚀。
接著,奶娘又轉向司徒長風,同他跪下懇求道:
「司徒大人,公主今後就拜託你了,請務必好好對待公主,千萬不可讓公主受苦,若奴婢這就給你磕頭。」
「大娘,請別這樣,晚輩承受不起,長風敢對天發晢,只要長風尚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公主受苦!」司徒長風扶起奶娘,信誓旦旦的說道。
小菁也是紅著一雙眼對服侍了十多年的主子千叮嚀萬交代。
秦曼玲見「預定」的時辰已到,不得不發出催促之聲:「我們該行動了,否則怕會誤事,配合不上大個子他們的動作。」
事關重大,一行人很快收起離別的情傷,很有默契的開始預定的行動。
甲板上的禁衛軍們不一會兒也開始大起騷動。
「不好了!有不明敵人來襲,快準備應戰!」
隨行的禁軍指揮將領雖尚稱冷靜,奈何此次護送和親的兵士,全是些不諳水性,在陸地已屬「中看不中用」的「裝飾兵」,因此,在這動盪不止的船上,軌更派不上用場了。暈船的暈船,倒地的倒地,逃命的逃命。
「救命啊!是河盜,是這一帶的河盜,啊--」
一名兵士在驚叫之後,便被第一個攻進甲板的刺客給殺了。
接著,攻上船來的刺客愈來愈多,個個身手不凡,船上的禁軍,卻連站都站不穩,更甭說抗敵護駕了。
正當危急之際,耶律靖臣所率領的後援部隊終於出現,並不聲不響的湧向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