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恰如其分,我這人一向心軟,才會有人趁機爬到我頭上興風作浪,這回得感謝你。"
他這話怎麼聽都不像讚美,倒像是挖苦,拐彎罵她是個母夜叉。
"好樣的,接下來你自己處理,本姑娘不奉陪了。"
孟芝漲紅了臉,賭氣似的就要往回走。
齊昱連忙挽住她的手臂,兩人親匿地咬起耳朵。"今天你可不能走,待會我還需要你的傲氣幫我撐場面,不管他們要你回答什麼、說什麼,只要我捏你的指頭,你就儘管按照自己的心思回答,不必考慮太多。"
"可……我根本還弄不清楚狀況,我、我怎麼……"
孟芝話還來不及說完,一名大員外,客氣地起身親迎。"齊公子,該入座了,大伙正等著呢。"
孟芝瞪著位在桌首的大位,除了那位大員外臉上的表情較為溫和以外,其他活似要將她撕扯分食的豺狼虎豹,個個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這些人怎麼看都橡是來找齊昱算賬的。"喂,你到底得罪多少人?"孟芝壓低音量,抹了抹滿額的冷汗。
"呵呵,不多、不多,就這一屋子人爾爾。"齊昱笑咪咪回道:"不過他們的生死就握在你的手中。"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名身形削瘦,尖嘴猴腮的男子,率先站起來發難。
"齊公子,大伙都知道你是大忙人,甭拐彎抹角,咱們直說了,這兩年多來,你召集了碧紗城的百姓,蓋了一座勞什子染紗場,又到鄰鎮蓋了幾座織場,偏偏染好的花色布料,不批給我們這些布商,還打算自個兒開店做生意,賣起布來,這些都算了,布價硬是比我們低個三成;還放話說我們的染料對身體不好,說來說去,齊公子就是要致我們這群布商於死地羅?
"就是說啊,談起布料,我們碧紗城布商稱第二,國內還沒人敢稱第一,齊公子不過是外地來的,卻如此中傷我們的聲譽,這世上應該沒人這般做生意。"
"沒錯,再這樣瞎攪和下去,我們一家老小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齊公子,前些年,我老沈見你有心,替咱們將布料花色引進到蒲城去,這才對你傾囊相授,沒想到識人不清,今日倒讓你反咬一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指向齊昱的自私蠻橫,大伙越說火氣越大,恨不得衝上前去,一人一刀了結他。
從沒見過如此驚人陣仗的孟芝,要不是齊昱在身後撐著,怕是先腿軟了。"撐著點,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別被他們嚇著了。"
"那你來啊,幹嘛推我上?"孟芝低聲憤咒。
直到臨危的這一刻,她還是非常不甘願,莫名其妙就被人推入賊窟。
"齊公子,希望你能給我們大夥一個交代。"
接著說話的,就是方才第一個質問的男子。
他是領頭兒!
直覺地,孟芝瞇起黑眸,盯著那名猴臉男子,心中快速盤算著,該如何逼退那人囂張的氣焰,才能將不利於她的情勢逆轉。
但,她能給什麼交代?
齊昱那個笨蛋,除了告訴她要沉住氣外,啥也沒說。
雖然不太明白狀況,從剛剛聽到現在,好歹她也聽明白了一些。
簡言之,就是齊昱這外地人,霸佔了本地人的商機,才引起這場如此劇烈的反彈,碩這些人恐怕不是要求他讓他們分一杯羹,就是要將他驅離。
"齊公子?"眾人見孟芝低頭不語,連忙催促。
"你、你、你們……欺人太甚……"
聽見自己破碎又顫抖的嗓音,孟芝趕緊閉嘴。
孟芝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想要躲避眾人灼灼的目光,忽地,她的掌心傳來一股熱燙。
"咦?"她低頭一瞧,竟是齊昱主動握住她的手掌,他還捏了捏她的指尖。他要她放手去做?這是他給她的暗示嗎?
"不,我不行,我完全沒……"
話還來不及說完,齊昱猛地吻住她的唇。
"唔……"孟芝嚇得瞠目結舌,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哽死。
齊昱挪開了唇,在她耳邊低語。"你弄丟了我的生意,我就拿你的身子抵債,你一輩子就只能幫我齊昱做牛做馬,然後我自己再找一個醜人嫁了,生一堆姓孟的醜八怪……"
"你!"孟芝氣炸了,拳頭握的死緊,牙關咬的嘎嘎作響。
"沒錯!就是這個表情。"齊昱笑瞇咪地將孟芝的臉轉向眾人。"齊公子,這句話你就說錯了,我們可是處於挨打的地位,哪敢欺負你?"
滿肚子火氣沒處發洩的孟芝,氣呼呼地咆哮:"沒欺負人,這麼多人對付我一個人,不算欺負人?"
"話也不能這樣說啊,我們……"
"無奸不成商,賺錢這檔事兒,本來就是各憑本事,我齊某人沒偷、沒搶、沒騙,在碧紗城選好地蓋織場染房,低價批布,何錯之有?"
孟芝特別加重那個"奸"字,恨得牙癢癢的。
"可那也不能……"一時間,大伙竟讓她一句話堵住了嘴,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能?哼,我跟你們非親非故,何必客氣?要嘛就把我齊某趕出碧紗城,不然你們等著看好了,往後我齊昱將會成為天下第一布商。"
累死他最好,誰叫他這般威嚇她。
"你!"大伙用力瞪著孟芝,不敢相信一個外人竟如此放肆。
"怎麼?不服氣?我不介意你們十多人聯手,合力對付我一個。"
看著眾人,隨著她的一言一語,又是發怒、又是懊惱,孟芝笑了。骨子裡深藏的不服輸性格,徹底激發了。
"齊公子如此堅持已見,看來今天也沒什麼好談的。"猴臉的男子,臉色頓時難看。
"是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倒不如把時間省下來,盤算、盤算怎麼撂倒我比較實際。"
"來人!送客!"猴臉男子氣的跳腳。
"等等──"忽然有人出聲。"齊公子,慢走,我是羅家織坊的羅員外,我對你上回那批桃紫橫紋的布料,相當有興趣,不知齊公子……"
"齊公子,我是李氏布商的管事,那批藍底白紋的綢緞……"
"齊公子……"
一個、兩個……,漸漸地,原本和猴臉男站在同一陣線的碧紗城大小布商,終究向現實低頭,寧可以較高的價錢買進齊昱的布料,也不願見到他自立門戶賣起低價布。
齊昱唇角勾起滿意的笑痕。
他果然沒看錯人,這下倒該好好酬謝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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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的事,已經過了三更天,齊昱和孟芝才匆忙登船,趕回蒲城。
"齊昱,今天那些人……"
孟芝怎麼想就是想不透。明明那些人之前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會兒功夫,反倒客氣起來了了!還不時跟她稱兄道弟。
而更令她費解的是,他竟然也示意她,繼續和他們談生意,絲毫沒有受到之前的恩怨影響。
就她看來,敵人就是敵人了,哪有一會兒是仇敵,一會兒又是盟友的?
"這就是商戰,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是與非。"
齊昱拿著酒壺,為兩人添了杯酒。"來,慶祝我們今天的大勝利,我敬你。"
孟芝接過酒杯,遲遲沒有將酒飲下,偏著腦袋瓜思索,似有事情困擾著她。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齊昱噙著笑。
想了半天,孟芝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
"這杯酒我不喝。"她將酒杯還給他。"表面上贏了,可骨子裡我輸了,最大的贏家是你才對。"
"哦?此話怎講?"
"我擺明扯你後腿,反而讓你利用了,讓碧紗城的布商,不約而同放棄與你對立。"
直到這一刻,孟芝真的相信老爹所說的話。
齊昱絕對沒有她所想的簡單,這回,她真的見識到他的複雜。
表面上他煽動她的怒火,逼她以他的身份向對方挑釁,原以為她故意說大話,會為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沒想到真嚇著了那群布商,一個個乖乖俯首稱臣,不敢放肆,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卻極有可能是他一開始就算計好的。
奸商,名副其實的大奸商!
"哈哈哈!那這杯酒你更該喝了,難得酒逢知已,不喝可惜。"齊昱硬是將酒杯塞進她的手中,黑湛的眸滿是對她的激賞。
"我乾了!"這回孟芝乾脆地乾了酒。她笨到受他擺佈,活該!
"別喝的那麼急,我這人一向恩怨分明,今天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同樣會還你一個大恩,你放心好了,齊孟兩家的婚事,我自會跟娘親說個仔細,絕對不會將你往火坑裡送。"
乍聽到這個大恩,孟芝知道她應該要大笑,感謝老天爺總算放她一馬,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有一種即將被遺棄的酸澀情緒,深深捆住她的心窩,勒的她幾乎喘不過氣。
"你在胡說什麼?哪有人會說自己的家是火坑?"勉強笑了笑,她感覺到眼眶有些微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