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著眉,審視著瞿銘森冷的表情,他拳頭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狂嘯暴戾的姿態宛如由地獄竄出的修羅。
「你應該知道澤田鈴木是誰,是怎樣的一個人。不用我提醒,你應該也會認為事有蹊蹺。不過,如果你不想得罪商場上的朋友,大可不用去理會我的懷疑。」
「不。」瞿銘平視著前方,露出一個詭譎嗜血的笑容。
「我會處理。」他說,犀利的目光,嚴冰酷寒,讓人不寒而慄。
☆ ★ ☆
陽光燦爛,但頂上一片濃密的樹蔭卻擋去所有的炙熱。
「你等著,我去倒杯水。」
谷雨懷望著那抹高大的身影離去的方向,心中糾纏了上百次的疑問又浮上了心頭。
她在做夢嗎?這一切真的是美好到不似真實。
由她清醒的那一刻起,瞿銘便不分晝夜地陪侍在她的身側,他不多話,也沒任何的表態,但卻實實在在、明明確確陪在她身邊。
為何?他與她早就不該有這些牽扯了。心雖有疑慮,但卻不敢問出口,就算是她貪戀吧!她深深恐懼,一旦說開了,他必將離她遠去……如果他終將離去,那麼就請原諒她一時的貪戀。
谷雨懷莫名地歎了口氣。風徐徐吹來,她閉上雙眼,心中再次溢滿苦澀。
一件薄外套輕落在她肩頭,她睜開眼,凝視佇立在眼前這名令人難以理解的男人。
「風大,別著涼了。」
「謝謝。」
他遞上一隻保溫杯。「喝水。」
她接過,又道了謝。「謝謝。」
瞿銘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雙拳相握的手置在膝上,彎著腰,側著臉,投向她的視線好溫柔。
「公司的事我都處理好了。」他說。
她聽水沁說瞿銘已經入主「谷氏企業」,而他也已解決了「谷氏」所有的財務危機。
「謝謝。」都是人情,欠的太多了,她根本不知從何還起,只能再次道謝。
「後天出院,我們回家。」他說,語氣中有不容置疑的堅定。
回家……她緊握保溫杯的雙手微微顫抖,低頭沉默了好久。
「也優呢?」她抬起頭,看著他,風吹亂他的發,她好想幫他拂順,好想感受那好久好久以前曾經有過的親密。「她同意我搬去你們家?」
瞿銘咧嘴一笑,谷雨懷的心因而猛然一悸。
他坐直身,靠著椅背,敞開的手臂置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誘惑著她的貼近和渴望。
「說錯了,是我們家。」
「別戲弄我。」她別開臉,灰暗的臉顯得無助。
瞿銘輕笑,將她摟進懷裡。「是我們家。」他挑起她的下顎,讓她看見他眼中的堅定。
「你……」她囁嚅,梗在喉中的聲音卻硬是吞了回去,也許在心裡她還是有些期待,如果可以……風揚起她的發,她枕著他的肩頭,緊緊地倚在他懷裡,吸取有他的空氣,她珍惜此刻所有的一切。
在昏迷的日子裡,她曾經看見了一個光點,那個光點裡傳來他的聲音,很遙遠、很模糊,但卻好真實──我愛你。
她聽見他的聲音,聽見他喃喃的情話,他好像撫著她、吻著她,她的呼吸裡好像充斥著屬於他的氣息,所以她才能找到方向,找到甦醒的方向。
幻夢中,他真的好愛她。
只是,現實裡,他依然冷淡無表情,讓她根本無法猜測他的想法。
也許又只是一場夢……谷雨懷不自覺輕歎了口氣。
「歎什麼氣?」
「沒什麼。」她回答,抽回身,離開他的懷抱。她告訴自己別太沉溺……
瞿銘皺起眉,狂傲的眼眸審視著她刻意的疏遠。他看著她,而她凝望著遠處,白皙的臉龐毫無血 色。
白水沁由遠處走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沉默的畫面。她皺著眉走近他們。
「無論如何,」瞿銘握緊谷雨懷冰涼的手。「你不准再離開。」
「你們聊。」語畢,瞿銘起身,邁步離去。
白水沁歎了口氣,她看著谷雨懷心力交瘁、為愛掙扎受苦的模樣。
「好吧。」她說。「我知道你心裡很亂,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不管是為你自己或瞿銘,甚至是腹中的寶貝,你的問題都必須要明快地解決。」
谷雨懷苦笑。「我好無助。」她低喃說道。
風撩起她的發,白水沁看著谷雨懷噙著淚水的眼眸。
「他回來了,不是嗎?難道你不開心?」
「不,我捉不著自己心底的感覺。原本以為早就失去他了,我試著讓自己的生活步入軌道。這些日子,我過的很平靜、很安穩,只是……」
「不,你應該去想,為什麼他會使你覺得不平靜、不安穩?」白水沁幽幽一笑。「因為你還是在乎他,還是愛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谷雨懷顫抖的手撥去頰上的發。「我是愛他,只是……」
她咬著牙,揚起頭,直視白水沁。「他根本不會愛我。」
白水沁了然一笑,她在谷雨懷身旁坐了下來,環住她纖弱的肩膀。「勇敢一點,我不信他不愛你;你試著讓自己去感受他對你付出的一切好嗎?勇敢一點,這是你的愛情戰役。」
愛情戰役?她會是贏家嗎?谷雨懷沒有答腔,她目光望向遠方,他真的回來了嗎?回到她的身邊?
但……傷口還是存在。
她茫然望著遠方,幽幽地說:「他早已做了選擇,既然已經分道揚鑣,他就屬於過往歲月。」
谷雨懷收回目光,脆弱的眼眸無助地滑下淚來。
這場三角愛情戰役裡,她早已注定是個輸家。戰敗的結果,所造成的傷害一直持續不斷折磨著她、淩遲著她!就像心口被人切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般,難以癒合。
抹去淚水,目光再度遙望遠方。
她想收回心,不再為他沉淪。
只是,可能嗎?
★ ☆ ★
絲絲雨,絲絲惆然。
出院的當天,天空還是飄著細雨。谷雨懷站在落地窗前,食指指腹順滑過窗外的涓滴雨痕。
辦好了出院手續,瞿銘走進病房。
他走近谷雨懷,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我們回家。」
谷雨懷乍然一愣,渾身僵住。
他的懷抱好溫暖……谷雨懷強迫自己推開了他,信步走出他的勢力範圍。
「謝謝你,不過,」她深吸口氣,瑩然的眼眸,細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到這裡就好,我不會跟你回去。」
狂狷的色彩躍上他線條分明的臉,那薄如刀削的唇噙著笑意,谷雨懷這才發現,原來除了冷僻他竟是如此的邪魅。
「什麼意思?」他問,雙手環臂,目光炯炯地審視著她的倉皇失措。
「沒、沒牽扯了。」她轉過身再度看向窗外的雨,綿綿細雨已經變成狂暴的滂沱大雨。
「你的意思是,我們沒牽扯?老死不相往來?」他又問。
谷雨懷緊擰著眉,撫著胸口等待疼痛過去。「是的。」
他的確傷了她,但那是從前。
瞿銘火一般灼燙的目光愛憐地望著她的背影。
目前他所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再度贏得她的安心及信任!不管她是否同意,她勢必要回到他懷裡、他的生命,她是屬於瞿銘的雨懷。
瞿銘大步一邁,硬是將她摟進懷裡。「別想。」他的手擱在她高隆的肚皮上。「別忘了我們還有這個小搗蛋,我見過他皮的樣子,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可是沒閒著。」
孩子?!谷雨懷灰敗的臉龐毫無血色。他只在乎孩子,這完全證明了她的臆測,他果真是為了寶貝才接近她的啊!
原先只是猜測,一旦證實了卻覺得更加傷人。
她低著頭,任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死命控制不讓它奪眶而出。
瞿銘緊摟著她,密密實實,根本容不得一絲縫隙。
「別這樣……」
他環抱著她,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你和他都是我的寶貝。」
谷雨懷驚恐地推開了他,她退了好幾步。
她慌亂地拿起桌上的行李,抖著聲。「我走了。」
瞿銘一個跨步,準確地阻止她的離去。「我們回家。」
所有壓抑的情緒宛如斷了線似的,瞬間傾瀉而出,她握緊的拳頭僵硬地垂在身側,神情透著好多好多委屈的掙扎;她就像負傷羸弱的動物,洩忿地揮灑剩餘的勇氣。
「你到底想怎樣?我很努力地忘記你,為什麼你總是這麼輕而易舉打亂我的生活?」
「我要你回來。」
他好篤定。思緒沸騰到讓她想大叫!「不!這太不公平了,你帶走我的心、毀了我的心,現在你又要來奪走我的寶貝,我只有他,你別這麼殘忍好不好?!我真的只有他了……」
她雙手緊壓著發痛的心口,聲淚俱下地控訴所有的不平。
「你早擁有一切,而我什麼都沒有,難道連我這小小的奢求都不讓我如願?!」
她哀慟地看著他,淚眼迷濛中,她看不見瞿銘臉上深切的自責及內疚。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她顫巍巍的身軀無力地滑落,瞿銘在她落地之前,緊緊地將她擁進懷裡。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一個最靠近心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