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口氣。「的確,為了完成義父的遺願及報恩,我會娶宮真,但這是在認識你之前。認識你之後,一切都不同了。我知道我要的人是誰,淺野,我要的人是你。」
「不……」葉天菲無法置信地搖著頭,對眼前這大逆轉很不能接受。
她雙臂環抱著自己,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過大的刺激,震得她頭重腳輕的。「我不想再聽你說,太亂了,我根本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逃避地後退,突然,一陣暈眩又急又猛地襲來,她雙腿一軟,閉上眼跌進關振遠的驚吼和懷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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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菲幽幽地睜開眼,映人眼簾的是自己熟悉的擺設,這是她的房間。
窗外夜幕已低垂,她像是睡了好長一覺,彷彿這兩個月所沒睡好的全給補了回來。
她是怎麼了嗎?
「天菲,你醒啦?」
葉天菲望向床邊,風兒正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我怎麼了?」
「你昏倒了,是關振……關先生送你回來的。」
葉天菲皺起眉頭。從小到大,她是母親眼中最驕傲的健康寶寶,除了小感冒之外,根本沒生過什麼大病,沒想到她竟會昏倒?
「關振遠回去了?」
「呃……他在客廳和淺野爸爸談事情。還有,天菲,醫生來看過你了,他說……」向風兒欲言又止。
「我怎麼了?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她打趣著。飽睡一覺後,感覺整個人特別神清氣爽。
向風兒還來不及解釋,大廚阿南就匆匆忙忙地衝進葉天菲的房間,兩手端著熱呼呼的砂鍋,嘴裡還碎念著。「裕子小咀!快快快,趁熱趁熱!家裡不太吃動物的內臟,這可是請人降別去屠宰場買的,很新鮮呢!」
大廚阿南將熱騰騰的砂鍋擺在一旁的桌子上,掀開蓋子,濃郁的麻油香立刻充斥著整個房間。
「阿南先生,那是什麼?『麻油雞』?」味道很熟悉,只是葉天菲無法相信,在日本竟然能夠聞到麻油雞的味道?!她連麻曲雞的日文該怎麼說都不知道呢,只能直接說中文。
阿南展開大大的笑容。「不是雞,是豬肝和豬腎!中國人不是說『麻油豬肝,和:麻油腰花,很補的嗎?裕子小姐的身體很虛,是該好好地補一補。」他用中文說了兩個怪聲怪調的萊名。
葉天菲一笑,這兩個月來,大廚阿南老是以養胖她作為最終目標。「別再補了,我不想日後回台灣時,胖到連我媽媽都認不出來。」她說著說著,仍是在風兒的扶持之下,走下了床。太久沒聞到家鄉的味道,她很難抵擋這種誘惑。
阿南忙著將食物分盛小碗,分別遞給裕子小姐和向小姐。「我還炒了老薑哦!這可是我下午才到東京中國城的中國餐廳拜師學的!女人吃這很好,尤其是孕婦,要多吃。」
葉天菲捧著小碗,幸福地瞇起眼。「是啊,阿南先生愈來愈厲害了!」
「哪裡哪裡廠阿南開心地呵呵笑著。「裕子小姐得好好養身體,才能生出健康的胖娃娃來!」
「胖娃娃?」葉天菲呆愣。
阿南歡天喜地地宣佈喜事。「是啊,籐木醫生說裕子小姐懷孕啦廠
葉天菲瞪大雙眼,手中的小碗應聲落下,整碗食物翻倒在白色的長毛地毯上,白白花花的,像是她此時茫然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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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葉天菲來到客廳。
客廳坐著淺野家的四個男人,而關振遠彷彿是被審判的人,端坐在四個男人前方。
氣氛是怪異的,葉天菲甚至有股遁逃的衝動。
「女兒,這邊坐。」
依言,她在父親身旁坐了下來。
葉天菲直直盯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什麼想法?對於一夜激情後所產生的意外,他有什麼想法?
她展開掌心,輕輕覆在乎坦的小腹上。或者,她自己有什麼想法?一個生命即將在她體內成長,她不再是單獨的個體,她的生命不再是自己所獨有。從胎兒在她子宮裡孕育後,她的一切生活將有所不同。
「裕子,振遠和爸爸在談有關你們倆的婚事。」哲平說著。看得出來,要不是拿出三十年來的修養撐著,他早就狠狠地痛揍好友一頓了!
「婚事?」葉天菲重複,神情依舊茫然無措。
一旁的向風兒震驚地驚呼。
比起淺野家的低潮和不知所措,關振遠顯得篤定許多。「沒錯,如果你父親沒其他想法,我們的婚事將會在月底舉行。」
葉天菲眨眨眼,十指交纏。她用中文問著眼前的男人。「你為什麼要娶我?」
「你愛我,而且現在我們共同創造了一個新的生命。」他笑,自信快樂極了,彷彿這兩件事讓他的生命變得更加的圓滿,更彷彿婚姻對他來說只是件很簡單的事。
葉天菲的聲音哽住。「那,你愛我嗎?」
關振遠灼燙的視線燃燒著她。「你說呢?」
她的淚淒楚地盈滿眼眶。「我不知道。昨天以前,我甚至已經放棄和你之間的關係了,我以為你和宮真會結婚……關,說實話,我們結婚的理由似乎不太充足,根本無法說服我嫁給你。」
關振遠正色凝望著她。「你的出現曾讓我很迷惑,不過現在迷惑理清了,我知道我要的人是你。既然你已懷有我的孩子,那麼,我們必須結婚。」他的語氣萬分堅定,彷彿不允許她的懷疑和抗拒。
必須結婚?
葉天菲黯然無語。她不懂,為何兩人只因為一個意外、一個沒預期會有的胎兒就「必須」結婚呢?
沒有真愛,只有迷惑,雙方的關係甚至還暖昧未明之際,她不知道這樣的感情能夠持續多久?
你愛我嗎?用你的心,真實地愛戀著我?不是因為孩子,不是因為外貌上的一時迷惑。
她想問個清楚,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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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如火如荼地籌備著。淺野一家帶著濃濃的不捨和哀傷,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才和女兒(妹妹)重逢不到三個月,她就要嫁進關家,離開他們身邊,這怎不教他們傷心流眼淚呢?
「媽媽明天由巴黎直飛日本,會趕得及明天早上的祖先祭典。」大哥哲平說,口中的「媽媽」指的就是葉天菲的媽媽。打電話回台灣報喜訊時,媽媽剛出發前去參加歐美二十日的旅遊團,行程到今天結束,明天可由最後一站巴黎直飛來日本東京。
「好。」
「還有什麼事需要哥哥幫忙的嗎?」
葉天菲搖頭。「沒事了,謝謝大哥。」
因為懷孕的關係,婚禮所有的事都由爸爸和哥哥們在處理。關振遠雖然每天都會過來陪她,但她的一顆心始終無法放開,像是哽著一口氣,怎麼也舒展不開。
「你休息,我出去忙。」大哥哲平離開。
沒多久,三哥良平帶來一位訪客走進書房來。「裕子,你的朋友來看你嘍!」說完即離開。
葉天菲抬頭,看見來者時,不禁大吃一驚!永瀨宮真?
「好久不見,淺野小姐。」她微笑著,保持一貫的溫和有禮。
「永瀨小姐。」葉天菲扯開笑,直視面前端坐的女子。「怎麼有空來找我?你的身體還好嗎?」
葉天菲細看著面前瘦削的女子,她顯得憔悴多了。
「不好。」永瀨宮真搖著頭,雙肩顫抖,額頭沁著冷汗。
葉天菲擰著眉。「是心導管的問題嗎?」
永瀨宮真直直地盯著葉天菲,臉色雖然蒼白,但示威的眼眸卻閃閃發亮。「振遠每天都會來看我,我的病況,你可以問他。」
葉天菲神色震驚,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儘管關振遠對永瀨宮真的關懷是來自於報恩,但情人眼裡哪容得下一粒沙子?不,她做不到,甚至已經可以預期到,自己會因為丈夫和其他女人的頻繁來往而嫉妒發狂。
「你知道明天是我和振遠的婚禮嗎?」葉天菲輕輕地說,虛弱的語氣像是在對自己說似的。 ·
「我管不了這麼多……」
永瀨宮真慌亂地抬起頭。眼前的女人全身上下充滿著甜蜜的氣息,濃烈到讓她好難過。他曾是她的幸福、她的男人、她唯一的依靠……
永瀨宮真霍然握住葉天菲的手腕,臉孔猙獰地低吼。「愛情不是要相知才能相惜,才會有結果嗎?你什麼都沒有,你甚至不瞭解振遠的喜好!我依他而生,我瞭解他就像呼吸一樣自然,為什麼他要選擇你?」
她哭泣,而且泣不成聲。
葉天菲茫然地閉上雙眼,像是掉人了沒有底、沒有終點的萬丈深淵,好深好深的無助感狂猛地侵襲著她。
「如果只是因為一個小孩,我也可以!只要振遠願意,我會幫他生孩子,就算需要冒著生命的危險,我都會替他生下很多很多的孩子!淺野小姐,這世上只剩下振遠可以憐我惜我了,我離不開他!我離不開他啊!」
孩子?葉天菲自嘲地笑了。
沒錯,宮真和他是擁有許多共同的回憶,那她呢?除了孩子,她和關振遠又擁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