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叫他進來吧!」不等修諾說完話,他直接道。
「是!」
修諾恭敬地點頭,退開的同時,卻忍不住歎了口氣。唉!快要一個月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早起就喝酒,整天都喝酒,連睡前也在喝酒的少爺啊!
眼看酒窖裡珍藏的名品,幾乎快被少爺一個人喝光了,老公爵要是生前有知,知道當年被家族除名的大少爺,他唯一的兒子,竟然有一天會這樣把那些天價的名酒當水喝的話,絕對不會把這座沒人要,唯一的功能就是拿來藏酒的古堡,遺留給大少爺吧!
而一開門,撲鼻而來的,就是濃濃的酒味。
滿臉新婚喜氣的何國欽一愣,忍不住一嘲,「嚇!我以為我進的是書房耶!」
「廢話少說!」
夏克陰沉地看著他,「這個星期,還有上個星期,以及上上個星期的報告呢?為什麼都沒有給我?」
」呃……」何國欽眼神一飄,沒想到他會這麼開門見山地問。
「怎樣?我付你大把鈔票,不是叫你來諷刺我的吧?」
「好了,別氣了,」想起新婚太座的交代,何國欽提起勇氣,狀似輕鬆地在洛可可式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你就是這樣拉不下臉,才會老讓人誤會。」
深濃的褐眉一挑,「你在胡說什麼?」
「嗄?沒事……只是啊!」
何國欽鼓起勇氣。天知道他從來沒做過這麼對不起自己信用的事情,可是,為了把親親老婆拐回家,再大的壞事他也會幹的。
他從公事包裡拿出兩疊跟過去幾年一樣的報告表格,邊翻邊道:「元羽寧跟之前過得一樣,非常的平靜,雖然停止了愛司女神島的開發案,但是她最近又積極地跟泰國的一個地主聯絡,想要買個小島,做個類似蠻荒探險的遊樂村落,我看……大概是你給她的靈感吧!」
「給我!」夏克粗魯地從他手上搶下那兩疊報告。呼吸有點不顧,該死的!
事情已經過一個月了,他依然沉溺在一種逃脫不了,卻也不願逃脫的自虐情緒之中,而她……
卻除了第一個星期精神不振外,才幾天就忘記他了?
甚至還更積極地投入工作,準備另外一個開發案?!
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在她的心中,難道就只有這一點點的份量嗎?
他看著那些報告,還有報告裡的照片,心像是被人剁成爛泥,攪了又攪,和成一團。該死的!報告裡,那些照片中的她,看起來未免太有氣色,又太高興了一點吧?
「還有……其他的呢?」
「什麼?」
何國欽努力裝傻地看著他,「什麼其他的?」
「她未來兩個月的行程。」
他知道何國欽在裝傻,要是以往,他絕對不會放過他,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目標要對付!
「這個……」何國欽面有難色,慢吞吞地從公事包裡拿出另外一疊紙。
夏克眼一瞇,抽過他手上的紙張,瞬間雙眼大睜。
「她、要、結、婚、了?」這幾個字從他嘴中像打雷般地大吼而出,撼得何國欽的耳朵嗡嗡作響。
天啊!
他開始在心中為自己祈禱,希望事情真相被揭發出來後,他還有命跟他的親親老婆在一起過日子啊!
「你這麼生氣做什麼?少爺!」一直在旁邊偷聽的修諾,終於忍不住從暗道中推著櫃門而出。
「我生氣?我當然生氣!」夏克沒時間去計較修諾為何偷聽,他只感覺到狂然的怒火在肺裡、在心中、在血管裡奔流灼燒著。
「為什麼呢?少爺,你一向冷酷犀利,愛好冒險刺激,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為什麼這麼生氣?」修諾鼓起了多年來的勇氣,開了口。
他打從少爺七歲起就在少爺身邊,從沒有看少爺像今天這般熱血沸騰過,不禁想要點醒看不到自己盲點的少爺。
「什麼叫做不過是個女人?」夏克怒吼,「她不只是個女人,她是我最心……」
怒吼聲頓時停在半空中。
心猛地一震。
眼前的何國欽,眼前的修諾都好像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又一幕與她曾經相遇,曾經共渡的景象。
她的冷靜,她的笑,她的堅強,她的迷糊,還有……他忘不了的,她看著他那種全心依賴的眼神,以及最後那彷彿
他現在才知道,那種感覺是心碎!
她心碎的眼神,原來,也同時碎了他的心。
「我……我愛她?」
夏克那恍惚的自言自語,讓旁邊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猛點頭。
「那……」我該怎麼辦?五個字還沒出口時,他只聽到兩個異口同聲,一個說中文一個說英文的聲音響起。
「去找她吧!」
jj jj jj
菲律賓,玲瓏蘭島,一座與世無爭,甚至連居民跟動植物都極少的島嶼。
元羽寧開著吉普車,領著母親,來到小島上最大一棟房子前,南洋風味的建築物,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輕透涼爽。
「你確定,真的要在這個地方住下來?」秦小喬皺起秀氣的挺鼻,憂心地看著一臉疲憊的女兒。
她這種疲憊,可比工作上引起的疲憊更叫人憂心啊!
「嗯!一棟小房子,自給自足的水電,島上的井聽說多年來都不曾斷過,我想這就足夠了!」
元羽寧虛弱地笑了笑。沒想到,這些年來爬過這些秦家人的頭頂,最後,卻還是遭到恥笑的命運,而唯一關心她,願意陪她到這蠻荒之島來的人,竟然是她最不屑的秦家人——她的母親。
秦小喬看著她未施脂粉的憔悴臉龐,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唉!我曾經很渴望、很渴望看到你這種不化妝,又溫柔恬靜的笑容,可是,卻不希望是在這種情形下看到的啊!」
「媽!」她現在連呼喚著母親的聲音,都不像過去那樣的譏諷。
回台灣後,她才知道集團的財務發生了重大的危機,所以,他們無法對她做出重大的處分,怕會影響股東們的心情。
但再怎麼努力,秦家依然阻擋不了許多股權朝著歐洲方面買家的流出,為此,秦晏香還曾破口大罵她的無用,秦家老者則是求精通歐洲方面人脈的她留下,只要能幫助秦家渡過這段難熬的時期,再高的職位都願意給她做。
然而,她卻已經不想管了,她自己知道,女強人已經失了心,在南太平洋的某個荒島上失去的,是怎麼樣都無法挽回的。
能挽回的,只剩親情。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來,她從來沒有用過失去雙親的角度來看父母,現在,雖然心底還是有點不能諒解母親為了富貴而捨棄丈夫,回到娘家過好日子,但是……跟某人……
心擰痛了一下。
比起來,她還有個肯對她噓寒問暖的母親,她算是幸福的了!
所以,她對母親,自然也不再像從前那般的敵視。
「媽什麼?現在媽有用嗎?你這樣斷然辭職,我看啊……秦家也是一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元羽寧笑了,輕輕淺淺,由衷卻帶著點淒切,「我很感動,沒想到,你竟然願意跟我來這種地方過日子。」
秦小喬笑著搖頭,「哎呀!我早想跟你說了,但你都不聽啊!其實啊,工作本來就不是一切,而該是獲得幸福的一種手段。這一直是我想告訴你的,唉!你啊就是常常太固執了,不懂得變通。你看,一樣是未來會嫁人,跟我一樣得成為潑出去的水的秦晏香,怎麼她在家裡就這麼吃得開呢?還不就那張嘴、那個眼,懂得看人說話。」
「我可不想像她啊!媽,你睡這間房好不好?」
走進房子裡,她領著母親到了最大的一間房,這間房旁邊有個被熱帶植物團團圍住的露天按摩浴池,看起來就極為舒服的感覺。
「不好。」
「嗯?」元羽寧訝然地轉頭。為了過慣好日子的母親要來,她可是在房子蓋了一半,又請人更改設計,改成適合母親習慣的居所呢!
「我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這地方陪你,幹嘛住這麼好的房間?我不要,你自己要住一輩子的,你住吧!」
清秀的柳眉微蹙。母親的話像是罵她,又不像。
「你在說什麼啊?媽!」
「我在說……」唉!你啊!真打算一輩子就只戀愛這麼一次?」
這一個月來都過於蒼白的臉龐,瞬間染上了兩抹紅,眼底卻是黯淡,「媽,你胡說什麼?」
「我有胡說嗎?是虹揚那丫頭跟我說的,她說你認識了個有錢的男人,卻因為誤會而離開他,你可是丟了我的好日子呢!」
「不是誤會。」她的臉又更紅了,這會兒是因為那無法克制的怒氣,「那男人根本是欺騙我!該死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欺騙了我多少,我只知道……知道……」
「知道什麼?」秦小喬逼問著她。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了。」
「喔?那倒好。」秦小喬聳聳肩,轉過身去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朝屋外那片舒服的南洋庭園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