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雨,別這樣。」趙庭毓鬆開她的手,沒什麼感情地道。畢競她不是他的父母,他根本沒有義務要照顧她,更何況他們之間他回想起來的全是一些令人臉黑倒胃的回憶。
「好,我不拉住你。」杜京雨用力抹乾淚,臉上的堅毅神情彷彿做了什麼決定似的,連自認無血無淚的胡佩娜也替她感到鼻酸,感到十分不值。
「阿毓,跟我回去吧!你以前沒有喜歡過我沒關係,感情的事可以培養,我會當做沒有發生任何事,比以前對你更好更好……」杜京雨不再掉淚,晶瑩的眼睛仍是充滿信任的眼神,像極了一隻對人類搖尾乞憐的流浪狗,只求半餐溫飽的那種。
太殘忍的鏡頭,胡佩娜勾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遙遠記憶,在杜京雨身上看到曾經為愛拋掉自尊的自己,那是很可憐、很把眼淚往肚裡吞的……唉,男人哪,真的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佩娜不忍再看下去了,看到杜京雨可憐模樣,她天大的怒氣也瞬間平息。聽到這麼感人的告白,誰不動容?沒良心的男人,有人這麼癡癡地愛你,你該偷笑了,還不快跟她回去?佩娜瞥了那兩人之間沉默的模樣,暗自放開了勾著趙庭毓的手。唉,杜京雨,如果這男人願意回你身邊就口去吧;如果這樣你會比較快樂,我也祝福你。用真心來打動人,真的是很偉大、很辛苦的啊!
趙庭毓打了個冷顫,女人的深情他可沒辦法負荷。此時薇薇安又放開他,他自以為她是在逼他作抉擇,就像連續劇演的三角戀愛,他才知道什麼叫夾在中間的兩難,只是他心裡清楚的很,這個抉擇對他來說,一點也不痛苦。
「我沒喜歡過你,從頭到尾我不曾喜歡過你,是你自己想太多了。」他冷冷地撇開頭,牽著胡佩娜的手離去,不急不徐地丟了一句狠話:「別再纏我了,我不想再講傷害你的話。」
這句話像利刃又像炸彈,震得杜京雨心碎片片,她如遊魂般的往回走,腦中千頭萬緒,卻沒任何流淚的心情。
抬頭望著公寓的方向,一片烏漆抹黑,她不知道該怎麼走,只知道沒人願意牽著她走。
她心裡的痛,也只有她自己懂;而心裡的傷,還是只有自己來承受。這顆沒人疼惜的心又該如何呢?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像了。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種不愉快的場面,我跟你保證,以後這種事不可能再發生了。」趙庭毓拉著佩娜的手殷切地道,說話的語氣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你幹嘛跟我保證?」胡佩娜冷冷地道。她收回她的手,準備好了教訓這沒良心的男人。
「因為我喜歡你嘛!」他又興起吻她的強烈衝動,沒想到薇薇安竟住後退了一步,讓他撲了個空。「怎麼了?你不喜歡嗎?剛才你不是很陶醉嗎?」他還以為她在賭氣,手一攬。心想,女人就是要連哄帶騙,這還不簡單?
「你去死啦!」胡佩娜狠狠地往他肚子上捧了一拳——這可是她最得意的有直拳,專門教訓那些負心漢。
「你……你這女人……」趙庭毓面色大變,抱著肚子咬牙切齒。
「我?我怎樣?」佩娜雙手抱胸,高高在上地睇著這男人,心中的快感不斷上升,惡毒的話馬上無法控制說得十分暢快。「你以為你很有魅力嗎?你以為我喜歡你嗎?你有人愛就該偷笑了,還不知道要好好珍惜!告訴你,我才不喜歡你呢,你從頭到腳都恰巧是我最討厭的那一型!」忍不住她又拿起手上的GUCCI包往他頭上重重砸去。
趙庭毓惱羞成怒,眼睛泛出血絲,他抓住胡佩娜的手腕,包包被他用力甩在地上,掉出一堆化妝品什麼的;胡佩娜見苗頭不對,掉頭就想跑,誰料下一秒右臉已火熱一片,眼前冒出一堆金星!
「好哇!你竟敢打……」她掄起拳頭,說到打架她可沒輸過,她國中時就已經是柔道三段綁黑帶的了,不然肩上的兩頭肌是怎麼來的?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趙庭毓卻被人一個飛踢彈得老遠去奄奄一息。
哇塞!好漂亮的飛踢!胡佩娜望向來人,來人一身黑,不苟言笑著一張臉——這體格可真不是蓋的,她抬頭衝著人家燦爛一笑。
「別誤會,我不是要救你,我只是想打他而已。」南徹忻擺擺手,準備掉頭走人。
「出人命了耶!」她走過去補了一腳,發現趙庭毓口吐白沫,卻仍有剩下一點意識死命瞪著他們。
「是嗎?那就毀屍滅跡吧!」他不以為意地捲起衣袖。
「騙你的啦!他沒死。」胡佩娜感受到他隱藏極好的殺意,心裡毛了起來。
「那就殺了他。」南徹忻掄起了拳頭,黑襯衫下的肌肉隱隱約約欲爆而出,嚇得趙庭毓兩眼一翻,裝死去了。
胡佩娜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拾起地上的東西,走向南徹忻。
「哪,抽不抽煙?」她燃起了一根煙,沒等他點頭,便自動遞給他。
「別開燈。」她陰陰沉沉地道。
南徹忻「啪」的一聲,開了室內唯一的一盞大燈,頓時光線充斥,連他都趕緊閉起眼,霎時無法適應。
等他適應屋裡的亮度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慘白愁苦掛了無數淚痕的臉,他默默地把手上的一包東西擱在桌上,朝著窩在沙發裡瑟縮成一團的杜京雨方向走去。
「不是叫你別開燈嗎?你還當真以為這是你家啊?」杜京雨胡亂抹掉淚痕,怒眼瞪視眼前來去自如的男人。
「還有精神罵人嘛,不錯。來吧,陪我吃點東西。」南徹忻不理她,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我不吃,別拉拉扯扯的。」她倒不怎麼領情,一把甩掉南徹忻的手,又縮回去沙發裡。
他瞥了她一眼,二話不說便將她抱起,也不管她在懷裡驚慌掙扎,還算溫柔地把她放在食物前的沙發上。
杜京雨張大了嘴,這突發的狀況差點讓她停止了呼吸,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像拎小狗般不費吹灰之力地抱起,男人的力量還真大。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霸道?你以為這麼做我對你就會心生好感嗎?」她想起來自己還在氣頭上,沒坐定便開始連珠炮地數落。
南徹忻沒答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要吃不吃隨便你,你要餓死也是你家的事,搞不好你餓死了會有人很開心哩!」南徹忻開了電視,捧起7——11的御便當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旁邊的人沒說半句話,安安靜靜地低頭沉默著,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些,便逕自幫她打開了個便當。
「吃吧,你太瘦了,多吃點。」
半晌,她還是沒動靜,南徹忻在心裡責備自己,誰教他媽生他時沒教他怎麼安慰女生,害他此時遭受良心譴責,食不下嚥。
「幹嘛不吃?」他不知不覺放救聲調。「還是你不喜歡吃微波的東西?其實還不難吃啦,不然我再去幫你買其它的好不好?」
本來她有點鼻酸,後來看到他低聲下氣的樣子,忍不住差點破涕為笑。
「你沒拿筷子給我,我怎麼吃?」杜京雨沒好氣地道,反正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就屬她最大。
早說嘛!這女人還真難伺候。南徹忻遞了雙筷子給她,自動自發地從袋子裡翻出了一堆罐頭小菜。
「你家有沒有開罐器?」
「你買這麼多罐頭幹什麼?現在又不是颱風天,天天吃這些東西很倒胃的耶!」十幾二十罐的,夠她一個人吃上半年了。
「誰教你不會煮菜,避難嘛,有罐頭吃就好了。」南徹忻可憐兮兮地。偏偏他是個美食主義者,算了,寄人籬下,他就別要求太多了。
「不行啦,你還受傷耶!怎麼可以吃這些沒什麼營養的東西,我去弄幾樣菜給你吃。」杜京雨抄起那些罐頭往廚房直奔,她就是那種人家對她一分好,她會還人不止十分的人。
那些罐頭還能變出什麼東西?不就是下鍋炒熱而已嗎?南徹忻好笑地搖搖頭,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怎麼討厭這種感覺。
破爛卻乾淨的小公寓裡,狹小的浴室,沒有房間,只用個屏風當屏障;不大不小的雙人床,枕頭床單恰好是他喜歡的淡藍色;至少還有不難坐的沙發,和一個小陽台;電視雖然不清不楚,有時候還挺乖的,像現在就還算滿清晰了……
從這裡稍微一探頭,就可以看見那女人瘦骨如柴的身形在廚房裡像一張紙般的飄來飄去——她還真的很瘦耶,瘦得跟難民沒啥兩樣。
他想到在公園,那個自稱是她朋友的女子,竟然說她是為了那男人才瘦成這副德性;想到她的用心,他也不得不心生同情,突然有點被感動,以至於不討厭她了。
她也沒什麼好討厭的啊!撤去她的膚色,那厚死人的黑框眼鏡、那頭披散的長髮,一切符合電影裡塑造的女鬼造型外,其實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也會難過掉淚、也是會有脾氣的呀,只差他還沒看她笑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