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舉凡週末假日,大台北走到哪全是人;到郊外,抑或者是風景名勝更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的場面,於是大家提議到外縣市去。
盈美坐在安孝文的旁邊,看到他沒在聽人討論,倒是大方地打起盹來,便不怕死的用手推推他。
「喂喂喂!」
他連眼睛都沒張開,只掀了兩片嘴皮子問:「幹嘛?」
「你說我們去哪裡好?」
「沒意見。」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參加。
盈美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你不能不參加,是因為頭兒會刮你的鬍子,把你數落到一無是處,更可怕的是,他可能把近幾年來台灣的經濟衰退、政風不彰的原因全都歸咎到你的身上,說台灣就是有你這種不合群的人,才會把台灣搞得這樣爛。」
「他要怎麼說就隨便他說去。」他根本不在乎。
說完,安孝文還不雅地打了個呵欠。
盈美要他小聲一點。「你要死了,在開會時還打呵欠打得這麼理所當然,你不怕惹惱了頭兒,你會被開除啊!」
開除引哈!他還求之不得呢!
不過,安孝文沒開口告訴盈美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他繼續假寐,而盈美則繼續騷擾他,但不管盈美怎麼吵他,他都不動如山、不受影響。
這時突然有個提議,要選出這次活動的總策劃。
盈美靈機一動,「喂!」她叫他。
他連用鼻子噴氣都懶,只是挑高眉毛,讓盈美知道他人還醒著。
「你這裡線脫落了,是不是腋下破了個洞?」她小小的手指在他的胳肢窩搔了搔。
他的衣服破了!
安孝文嚇了一跳,急忙睜開眼,把手舉高,看了看腋下。
「在哪裡?」他小聲問盈美。
盈美沒回答,只是笑得神秘兮兮的,安孝文頭皮一麻,有種麻煩臨頭的那種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聽到眾人悶笑的聲音。
那個發開部的主任當場宣佈。「既然孝文自願當這次活動的總策劃,我們就全權讓他安排,這次的討論到此結束,散會。」
安孝文當場愣住,他什麼時候說他自願要當活動總策劃的?他不禁瞪著盈美。而盈美則是看他高舉的手悶笑著。
「你陷害我!」
「我沒有。是你自己舉手,說願意自願的耶!」
「我從頭到尾都在打盹,要不是你騙我,說我胳肢窩下的衣服破了,我會舉手,說我自願為你們做牛做馬去張羅一切,當你們這些好逸務勞、光會坐享其成兼奴役別人的享樂主義者的僕人嗎?」
「哦!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啊?」他們哪有拿他當下人在看待?他們當他是寶貝、是心肝耶!
要不是怕他不參加這次的郊遊、踏青,在情非得已下,她才會出此下策;她原本只是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別老是悶在家裡,怎麼曉得他的反彈會這麼大!
「要不,我當你的助手好了,我中午休息的時候上網去查一些資料,把中南部的風景區下載下來,吃晚飯時我們一起討論細節,你說怎麼樣?」盈美亮著一雙眼,詢問安孝文的意見。
安孝文給她一個假笑。
「你別這樣好不好?」她都這麼委曲求全了,他還不給她好臉色看,實在太欺負人了。
「那你到底想怎樣嗎?」她問他。
「誰跟你說我今晚要跟你一起吃飯的?」他反問她。
「啊?」她愣住了。「你今晚不在家吃飯嗎?」
「廢話!」他瞥她一眼,好像她問的問題很沒水準一樣。「也不想想你現在吃的是什麼食物,湯湯水水的,沒一點好料。要我跟你一起吃,那我豈不是要虐待我的胃?」
因為盈美剛出院,醫生交代她暫時還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最好先吃點流質的食物,等腸胃能漸漸適當後,再恢復以前的飲食習慣。
現在盈美每天三餐不是稀飯就是雞湯,安孝文才不想跟著她一起受這種罪呢!他是個肉食主義者,每天都得有魚有肉,才算是飽食一餐,要他跟盈美共患難,跟她一樣吃那種食而無味的粥粥水水,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盈美早知道他是這種無情無義的脾氣,但心裡仍然難掩失望的情緒,她悄悄歎了一口氣,做了退讓。
「要不,我煮你愛吃的。」
「我愛吃什麼?」
「排骨竹筍湯跟東坡肉。」
「那你吃什麼?」
「吃粥。」
「那你豈不是要忙兩份晚餐?」
「不要緊啦!」盈美臉上漾著笑,只要他愛吃她做的菜,她一點都不會覺得辛苦。
安孝文是不知道她打哪來的精力,下班回到家,累都累死了,她卻還想張羅兩份截然不同的晚飯。「你省省吧!我不回家吃。」安孝文拿著他的公文夾走進影印室。
盈美鍥而不捨的追上去問:「為什麼不回家吃?」她像他老婆似的,老公一不回家吃晚飯,就查勤查得凶。
問題是,盈美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問有什麼不對,而安孝文也像是被問習慣似的,對於她雞婆又好管閒事的插手管起他的私生活完全不以為忤,他只給她一個不回家的理由——
「因為我跟朋友有約了。」他簡單扼要的回答她。
盈美難掩失望地「哦」了一聲。
「那、那郊遊的事,我等你回來再談。」
「看看吧!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回來。如果晚了,你就別等門了。」他影印好資料,轉出影印室。
盈美看著他的背影,對他冷淡的態度雖有一點小失望,但不怕,反正公司的踏青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屆時沒有公事來煩安孝文,他們兩個就更有時間相處。
盈美的失望不到一分鐘就轉為對郊遊、踏青的期待。
於是她犧牲中午休息的時間上網查資料,等著安孝文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們可以討論,然後定下行程,然而那天晚上——安孝文並沒有回來。
他外宿。
安孝文是去赴許莞的約。「你究竟找我做什麼?」一遇到舊情人,安孝文的臉色比「黃金」還難看。他受不了許莞如此黏人,他們兩個都分手快半年了,她卻還像個橡皮糖似的想黏著他不放。
安孝文皺著臉,不喜歡看到這種結果。
要不是許莞威脅他要對盈美不利,他才懶得再與她見面。
「她是你的女朋友?」許莞沒指名道姓,但安孝文知道她指的是誰。
楊盈美?!不!她才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他才不可能跟許莞解釋他跟盈美之間的關係,說她只是他無緣的四媽。
「你為了她拋棄我?」許莞接著追問。
安孝文回她一句,「關你屁事。」
他都已經直截了當的當著她的面跟她談分手了,她還有什麼理由管他的私生活?嘖!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
見識到他的無情,許莞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這時,男侍過來點餐。「兩位需要什麼?」
「我不用,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夠了。」安孝文根本沒打算久待,甚至連一杯咖啡的時間都不願給她。
許莞的目光立刻轉換出恨意,他真是好樣的。「為了那樣一個不起眼的女人,你不要我!你會後悔的。」
「那也要等我後悔了再說。」他不怎麼在乎的冷冷回了許莞一句。
安孝文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他,但他覺得許莞好歹曾是個小有知名度的小明星,該給她留點面子。
於是,安孝文給了男侍一筆為數不小的小費,讓他先行離開,而他則坐在原位,等著許莞繼續發神經。
「你爸不愛她,如果你是為了報復你父親才接近她,那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你父親愛的人是那個叫雷瑞秋的女人,而且那還是我牽的線。」她跟雷瑞秋同在娛樂圈工作,有幾面之緣,後來她與安孝文在一起,便將安之年介紹給雷瑞秋。
那時她原想與雷瑞秋雙管齊下,對安家父子來個大小通吃,佔去安家絕大部分的家產,但她沒想到到最後她竟會落得人財兩空。
安孝文根本就不愛她。
他當初之所以會接近她,圖的不是她的相貌、不是她的身體,只因為她是他老子的情人。
不過,這是她後來從雷瑞秋的遺物——一本日記裡拼湊出來的事實。她今天刻意說出來,就是要拿來打擊安孝文的。
「楊盈美那個女人是你父親設的局,他知道你有搶他女人的劣根性,所以,安了楊盈美這顆煙霧彈來引開你虎視眈眈的目光,然後,他再偷渡到國外去跟雷瑞秋雙宿雙飛,甚至有了孩子。」
怎樣?他聽了之後很震撼吧?
他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去討好、迎合的女人,竟是他父親手中的一顆棋罷了。
「安孝文,你從頭到尾都讓你父親給耍了。」許莞哈哈大笑。
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安孝文很想不動聲色,卻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以示他真的很受不了。
當他知道他父親出事,而且身邊還跟著一個洋婆子,那洋婆子甚至有個孩子胎死腹中時,他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不明白他父親為什麼要留下一大筆遺產給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