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傘既然不是你的,那你是從哪裡拿的?」
「辦公室。」
「誰的傘?」
「我怎麼知道!」拜託,他又沒問。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還拿來給我!」
「你沒帶傘——」
「我沒帶傘,所以你就偷把傘來給我?」他是腦子有問題啊?
「我沒有偷,我是順手拿的。」是拿、是拿,她是耳朵聾了啊?要不,他都說得那麼大聲了,她還一直指著他的鼻頭說他偷。
白癡!
他忍不住偷偷的在心裡罵盈美。
盈美才覺得他不可理喻呢!「不告而取謂之偷,你沒讀過書啊?」
「我讀了,而且拿的是博士學位,怎樣?」
他倆就這樣唇槍舌劍地一來一往,吵得不亦樂乎。
盈美吵不過他,負氣的又把傘往他的手裡一塞,告訴他說:「你想當小偷是你家的事,我不接受贓物。」
贓物?!這死女人竟然膽敢將他的好意當成驢肝肺、當成贓物在看待!
「你去死吧!」
他氣急敗壞的說。
「放心!你比我老,要死也是你先死,這叫先生先死,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啊?」幾次與安孝文交鋒下來,盈美的嘴巴也變惡毒了。
瞧,這下子她不只叫人去死,而且,還很惡劣且不道德地問候了人家的恩師。
盈美別過頭,掉頭就走——只是走得一拐一拐的,姿態稱不上優雅。
這死女人!他是見鬼了才會專程替她送傘來。
安孝文站在盈美身後,齜牙咧嘴地生著氣,活像一頭張牙舞爪的大猛獅。
盈美與安孝文這一架吵完,整整兩個禮拜不說話。
盈美對這樣的狀況感到很滿意,如果她跟安孝文當真是八字不合、生辰犯沖,一見面就要吵架的話,那他們兩個還是別說話得好,省得她架吵多了,人都變得沒氣質了。
氣質?!
唔!這種話只能放在心裡想,絕不能說出來讓安孝文聽到,否則,他又要笑她在癡人說夢了。
咦!怎麼都已經說好不去想那個歹人了,這會兒她卻又推敲起他的想法了!她是吃錯藥了她。
盈美狠狠敲了自己的腦袋一記,強逼自己把安孝文逐出腦門。
她彎下身子,半邊身體掛在床緣,伸長手在床底下撈了一下撈出一本書,拍拍上頭的灰塵。盈美躺在床上看她的休閒書,打算在這個難得的休假日裡好好餵養她的精神,省得老是被人說她沒外在,更沒內涵。
但她書才沒翻兩頁,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便響了。
「喂!找誰?」
「找誰?!這安家古厝裡除了你,還住了誰?」楊易子好比名偵探柯南,盈美才說一句話,她就能嗅出事情的不對勁。
「你不要告訴我,你搬去安家古厝還不到一個月,就給我在外頭搞三捻四的。」楊易於是害怕盈美太單純,著了別人的道還不曉得。
「媽,我求求你,明明沒有的事,你也能說得鬼影幢幢的。」盈美歎了口氣,她真怕她媽喋喋不休的追問下去,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出實情,省得她媽老是懷疑她的貞操。
「我跟安之年的兒子一起住。」
「安之年的兒子?!」楊易子叫得比剛剛還大聲。「安之年的兒子比別的男人還恐怖,你別忘了,他專跟他老子搶女人。」
「媽,你放一百個心好了,你女兒又不是什麼天仙下凡,早在他見到我的第一面,就把我貶到太平洋的那端去了,他是不會對我胡來的。」
「他不跟你胡來,那他幹嘛搬去跟你同住?」
「我沒問。」
「沒問!你沒問就讓他住進去了?」這像話嗎?
「媽,這宅子是他老子的產業,他要進來住,我能拿掃帚趕他嗎?」
「可是他老子死了,而且你別忘了,安之年早就把房子給了你,你才是那名正言順的主子。那房子是你的,管他天皇老子來,你高興不讓他住,就有權利不讓他住。」楊易子說的好像人家安孝文是要來跟盈美搶房子似的。
「媽,人家安孝文從頭到尾都沒想要跟我搶房子。」
「你這傻孩子,從小就是個實心眼的性子,你哪知道那些天是打著什麼心眼接近你的!」楊易子從人心不古開始說起,打算一路說到秦檜陷害忠良岳飛。
「總之,你要記取古人遺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是是是,我知道。」盈美趕快打斷她媽媽的話,省得她媽又要把幾年前陸恩斯基跟柯林頓那一段拿出來講。
那件藍色的洋裝已成為千年罪證,其意義在她媽媽心中,簡直直逼秦檜陷害岳飛時的那十二道金牌。
「媽,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盈美趕緊要媽媽回到正題,否側安孝文一起床,知道她抱著電話,跟她媽媽一起數落他的壞話,那她的人頭可能就得被剁下來等著他拿來當球踢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正題。」楊易子盤腿坐在沙發上,一副悠閒模樣像是要講八個鐘頭似的。「女兒唉——」她……喊女兒一句。
盈美當下雞皮疙瘩掉滿地。「媽,你有話就說,別裝小、扮年輕。」她聽了覺得噁心。
「媽跟你打個商量好不好?」
「你先說,我再考慮看看。」
「你先答應了再說。」
「不行!要是我做不到怎麼辦?」
「女兒呀!你娘哪時候要求你做過你做不到的事?你說,你小的時候,我有強逼你抱個第一名回來給我嗎?」
「是沒有。」
「那你還怕什麼?答應了吧!」楊易於不斷鼓吹盈美。
盈美想想。「好吧!」她答應了。
「今天晚上六點鐘在麗都有場飯局,你要盛裝赴宴。」說完,楊易子立刻把電話掛了,沒給盈美反悔的機會。
「媽,你想幹什麼?」盈美抱著話筒大叫。
然而話筒已傳來嘟嘟聲,很明顯的,她媽根本不想聽她拒絕,才會直接把電話掛了。
完了!這餐擺明了就是一場鴻門宴。她要參加嗎?
不!盈美該問的是,她能不參加嗎?
第六章
盈美還是參加了,只是,她料得果真沒錯,這宴會雖不是杯酒釋兵權的鴻門宴,但其意義亦相去不遠,因為,她媽找了個男人來跟她相親。
又是相親!
「我以為我已經是安家的四太太了。」盈美一邊陪著笑臉,一邊低頭跟她母親咬耳朵。
但盈美的媽媽說:「安之年兩腳都已經踩進棺木裡了,你嫁給誰去?」
「可你那天要我努力爭取安家家產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也。總之,你今天給我安分點,別給我出樓子,聽到沒有?」楊易於壓低嗓音警告盈美。
盈美嘟著嘴沒回答,她討厭相親,更不喜歡讓人評頭論足的感覺,但她不喜歡歸不喜歡,也沒敢給別人看臉色。
盈美很努力的不擺出不耐煩的表情,臉上盡量掛著笑——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笑是不是有些假。
「吳先生,這是我們家盈美。」楊易子將女兒介紹給對面的男子。
楊易子這次務實多了,沒給盈美找來一個高不可攀的男人來相親。盈美今天的對象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在公家機關上班,領的是死薪水,可在這個經濟不景氣的年頭,捧的可是鐵飯碗。
那男的長得一臉憨厚,跟盈美一樣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兩人的身材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總之,盈美對這次相親的對象多了份親切感。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拘束,反而很親切的與吳伯恩聊了起來。
他們從興趣、喜好談起,一直聊到當胖子的不便,順便還討論起減肥的辛酸史。他們一樣試盡各種減肥法,一樣都沒什麼成效。
「我還試過用繃帶減肥,你用過嗎?」
「沒有,但是我試過斷食法。」
「是嗎?我也試過耶!」盈美難得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伴,開開心心的與人說起她那段勞民又傷財的陳年往事。「不過,我那時候有吃健康食品,吃代餐。」
「你也吃草莓奶昔嗎?」
「對啊!你也吃過嗎?」盈美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不知道在興奮什麼。
「吃過。」吳伯恩老實地點頭。
「那有沒有效?」盈美忙著追問。
「沒有。」
「我也沒有耶!」要是有效,她今天就不會這麼胖了。「說起我的第一次減肥經驗,你知道我用什麼法子嗎?』』盈美亮著一雙眼問吳伯恩。
吳伯恩臉上帶著憨笑搖搖頭。
盈美公佈答案。「是針灸減肥。」
「那不會很痛嗎?」
「沒辦法呀!誰讓我愛漂亮呢!」當她第二十八次相親失敗後,盈美終於肯正視自己的胖絕對不是美的標準,為了一雪前恥,她忍受皮肉之苦,讓中醫師在她的腹部、小腿各紮了四針,可惜的是,她忍受的皮肉之苦最後卻沒替她換來美美的身材,反而讓她的荷包變扁了。
「說起減肥,那還真是勞民傷財的事。」盈美感歎的說。
「這也不一定啦!像前陣子不是有位女明星每天吃兩餐的蘇打餅乾嗎?才三個月的時間,她就瘦了十公斤,像這種減肥法就滿健康的,既不會挨餓,也不會浪費太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