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憐玉覺得楚雲奔好可憐。
今兒個,他只是一時「不慎」喜歡上小姐,小姐給人家臉色看不打緊,她還找人家 麻煩,小姐這樣實在是人不近人情了一點。
「小姐。」
「幹麼?」不要吵她,她要追回楚雲奔,再賞他一針。
憐玉的手急忙忙地拉住梅若穎的衣袖,絆住了她。「小姐,我有個主意。」
主意?!
梅若穎停下了腳步。「什麼主意?」
「讓楚公子知難而退,再也不敢來咱們醫館裡來的主意。」
讓楚雲奔再也不敢上醫館來找她的主意。「這個好、這個好,你快說是什麼主意? 」這下子不只梅若穎傾著上身仔細聆聽,就連逃到大門外的楚雲奔都拉長了耳朵在偷聽 這兩主僕到底又在打什麼主意,想暗算他什麼來著。
「咱們請他到咱們的醫館裡來幫忙。」
「這叫引狼入室,是個爛主意。」梅若穎深覺不妥。
「不,這個主意特好;小姐你想想看,照這幾天的情形看來,那楚公子鐵定是跟定 了你,可你又跟他是水火不容的性子,那麼成天在醫館裡打打罵罵,這有損咱們醫館的 形象,到時候病人個個以為小姐是隻母老虎,以後不敢上門來就醫,那咱們不是虧大了 。」
梅若穎仔細想想——憐玉說的不無道理,但是——「讓他進咱們醫館來,我看他不 順眼,不是照樣會罵他,不是照樣會拿著銀針追著他出氣。」這樣對她們醫館的形象毫 無助益呀。
「他若以病人的身份出現,小姐罵他、打他,大伙不管錯的人是誰,總會認為小姐 虧待了病人,這樣有損咱們醫館的形象;但,楚公子若以醫館夥計的身份出現,那小姐 縱使是刻薄了楚公子,那大伙也認為是主子在調教夥計,那是沒人會說話的。」
梅若穎笑了。
憐玉這方法果真是好,一來,她們醫館裡以後會有免費的跑堂;二來,她可以光明 正大地虐待他楚雲奔。
這個主意是怎麼看怎麼好。
「就這麼辦了,憐玉,你去問問那個膽小鬼,看他願不願來咱們醫館幫忙。」
憐玉笑著領命,心想多了一個楚雲奔加入她們醫館,此後,她們醫館裡就不怕枯燥 無味了。
「等一等。」梅若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叫住了憐玉。「你得跟他說是免費幫忙 ,他不要拉倒。」要她付錢,請一個她看不順眼的人來幫忙,那比要她的命還難。
「好,我知道。」
憐玉朝門口、楚雲奔的方向走去。
不用憐玉開口,剛剛的那一番話,楚雲奔早運起內功,聽得分明。
她們想用這種方法來打發他,他還想用這個方法來接近梅若穎呢,所以當憐玉提起 不要錢的跑堂時,楚雲奔不加考慮地點頭便答應。
從今天起,他就正式入主她梅若穎的醫館中,展開他攻城掠地的偷心計劃。
他有那個把握,不管是楚雲奔,還是楚天越,梅若穎總會是他的。
※※※
「鏘」一聲,梅若穎強忍著,要自己別回頭看。
「鏘」又一聲,梅若穎的手捂在心口,可千萬別吐血啊。
「鏘」的再一聲,梅若穎終於忍不住,她從她的位子上站了起來,朝楚雲奔的方向 狂奔了過去。
「你你你」一根玉指大剌剌的指上他的鼻頭。「你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拆我醫館的 ,你說?」
楚雲奔扮起可憐相,一副很無辜的模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怎麼知道 手腳一向俐落的他,碰到這個碗碟後會一一的砸了?
無怪乎人家要說:「君子遠庖廚」了,實在是男人向來跟這些鍋碗飄盆有仇,每碰 著一個,那一個便得遭殃。
「對不起,你不是故意的。」梅若穎朝著楚雲奔的鼻頭噴氣。
「這三天來,你就只會說這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後,你猶不知悔 改,卻繼續破壞我醫館的東西,碟是一個接著一個地砸,你說,你是存何居心?」
「你別生氣」
他話還沒說完,梅若穎又繼續叫囂了。「別生氣,你都已經砸了我二十八個碟了, 你還要我別生氣。我是不是得等到你將我醫館拆了的時候,才能指著你的鼻子叫你『滾 』?」
「你別趕我走啊,頂多……頂多,我讓你處罰好了。」
處罰?!
梅若穎一聽到這兩個字眼,雙眸睜成危險的兩直線,她不懷好意地欺近楚雲奔。「 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你才好?」
「罰……罰我搗藥好了。」
「搗藥。」不說搗藥,梅若穎都忘了一件事。「那天尹劍峰來抓藥,我藥帖子上頭 明明沒有人參這一樣,你為什麼偷偷的加了進去?!」想她梅若穎一世聰明,這下子卻 栽在這個吃裡扒外的臭男人身上。
「你說,你是何居心?」
上天明鑒啊,他是什麼居心也沒有;是尹劍峰那個臭小子拿著他的把柄要脅他在他 的藥單上多加補品進去,不然他就要告訴若穎他長到七歲還尿床的事。
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心上人知道是吧,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拿她的人 參去堵劍峰那小子的嘴;誰知道自己竟一時失風被抓,讓若穎逮個正著。
「你別這樣嘛,頂多……頂多我讓你扣月俸好了。」
「月俸、月俸。」梅若穎的音調陡然高揚。「誰告訴你,你有月俸的?」
「我沒有月俸嗎?」楚雲奔裝蒜。「我一直以為身為跑堂月俸雖不高,但總有微薄 的薪餉可以拿耶。」
「沒有、沒有,你一毛錢也拿不到。」讓他來醫館,她已經夠委屈了,他竟然還有 臉拿月俸——他想得美喲他。
「快說,你打算拿什麼來賠我的人參、我的碗碟?」她鴨霸得不近人情。
也虧得他會喜歡這樣子的她。
楚雲奔掏了掏腰際,摸出一個荷包。「那些人參、碗碟值多少?」
「十兩。」她胡亂開個價。
「十兩。」她搶錢哦。
「怎麼,再叫一聲,就變成二十兩哦。」她怒目雙張,扮凶臉來嚇唬人。
現在楚雲奔都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要裝膽小下去,畢竟與她長期相處下來,他不曉 得自己有沒有那麼多的十兩可以賠給這個漫天開價的女神醫。
瞧他拿個十兩都拿得如此心不甘、情不願的,梅若穎將他的荷包一把搶過,從裡頭 倒出個十兩。
倒一倒——一、二、三……九兩。
不信他真有這麼窮,拎起荷包,再倒一例……從荷包裡頭只滾出個小扣子,連個銀 子的影都沒有。
他真的這麼窮啊。
梅若穎心想自己這麼刻薄他,是不是有些殘忍?!
楚雲奔裝傻,將頭湊了過去,煞有其事地數一數。「只有九兩,不夠耶。」他擺上 賣乖、討好的表情。「我銀子數不夠,那我以身相許,抵你的藥材費好了。」他煞是委 屈,挨著梅若穎的肩頭上靠。
梅若穎厭惡的用手扳離他的頭。「楚雲奔,你不要像個懶骨頭似的直往我身上靠成 不成?」
「我能不能說不行?」
「不能。」她又凶巴巴地對他吼。
他委屈地扁扁嘴,梅若穎沒好氣的賞他一個白眼,低下頭卻又瞄見那九兩銀,想對 他凶,卻怎麼也凶不起來。
她將那九兩銀子放回他的荷包裡,遞還給他時,只說:「把地掃一掃。」便轉過身 子,又回去把脈、看病了。
而楚雲奔在她轉過身子後,笑開了一雙眉眼。
這丫頭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腸明明沒那麼歹毒,卻老是板臉孔嚇唬人。看來全天下 也只有他敢娶她、敢要她了。
搖搖頭,楚雲奔的袖口一垂,從袖子裡滑出幾綻銀子,他將那些銀子放回荷包裡, 是沉沉、滿滿地一荷包,少說也有百來兩銀子。
※※※
「唉喲。」他那邊慘叫、梅若穎這邊像是被雷給震到了似的,跟著驚跳起來。
又怎麼了?她蹙著眉頭,循著那聲慘叫望過去,只見楚雲奔豎直了血淋淋的食指, 瞅著可憐兮兮的眼看她。
她知道他在扮可憐,知道他是故意受傷,知道他使出所有卑鄙手段,是為了引起她 的注意;但很奇怪的,她就是沒辦法漠視他所受的傷,棄他於不顧。
氣呼呼地,梅若穎用腳推開椅子,起了身,兜到他身邊.寒著臉問他:「這會兒又 是什麼事啊?」
他可憐兮兮地豎起食指給她看。「流血了。」
深呼吸、深呼吸,千萬別著了他的道,真的衝著他猛咆哮,但,深呼吸過一次又一 次,她就是沒辦法平復她的怒氣沖沖。
她衝著他吼。「我知道你流血了,我問的是——你、怎、麼、會、流、血?」她咬 牙切齒,一字字地問;總有一天,她會被他的嘻皮笑臉給氣死。
「你剛剛不是要我掃地。」
「我叫你掃地,又沒叫你弄傷你自個兒。」他別想每次都把罪賴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