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到底是拿什麼標準來選保鑣的?」她好懷疑。
「或許你爹他是看我長得不賴,所以賞我飯吃。」他當然不會傻傻地告訴若穎,她 爹之所以錄取他的原因乃在於他單人徒手搖倒了一班護院、武師。
長得不賴。
梅若穎翻了個白眼,壓根兒就不這麼認為。
不行,她得去找爹,要他解聘楚雲奔;她可不希望當她真正有難時,她還得分心照 顧他。
※※※
「娘,你說說爹嘛,他怎能要楚雲奔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公子哥來保護我。 」梅若穎賴在她娘的身上,要她娘幫她說好話,要她爹別僱用楚雲奔了。
「穎穎,你別孩子氣了,你爹請了保鑣,這是為了你好。」
梅若穎嘟噥個嘴。「什麼為我好。當那個賊子來時,楚雲奔能不能保護他自己,這 都是個問題,他哪有多餘的心力來護衛我。」
「不會吧,聽你爹說那個楚雲奔功夫底子不差啊,我還記得你爹他提起這件事的時 候,他還很滿意自己可以延攬到這樣的人材耶。」
梅若穎嘟著嘴,壓根兒就不信楚雲奔會厲害到哪裡去。
她還記得她與他相識的那一天,她就落了難,而楚雲奔一路被縣令之子的護衛追得 抱頭鼠竄,哼,她就看不出他會厲害到哪兒去。
「娘,我不管啦,你同爹爹說去。」
「說什麼?」
「說我不要楚雲奔當我保鑣啦。」
「要說,你自個兒跟你爹說去,你也知道你爹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是絕難再更改, 我可不想自找釘子碰。」
「娘——」梅若穎像個小女孩似的賴在娘親身上,直不依。
「穎穎,你就信你爹一回,你想想看,你爹是最疼你的,他若沒有十分把握,他不 會讓個陌生人接近你的身側,讓他保護你的,你說是不是?」
可爹這次就看走眼了啊!梅若穎在心中反駁,沒說出來;因為都到了這個地步,她 相信她再說任何話,娘是絕對不會幫她說好話的。
一向寵她的娘親都不肯幫她去跟爹爹求情,想是爹爹的意志十分堅決。
可惡的楚雲奔,他到底是對她爹說了什麼,竟然讓她爹這麼信任他。
哼,他要待在她身邊是嗎?
那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自作自受」的。
楚雲奔,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第八章
連著兩夜梅若穎都睡不好,一方面是擔心自個兒的安危,一方面又掛念著楚天越的處境。
楚天越一定沒有想到他一心為鄉為民最後竟然得不到信任,每個人全都防著他,認 為他就是那個十惡不赦的採花賊。
愈想,她就愈為楚天越不值;愈是替他不值,她就愈睡不著。
老是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也不是辦法,梅若穎索性將被子一翻,被了件篷子、拎著 鞋,想出去透透氣。
才走到門邊,梅若穎就被外頭的黑影給駭著了。
三更半夜的,怎麼會有人站在她門外?!
莫非是——是郡賊子想來殺人滅口。
該死的楚雲奔,不是說要當她保鑣的嗎?
現在呢?
他人跑去哪了?!就說那小子是不可靠的嘛,爹娘還不信。
拿了根木棍,梅若穎決定靠自己。
她墊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無聲無息的接近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舉起那木 棍,就要狠狠的往下一敲。
那人回過頭來——「啊!」她失聲尖叫。
我的媽啊,是楚雲奔。
她急忙的要收回往下敲的手勢,但因剛剛的力道太強、太急,所以現在踩煞車也來 不及了,因此那一棍是硬生生地敲在楚雲奔的肩膀上。
楚雲奔原本是躲得開梅若穎的攻擊,但只要他的身子一跳開,梅若穎的身子就會因 為太過用力而向前傾。
前頭是蓮花池,單憑若穎的身手是躲不過往下栽的厄運,所以他用他的身子替她擋 去了那一劫,可——她的力道可真不輸給一般的男子,那一記棒棍可真結實得不含糊。
悶悶的,他痛呼出聲。
「很痛是不是?」梅若穎急忙拋下手中的凶器,心慌地用手揉揉他的肩膀子。「這 麼晚了,你不睡覺,杵在我房門外幹麼?我看見人影,當然會以為是壞人啊,你也真是 的,都看見棍子了,怎麼也不跳開?」
她一邊念,還一進幫他揉傷處。「痛不痛?」她對他的關心因為太在乎他的傷勢而 傾洩。
楚雲奔晃了晃頭。「不疼。」
「才怪。」她的臉條然垮下。「我敲得那麼用力,你又不是鋼鐵做的,怎會不疼? !」她輕柔的揉一揉,拉著他不避諱地就往自個兒的房裡跑。
到了燭火處,拉下他的衣襟,瞧見了他奮張的肌肉紅腫了一大片。
心沒來由地揪得疼疼的。
她氣呼呼的對他吼:「你也真是的,三更半夜不睡覺,來我這兒幹麼?」這下好了 吧,被她用棍子打到了,算他活該。
她抬起眼來瞪他,這才看見他的面容有些蒼白。
很直覺的,她拿手去測他的體溫。
是燙的。
「你發燒了!」
他拉下她覆在他額前的手,揣在掌心裡,強打起精神,告訴她。「沒事的,你甫擔 心。」
「是,我是不用擔心,反正這身體是你的,是死是活根本就與我無關,但你要生病 ,要受寒大可去別處,別讓我瞧得心煩。」
如果他真要她別為他操心,那他就得照顧好自己,別半夜三更的不睡覺,杵在她屋 外來受涼。
屋外?受涼。
梅若穎的腦子突然清明起來。她條然抬頭,望進他兩眼深邃裡。
「你這些天來都沒回房睡覺是不是?」
他別過頭去,迴避她的兩眼清澄。
這個傻子,他竟然為了保護她的安危而沒敢合眼,這也難怪這些天來,她總瞧他精 神不大好,老是在大白天打瞌睡。
「你這是何必呢?」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所以他便不會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
暖暖的感動襲上了梅若穎的心口,她的眼眶微微地發熱。
這個男人呵,是真心的在乎她。
「你在這等會兒,我去一趟醫館,待會兒就回來。」她拉住篷子的衣襟口,就要出 門。
他的手扯回了她。「這麼晚了你要去醫館幹嘛?」
「替你抓帖藥來;你不能放任著自己的身子這麼燙著,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佳。 」
「我陪你去。」
「不用了。」他都已經受了寒,幹麼還要這樣折騰自己。」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讓你獨自出門的。」上一回她受劫的事記憶猶新,他怎可能放 任她一個人往外跑。
他的堅決,她看得見。
「好吧,不過你得多披件衣服。」她兜回內屋,拿了件斗蓬給他。
是小了點,但聊勝於無,這件斗篷總能多多少少為楚雲奔遮些風。
※※※
「燙、燙、燙!」在半個時辰後,梅若穎好不容易將草藥熬成汁,雙手捧著碗,卻 怎麼也沒料到這剛熬好的藥會這麼燙人。
楚雲奔連忙的將碗給接了過去。「燙著了哪裡?」
她的螓首晃了晃。「你快把藥喝了,涼了,藥效可得折半了。」話雖如此,可她卻 也怕這藥燙著了楚雲奔的嘴。
她的小臉湊了過去,舀起一匙匙的藥汁,對著碗內吹了吹。
「你小心一點喲,這藥很燙口的。」
他的口就這麼就著她的手,將藥給喝了。
一邊喝還一邊看著她娟秀的臉蛋因為熬藥而被煙給蕙黑了。
他抬手扯著衣擺輕輕的拭去了她臉上的污黑。「下次別這麼忙了。」瞧她一個千金 大小姐從小十指不沾湯水的,這回為了他的病竟親自為他熬藥,這份心意,他心底自是 泛著感動,但感動之餘卻也有不捨。
瞧瞧這雙小手,為了捧那碗湯藥,此時是紅紅熱熱的。
「等你病好了,收你看護費不就得了,你幹麼這麼小氣,連這點銀子都不讓我賺。 」她故意將自個兒的辛勞說得輕鬆。
她熬藥的辛苦若跟他徹夜不眠的守候比起來,只怕是微乎其微,不足為外人道了。
她舀起了一湯匙的藥,又往他嘴裡送。
她從沒想過伺候人的滋味竟是這般酸甜。
酸的是他得承受病痛之苦;甜的是,他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在。
這是一種關心,一種佔有。
只怕,她是真的喜歡上這個有點吊兒郎當、有點儒弱又有點怕事的男人了;但,這 又如何呢?
他若真心愛她,這個小男人也是可以變得很英勇的不是嗎?
瞧瞧,為了她,他不也挺起胸膛,撐著一夜又一夜的無眠。
今夜,梅若穎覺得自己實在是好幸福。
※※※
一夜的幸福過後是什麼?
嘗到了情愛之後又是什麼心境?
——是擔心。
梅若穎知道現在的自己處境有多艱難,也知道雲奔若老是待在她身邊,最後終究會 受她牽累。
她不要他為她受劫,不要他因為她而有任何的傷害;所以,她要甩開他的跟前跟後 。
「你!」一根玉指指上楚雲奔鼻頭。「別跟在我後頭。」梅若穎衝著身後的楚雲奔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