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當真想圖這麼一個虛有其表的婚姻?縱使自己日後過得不幸福也不打緊?縱使如此做會礙著別人相愛也不打緊?」弁慶咄咄逼人的追問。
景陽被他的疾言厲色給逼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到底,他把她想像成什麼樣的姑娘家了?
是,她是對他有好感,甚至在皇兄下旨許婚之際,有了侍嫁女兒心的緊張與期待,或許從那個時汲起,她待他的心就已經不純粹,她是真的把他當成是她的良人在看待——
但在那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寡廉鮮恥的猛纏著他不放,從頭到尾她只見過他一次面而已,根本就不知道他另有所愛的事,可他今兒個厲聲咄咄的指著她的鼻尖數落,就像她是個萬惡下赦的罪人,存心想壞他的姻緣似的。
他怎麼可以把她想成那樣?
為什麼他要把她想得那麼壞?他甚至還不瞭解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就將她完全否定,當她是個厚顏無恥,蠻橫驕縱的公主。
他太可惡,真的太可惡了!
「為什麼你就只懂得來欺負本宮?」景陽霍地抬起小臉,直勾勾的看著弁慶,眸中蓄了兩池子的委屈淚水。「你想退婚,不想要這門親事,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對皇上去說,你幹嘛來找本宮?
「你如此的咄咄逼人、如此的疾言厲色,就像是本宮真的做錯了什麼似的,可現在,本宮倒要問你,究竟本宮是犯了什麼錯,今兒個非得坐在這裡接受你的責問不可?」她清麗的容顏掛滿悲憤,抿緊的薄唇寫著忿忿不平。
「你以為本宮希罕這樁婚事嗎?不!本宮不希罕、不希罕!」景陽負氣地說著反話,她以為這樣多多少少能為自己扳回一些顏面。
弁慶寒著臉,他根本不在乎景陽掛在口裡的不希罕,只是開口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公主拒絕這樁婚事,成全微臣。」
景陽瞪大眼睛看著弁慶。
她該說他是有心人,還是冷情之人呢?
在他傷害過她之後,他竟然還奢望她成全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癡心愛戀,他當她是什麼?
「本宮不是聖賢之人,沒辦法做到如此的寬宏大量,你若想退了這門親事,除非你自個兒去跟皇上說,本宮無法替你出頭。」景陽深吸了一口氣。「你走吧!本宮不想再見到你。」景陽用盡了一切的力氣才能把這話說得完整,她好想將弁慶逐出她的心門之外。
弁慶不置一詞,就連愧對的眼光都不曾施捨,便轉身就走。
直到他走了,景陽崩潰的情緒才爆發出來,哭倒在床榻上。
「主子!」采心、采薇一干人立刻湧進大殿,
景陽抬起頭來,喚人幫她換下這身華麗衣裳,她則伸手抹去臉上的胭脂水粉,自己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她不想再為別人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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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軍弁大人抗旨退婚,且三番兩次進宮面聖,請求皇上除去一名青樓名妓的樂籍的事,在宮中傳得沸沸湯湯,聽說,皇上還為了弁大人如此不識抬舉,寧可棄明珠而就魚目之舉感到非常生氣,於是連降了弁慶七級,貶為九品守城官。
皇上是希望弁慶能迷途知返,可弁慶卻背道而馳,甘願冒著項上人頭不保的危險,也要保全他的感情完整。
有關弁慶的事一件件、一樁樁的傳進景陽的耳裡,讓她不得不認真地、用心地看待弁慶這個人。
該怎麼說他好呢?
起先,她是真惱他不懂她便理直氣壯的指責她的不是,所以,直覺的認為弁慶是個盛氣凌人的魯男子;但這些日子以來,在宮中聽多了有關他的事,她倒深深佩服起他這個人來。
在這「伴君如伴虎」的時局,很少人能堅持自己的想法、理念,只因為觸怒龍顏罪不可恕,而弁慶——她不得不佩服他是個真英雄,他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願苟全,不願活得像個傀儡。
或許……她該幫他。
景陽做了決定,穿上了十四年來也難得穿上一回的宮服。
采心看見主子穿上正式的宮服,立刻訝異不已的問:「主子,您要去哪?」
「進宮面聖。」
「進宮面聖!」采心、采薇不禁面面相覷,主子去見皇上是常有的事,可從來沒有這麼慎重過。「主子進宮面聖是為了什麼事?」
「請皇上收回賜婚的旨意。」景陽雲淡風輕地開口,那輕描淡寫的口吻就彷彿她們談論的並不是她的終身大事似的。
采心、采薇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主子。打從弁慶進宮來要求退婚的那一天起,她們主子臉上的笑容便明顯得變少,而且,往日活潑開朗的身形也不復存在,她不但變得沉默寡言,且愈來愈難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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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要朕收回旨意,成全弁慶與那名青樓女子的感情?」皇上爺端坐在龍椅上望著景陽。
景陽開口道:「不只如此,臣妹還想懇求皇上降旨,除去那青樓女子的樂籍,還她一介庶民的身份,讓弁大人官復原職,兩人得以拜堂成親。」
「他們兩個得以拜堂成親,那你呢?你把自己置於何處?」
「這事無關乎臣妹的名譽問題。」
「怎麼會無關你的名譽問題?朕曾下旨指婚,將你許給弁慶,這是全天下人皆知的事,而這會兒你要成全弁慶跟那名青樓女子,你可曾為自己著想過?」皇上爺不悅的問,他受不了自己疼寵的皇妹被人看輕。
「皇上!」
「別叫我皇上,我是你哥哥。」這會兒皇上都不願自稱自己為「朕」了。只因景陽是他打小疼到大的皇妹,他無時無刻都在呵護景陽,不想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而那弁慶竟然如此大膽,不過是為了一名青樓女子,竟要放棄大好前程,還敢冒死進諫,言明退婚之意,這事若張揚出去,景陽的面子要往哪兒擺?
「朕絕不答應你的請求,你與弁慶另擇佳期成婚,這事不用再議。」君無戲言,他豈能改變心意?
「皇上,弁大人是不會屈服的。」景陽雖然只見過弁慶兩次面,可每見一次,他的形象便愈鮮明強烈,
他既然敢當著皇上的面請求皇上收回成命,要求退婚,這就表明了他的心意已堅,除了退婚一途,斷無他法可循。
為了皇室的顏面,也因為君無戲言,皇上爺只能冷然地開口道:「他若是傲著性子不願屈服,那就等著領旨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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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的精神恍惚,腦中只惦記著她的皇上哥哥所說的那一句「受死」。
所謂君無戲言,景陽心裡很清楚,她的皇上哥哥說這話時是真的惱了、怒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麼強烈的威脅。
只是——她該拿弁慶的命去賭嗎?
弁慶的脾氣那麼強,就算是她的皇上哥哥拿命要脅他,依他的烈性子,他也只會硬碰硬的拿自個兒的命去抵。
那個人是不怕死的,他是寧死也要保全他的感情,景陽知道,弁慶絕不會為了苟全性命而奉旨成婚的。
而——她現在該怎麼辦呢?
景陽依在美人躺上,望著外頭的大好風光而失神,她心裡有個計畫正在慢慢成形,她知道事到如今,唯有她的成全,弁慶才不至於落得身敗名裂外加人頭落地的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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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景陽偷偷拿出日前她溜出宮所穿的男子裝,留書一封,言明她絕對不嫁弁慶的決心,信中明明白白指出,皇上若不肯成全她的心意,那她就永不回宮!
於是,她一身男裝打扮,帶著銀兩,走出了她待了十四年的皇城。
這一次逃走可不比上回。
上回她是為了好玩,所以可以走得無拘無束,任意而為;可這回她的走卻形同逃跑,這一次,她絕不能讓人給逮回來,所以,景陽這次不只是做了男裝打扮,在出了皇城後,她還刻意用黑泥抹上臉,偽裝成小叫化子的模樣準備行走江湖。
第五章
冤家路窄
日向花間留返照,
雲從城上結層陰。
三年已剃思鄉淚,
更入新年恐不禁。
——寓意 李商隱[/b]
出了皇城後,景陽東晃西晃的找不到出路。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皇宮,一出宮,竟不知往何處走才對。
她心想,要想讓她的皇兄收回旨意,多少也得費一段時日,不如她就趁這個機會來遊山玩水一番吧!
因此,景陽見著人就問:這全天底下,哪個地方的景物最值得一看?
而答案十之八九都說,江南才有好風光、
好吧!那她就去南方好了。
不過,去南方就得先出京城,景陽朝城門的方向走去,卻遇到守城門的人拿著一張畫像對著欲出城門的老百姓做比對。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景陽拉長了脖子想看個清楚,卻仍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位大嬸。」景陽隨便拉了一名婦人問:「不知道前頭出了什麼事?怎麼沸沸湯湯的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