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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尉菁

  「說正題吧!我要你辦的事你辦得如何?玉芙蓉答應日後不再見弁慶了嗎?」她決定談正事要緊。

  「芙蓉姑娘是個明事理的姑娘,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我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芙蓉姑娘沒給確切的答案。」事實上,當她在聽他所說的殘忍話語之後,只是慘白著一張俏臉,那模樣讓他就像是被人刨了心般地難受。「我想……依芙蓉姑娘的性子,她會避著弁慶的。」

  「你對那個叫玉芙蓉的妓女倒是很有信心嘛!你該不會是和我那不長進的兄長一般,也迷上了那位醉仙樓的當家花魁吧?」卯真的眼裡閃著戲謔的光彩。

  允承寺不做任何回應。

  卯真也不是真要他的答案,只是——「我不管你有沒有愛上玉芙蓉,反正,我就是不許你去沾染她,你該曉得朝廷律例是怎麼訂的。」

  律例明訂:凡在朝為官者,一律不准狎妓褻玩,犯律者,除去功名,永不錄用。

  「我不希望你為了一名女子壞了我的大局。」卯真傲慢的命令道。

  「我懂。」他冷漠的回道。

  「光懂沒用,你還要身體力行。現在,給我一個答案,說你絕不會這麼傻的去喜歡一個窯姐兒。」卯真無理取鬧的要他提出口頭保證。

  允承寺如她所願地開口道:「我絕不會傻到去喜歡上一個窯姐兒。」

  卯真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諾,卻不禁埋怨起允承寺如同傀儡般的任她擺弄。她抬起眼,對上他面無表情的俊臉,突然間,她感到好痛恨他對她的百依百順。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就像一條狗似的,我說什麼,你便做什麼,允承寺,你不覺得你的人生很可悲嗎?」她用尖酸刻薄的話企圖傷他更深。

  而允承寺卻仍舊擺出那張看起來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無所謂的臉。

  他在心裡暗忖,他如何被人污辱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他正一步一步的走向自由,他始終相信,只要他的心解脫了,他的人生便將會有所不同。

  ***************

  弁慶到了醉仙樓,卻不得其門而入。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芙蓉不見我?」弁慶在外頭急昏了頭,心想,怎麼才不過一天的工夫,芙蓉便絕了情、狠了心的不理會他?

  「弁公子,你請回吧!芙蓉累了。」醉仙樓的嬤嬤不忍心看著弁慶守在外頭吹冷風,不斷的勸他離開。

  「我不走!今兒個沒見到芙蓉的面,我絕不離開。」弁慶雖然不清楚芙蓉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在今兒個之前,芙蓉是不會這樣的,不管她有多忙、多累,她總是會等著他:而今兒個他來了,她卻推說她累,而不肯見他!

  不!不對,事情應該比他想像中來得糟糕。

  「秦嬤嬤,你告訴我,芙蓉今兒個出了什麼事?」這其中一定有鬼。

  「芙蓉好好的,沒出事啊!」

  「若沒出事,她怎麼可能不見我?秦嬤嬤,你再想想看,一定是有事發生,是不是——你強逼她接客?還是……樓裡的丫頭惹她生氣了?」所有的可能性他都想到了。

  「弁公子,你別冤枉我了,打從芙蓉認識你之後,老身便知道她遲早是你的人,我又沒生十個膽,哪敢動芙蓉的主意,甚至給她氣受啊!」

  「那她怎麼會不見我呢?」

  「公子爺啊!這我怎麼會知道呢?只不過——」秦嬤嬤突然想起一件事。

  「只不過什麼?」弁慶發現了蛛絲馬跡。

  「在公子爺之前,芙蓉還見過一位客倌,從那位客倌走後,她就把自己鎖在房內,不肯見人了。」

  「芙蓉見客了?!」弁慶挑高眉。「是誰?」他非找她算帳不可。

  「是公子爺的至交。」

  「承寺!」

  秦嬤嬤點了頭。

  弁慶懂了。

  這一定又是卯真搞的鬼,該死的!她為什麼要這麼緊咬著他不放呢?他對她根本就沒有威脅啊!

  弁慶奔了出去。

  他要去找承寺問個清楚,看看卯真如此的將他逼到絕路,究竟意欲為何?

  ***************

  「我不知道。」

  「該死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弁慶怒不可抑地一個拳頭揍了過去,頓時打偏了他的臉。

  允承寺踉蹌的退後了幾步,吭也不吭地接了弁慶的這一記猛擊。

  「為什麼不躲開?」弁慶恨恨的問。

  「這是我該受的。」允承寺心知肚明他做了什麼好事。

  「你也知道這是你該受的?我問你,既然知道你這麼做會對不住朋友,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傷我?」弁慶皆目雙張,發狠地逼問承寺。

  允承寺無話可說,因為,答案弁慶早就明瞭。

  見他沉默不語,弁慶不禁難過得笑開了。

  是啊!他知道答案,他當然知道。「只是,我不懂一件事,難道卯真要你去死,你也真會去死嗎?」

  允承寺的嘴角輕揚,淡淡的回答道:「你若要我去死,我同樣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自裁於你的跟前。」

  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弁慶與卯真是同樣的重要。

  他的大半人生是弁慶跟卯真所給予的,他們兩個之中任何一個如果想索回他的命,那他會二話不說的直接奉還,一點都不必多作考慮。

  他說得雲淡風輕,含義卻是情深義重,這讓弁慶勃發的怒氣在瞬間退了一大半。只是,怒氣退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卻迎面襲來。

  弁慶頹然的坐在椅上,雙手爬進發內懊惱的低訴。「你若當我是朋友就救救我吧!告訴我卯真究竟想對芙蓉使出什麼詭計?不要讓我一顆心老是為她的安危而懸念著。」

  「她沒要芙蓉的命,只是要芙蓉離開你。」允承寺老實說。

  離開他!

  弁慶緩緩的抬起頭。「為什麼?芙蓉離開我,對卯真有什麼好處?」他不懂卯真真正的用意。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也不能對我說?」弁慶以為承寺還是向著卯真多一些。

  對於弁慶的質疑,允承寺並不以為意,只是開口釐清他的質疑。「我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以卯真的深沉,為了杜絕意外發生,她心中的計謀只有她自己才清楚,我只是替她做事的走狗,對她,我只需要盡忠,不需要多嘴。」允承寺把自己眨得很卑微,這其實也是他令自己死心的另一個法子。

  只是,對自己,他可以如此心狠;但對弁慶——他唯一的至交好友,他卻不忍心見他如此的痛苦。

  「弁慶,放棄芙蓉吧!你跟她是不會有結果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如果不是你跟卯真從中做梗,我和芙蓉會結成連理的。」弁慶早就打算正視芙蓉的存在。

  「你當真這麼認為!」允承寺搖頭失笑說:「看來,你我都輕忽了卯真的心機深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難道你從來沒想過,卯真之所以慫恿你求取功名的原因嗎?」允承寺給他一個提示。

  「她要我給她一個保證,保證自己不會同她爭奪家產,況且,我不繼承家業的唯一條件就是在朝為官。」弁慶對此點深信不疑。

  「弁慶,你為了成全卯真,逼死了自己,你可知道?」

  弁慶一臉茫然的望著好友,全然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知道卯真要我今兒個去醉仙樓同芙蓉姑娘說什麼嗎?」允承寺看了弁慶一眼後,才緩緩的道出真相。「我跟芙蓉姑娘說,咱們朝廷的一條國法律例。」

  「國法律例?」

  「凡在朝為宮者,一律不准狎妓褻玩,犯律者,除去功名,永不錄用。」

  除去功名!

  永不錄用!

  弁慶懂了。「原來芙蓉是為了保全我的功名,所以才避著我、不見我!既然如此,好!那這功名我不要了。」弁慶衝動的當下就做出決定。

  「你想你這麼做,芙蓉姑娘就會回到你身邊嗎?以前,她是不知道你有如此大好的光景等著,所以,她能蒙住眼睛,裝傻的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你一輩子,與你圖個幸福的日子。

  「而現在,你身為朝廷三品命宮,前途一片光明,她還能欺騙自己,說她不曾絆住你的前途嗎?她還能大言不慚的說她對你的人生沒有半點壞的影響嗎?

  「現在芙蓉姑娘避著你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你的前途啊!如果此時此刻,你因意氣用事而辭去官職,那芙蓉姑娘更會篤定是她誤了你的一生。

  「你說,依芙蓉姑娘的性子,她會原諒自己,會依你的願望回到你的身邊嗎?」允承寺將這件事隱藏在背後的道理全都攤在陽光下,讓弁慶清醒。

  弁慶這下子是真的清醒,但卻也更加絕望了。

  「難道……我跟芙蓉就得這麼算了嗎?」不!他不願。

  「我有個提議,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什麼提議?」

  「接近景陽公主,取得她的好感,讓景陽公主替你說請,求皇上除去芙蓉姑娘的樂籍,到時候,你與芙蓉才有結成連理的可能。」允承寺提出合情合理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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