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知道她努力的想跟他撇清關係,他也知道她努力的想撮合他跟芙蓉。
「不!你不知道。」景陽有點老羞成怒地抬起頭來瞪著弁慶。「如果你真的知道,你就不該帶著這些證物進宮來逼問我。我之所以想避開這事,而且將事情給瞞下來,不讓你知道,就是不想把我們兩人的關係弄得更複雜。」
如果他真的知道她的用心,那他為何還要來?
「已經發生的事,你要如何只手遮天,如何要我裝作不知道?」弁慶軟下嗓音問她。
「只要我不說、你不追問,我們就能當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她決定做一隻不敢面對現實的小鴕鳥。
「不曾發生過!怎麼樣才叫不會發生過?將一切抹去,還是像你今早所做的毀了屍、滅了跡,就能灰飛煙滅?」弁慶將那被褥揣在手裡。「這被褥可以燒,沾在我身上的血也可以洗乾淨,但你的處子之身呢?它如何復元成完璧?」弁慶之所以問得這麼坦白,是因為他急得已經全然不顧他倆男女有別的身份了。
他是不忍見到她受委屈,難道景陽不懂嗎?
景陽被他問急了,只能用力的跺腳,咬緊牙關,恨恨的道:「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從來沒在乎過她的感受,現在就更不用為了昨晚的意外而內疚。
「事到如今,還能分你的事、我的事嗎?」
「不然你想怎麼樣?你能負責嗎?你能愛我嗎?你能為我的清白之身而還給我一個公道嗎?」景陽是真的惱他、氣他。
為什麼她已經盡量的想把事情給化小,而他卻偏偏要來挑這痛處,讓她心底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疤再裂開來?
景陽不爭氣的落下淚來,又硬脾氣的把它抹去,不願用淚水去討人憐惜。「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死纏著你不放,也從來沒有想要你來愛我。」
「我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了。「打從你進出宮想成全我跟芙蓉時,我就該曉得你是個傲脾氣的公主,不會要一個強求來的婚姻。
「是我看錯了你、誤解了你,所以,我活該倒楣讓你在逃跑的路途中遇到我,卻使盡臉色給我瞧。」弁慶維持的笑顏,回憶起景陽逃出宮的情景。
他的笑像是刻意在討好她似的。
景陽不喜歡他勉強自己來接受她的感情,她抿住嘴,像是要抿掉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她紅著眼眶告訴弁慶,「你犯不著為了咋兒個的事內疚,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說過我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可我在意。」他斬釘截鐵的說。
「你怎麼在意?你能不愛芙蓉來愛我嗎?」景陽急得又掉淚了。
討厭!他明明不愛她,那就請他別對她這麼溫柔。他的溫柔只會讓她更離不開他,弁慶難道不懂這一點嗎?
這一次是弁慶替她抹去淚水。「我愛你。」
他是真的愛上她了,或許在剛開始時,他對她真的只是感激之情;但就在不知不覺中,他的目光竟不由自主的隨著她打轉,心裡掛念著她的委屈、她的不開心,於是想盡辦法想讓她回復到以前,讓她過著快樂而無憂的日子。
日子一久,他訝異的發現,他想景陽的時間竟多過芙蓉。
他愛她!
景陽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剛剛弁慶是在說愛嗎?
她張大一雙水眸看著他。
弁慶低頭以自己的額頭抵住景陽的,他問她,「如果我說我見異思遷,我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你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糟糕,不值得你依靠?」
景陽的眼依舊茫然,直覺的認為這事絕不可能是真的。
他曾經那麼愛芙蓉,為了芙蓉,他甚至可以連性命都不要,現在……他怎麼可能會見異思遷愛上她!
「我不要你的同情。」景陽用力的搖頭,她才不要一樁感激的婚姻,她更不要一份內疚的愛情。
「如果你是因為昨晚的意外而勉強自己來接受我,那麼——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她的驕傲不允許有這樣的施捨。
「昨晚的事真的只是一樁意外。」他知道不用負任何責任的。
景陽雙眸含著水光,拚命的拒絕弁慶的愛,這樣的她讓弁慶更加覺得不捨,因為,每當他出事,景陽心裡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他的立場、他的心意。
她小心翼翼的守住自己的情感,不讓別人看出她的委屈,她的目的只是在於守護他自私的情愛。
她一次又一次的成全,甚至到最後,還賠上了女兒家最珍貴的名節,而她還得裝作不在乎,還企圖說服他那真的只是一樁意外!
「是不是意外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曾經那麼傷害過你之後,你還要不要我?」弁慶直截了當的問景陽。
景陽抿著嘴不敢回答。她好怕萬一答錯了,又會增加他的負擔。
「你不要我了?」因為景陽的不語,弁慶生平第一次嘗到受傷害的滋味。
原來當一份感情遭人嫌棄時竟是這樣的心酸難受。
弁慶放開景陽,轉身欲離開。
他就要走了!
當景陽意識到弁慶要離開,還來不及分辨自己心底的滋味究竟是什麼多一點、什麼少一點之際,一隻小手已搶在弁慶離開之前,拉住他的手。
「我要你!」她抓著他的小手在顫抖。
她愛他的心從來不曾因為他愛的是別的女人而有所改變,但——
「但是芙蓉怎麼辦?」景陽咬著唇,想到另一個深愛他的姑娘家。
她一直以介入者自居,從來不敢奢望自己會有一天能得到弁慶的愛,但現在,是她在掠奪芙蓉的幸福,美蓉又該如何是好?
「要不,你也娶芙蓉?我再去求皇上,讓皇上除去芙蓉的樂籍之後,你再娶她進門好不好?」景陽以為這是兩全之計。
弁慶搖搖頭。「這事萬萬不可。」
「為什麼?」
「因為讓芙蓉為小,我於心何忍。」更何況,他的情愛在此時此刻已全給了景陽,如何分一半渡予芙蓉?「況且依芙蓉的脾氣,她不會為小的。」
「要不,讓我為小好了。」景陽自告奮勇的先答應做小妾。「只要能當你的妻子,讓你疼著、寵著,我為小並不委屈。」
她的心願只有一點點而已,只要能讓她光明正大的喜歡他,那便是一件好幸福、好幸福的事了。
聽她喃喃低語,弁慶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心忖,她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以前真的不該對她誤會那麼深。
景陽卻以為他不信任她,連忙點頭說:「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在意當你的妾室。」她說得情真意切。
弁慶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實話,而不是造作之詞,只是——像她這樣的姑娘,他又何嘗忍心讓她委屈呢?
「不!你跟芙蓉都不能為小。」
「你讓我們都為大!這樣可以嗎?」景陽好天真的問,
弁慶又被她的問題給逗笑了。「當然可以,只要芙蓉另覓良人,你與她都能為大。」而現在,他只希望屬於芙蓉的良緣能快快出現,好早些了了他的心願。
景陽又皺緊眉頭,她覺得要芙蓉另覓良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畢竟,這天底下,像弁慶這樣的好良人並不多見啊!
「要不,咱們把允大人跟芙蓉拉在一塊好不好?」
「你是說承寺?」
「嗯!」景陽用力的點頭,她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不行。」弁慶卻搖頭。
「為什麼?」
「因為承寺早有心上人了。」
「是誰?」景陽很好奇。
弁慶回答,「是卯真。」
「你是說……咱們府裡的那個卯真嗎?」景陽大吃一驚,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卯真是個好冷好冷的姑娘家,是個很深沉的人,平時總是板著一張俏臉,從來不愛笑,但私底下卻不失為一個好人……
咦?怎麼說著說著,她總覺得卯真跟那個允大人的脾性好像!
只是兩個個性如此相近的人,兜在一塊兒不會出問題嗎?景陽頓時忘了芙蓉的問題,又開始擔心起卯真跟允承寺之間的事。
見她眉頭深鎖,弁慶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唉!什麼時候她才會回神,把心思放在他倆的身上呢?
昨兒個發生的事他沒了記憶,現在他可是很想再來一次,以便能明白他的小妻子嘗起來究竟是何種滋味呢!
可怎麼——她還是不回神呢?
尾聲
句曉意不遇,
軀東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
——登柴進原 李商隱[/b]
童晚生拎著包袱到弁府投靠景陽,並且央求景陽為她做主。
「做主?做什麼主?」景陽不懂。
童晚生訝異的看著景陽。「你沒聽說嗎?你們弁府的三姑娘卯心要嫁給恭親王兼按察史大人祈善為妻,這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景陽搖搖頭。「我的確是不知道。」
前些日子,母后留她在宮中小住幾天,她昨兒個才回來,可是——怎麼會是卯心跟王兄兜在一塊呢?王兄不是為了那不知名的病一直都昏迷不醒嗎?